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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有鱼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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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时刚过。
城南的一处河边上,从西北两千里外逃荒而来的楚家村村民,此刻正停在河边歇息。
楚家村原本是一个有着四百多户人口的大村庄,因着连年大旱,地里庄稼颗粒无收,官府罔顾民众死活,催征如故,灾难深重的楚家村民不堪忍受,只能选择举村逃荒。
逃荒路上天寒地冻,风餐露宿,忍饥挨饿,四百多户人口直接折损一半有多。
这还不算,一路上还要警惕不怀好意的流民,躲避兵祸战乱,逃到现在,仅剩不过百余人。
百余人的队伍,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却足够某些心存觊觎之人,掂量清楚后打退堂鼓。
向安一行来到河边,细看了看周围。
河边不远处立了间茅草屋,许是有些年头没人住了,屋子有些破败,院里长满了杂草,透出股荒凉的意味。
茅草屋前,有百余人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男的劈柴打水,女的洗衣做饭,老人孩子则坐着休息。
能在逃难路上留下老人孩子的,想必都还心存善意。
向安无视楚家村民的目光,将推车停在靠河边,一处略平整的空地上,起灶烧水。
取出木盆,兑了一盆温水,浸湿帕子,拧干,仔细给小七擦了擦脸,小手也清洗干净,擦干,喂小家伙喝了几口温开水。
拿出工兵铲,到河边偏湿润处找了两根蚯蚓,随手摘了一片树叶包好。
一把抱起“腿部挂件”小七,来到河岸边,选了个有水草的狭窄地带为钓点,拿出玉米粒往较远的深水区打窝。
将小七放在地上站好,用背包打掩护,从空间里取出海竿,将蚯蚓用钩尖从一端穿入,剩部分尾部不穿,保证钩尖不外露,又能使蚯蚓在外摆动,饵料便上好了。
将钓组稳稳从头顶上方甩出,确定钓组落入预定区域后,放倒线档,将手把节插进泥土里固定。
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鱼儿上钩。
向安刚找了块石头坐下,小七就挨进身前,小屁股自动自发地坐在向安大腿上,向安伸手环住依偎在胸前带着奶香味的小身子,静静注视着平静的河面。
小七把玩着向安的衣袖,晃荡着悬空的小短腿,小脑袋开心的一点一点的。
不过半盏茶时间,平静的水面上便出现了水花,浮标下沉——鱼咬钩了。
向安取过手把节后立马提竿,从竿上传来的重量判断是条大鱼,急忙改提为拉,慢慢地将竿往岸边回拉。这样做不仅可以减轻鱼在水中受到的浮力,让其不会剧烈挣扎,同时对竿的拉力也大大减小。
等鱼拖至岸边,迅速使力将鱼拖出水面。
开局很好,是条大熊鱼,用手掂了掂,少说也有八斤。
“哇…哇…哇…天爷啊…哥你这也太厉害了…”陈有重重拍了一下大腿,高兴的原地蹦了起来。
“我的天爷啊,河里竟还有这么大的鱼啊。”陈婶有些不敢置信,却又惊喜不已。
真不愧是两母子,高兴起来都是一个调。
小花自小受“大家闺秀”教养,是闺中淑女典范,性格腼腆,表达开心也比较含蓄。只见她双眼放光的看了看鱼,又一脸崇拜的看着向安,精致的小脸上,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向安摸了摸小花的头,从背包里拿出一小包晒干的紫苏叶,递给陈婶,“这是紫苏。”
“太好了,紫苏去腥,今儿个,我给大家做顿丰盛的全鱼宴,保证好吃到你们舌头都忍不住想吞下去。”伸手接过紫苏,一脸的豪气干云。
说干就干,陈婶立马领着小花忙活了起来。
不到两刻钟,鱼的香味就出来了,香味随风飘散,闻到的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驻足往鱼锅的方向瞟上两眼。
半个时辰过去,向安又钓上来了四条,每条差不多三四斤的重量。
“向安,开饭了。”陈婶的大嗓门响起。
一条鱼,三道菜,鱼头汤、清蒸鱼尾,和红烧鱼块。
几人围着锅正准备开吃。
楚家村一精神矍铄的老者,背着手缓步走了过来,眼睛往向安的鱼桶里看了两眼。
“我们是从西北楚家村逃难过来的,不知可否用粮食跟几位换两条鱼?”老者面相和蔼,说起话来笑呵呵的。
“如何换?”向安放下手里的碗筷,看向老者。
“一斤大米一斤红薯,换两斤鱼,如何?”
一到灾荒年间,什么都没有主食重要,主食能填饱肚子,有命可活。平日里,大家都舍不得用粮食换肉吃,今日属实是被鱼肉清香馋的没了办法,才厚着脸皮过来,想着给孩子们换两条打打牙祭,解解馋。
“您自己拿吧。”
这么爽快?老者也不矫情,伸手进桶里,随手抓了两条,上手掂了掂。“六斤多点,换三斤大米四斤红薯,可否?”
向安自然同意,鱼还可以继续钓,粮食却很难得。
一手交鱼一手交粮。
向安看了一眼楚家村的孩子们,想了想,又把桶里那条小的送给了老者,算做搭头。
老者看着多出来的一条鱼,有些泪目,一路从楚家村走到这里,途中不是没有感受过善意,但愿意用吃食表达善意的,屈指可数。
目送老者离开,几人迫不及待开吃了。
鱼汤鲜美,肉质细嫩,红烧鱼外香内嫩,色香味俱全,手艺堪称一绝。
喝饱喝足,心满意足。
“哥,今日咱们不着急赶路了吧?”陈有摸着今日格外圆润的肚子,一脸期待地看着向安。
“嗯,明日一早出发。”下午是鱼类觅食高峰期,可趁机多存点鱼肉。
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向安抱着已经入睡的小娃娃,一派闲适地坐在河边,心突然变得很静,静到哪怕无鱼上钩,向安也觉得很好。
脑海突然就闪过那句“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是不是,也与当下她心境一样呢?
小娃娃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醒来后专注玩起了向安的衣袖。
向安想了想,扯了几根窄长的草叶,垂首低眉,十指翻飞,草叶弯折穿插,慢慢形成了一只草蚂蚱,精细的连胡须都能瞧仔细。
把草叶头放进小娃娃稚嫩的手心里,大手握小手,将草蚂蚱悬空起来,蚂蚱颤颤巍巍,打着旋儿。
小娃娃很喜欢草编的蚂蚱,时不时就要拿出来玩一下,玩累了藏进袖兜里,生怕被人看见拿走,珍视的如同稀世之宝。
这样的小七,让向安心口闷闷的。
“小七,等你想要说话了,我便教你读书识字,好不好?”
我孑然一身来到这里,心无归处,身无长物。
历经三世,我已分不清是梦,是幻,还是现实?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可痛楚一分不少,伤口依然会流出鲜艳的血色。
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没有来到这里,如果战场是我生命的终点,该有多好。
生命于我而言,有敬畏,有尊重,可就是已经没有了意义。
直到遇见你,你是小七,你需要我。我真想送你些什么,可我什么都没有……
不若这样,送我两世学识于你,可好?
小七握紧手中蚂蚱,重重点头。
两人一直在河边待到夕阳西下。
......
陈婶看着向安一整个下午的鱼获有些发愁:“这也太多了些,油盐怕是都不够用哦。”
少了不够吃,多了还犯愁,唉~
“哟~ 这不得有五六十斤啊,可真是了不起。”之前换鱼的老者,又晃晃悠悠的来了。
陈婶眼睛一亮,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钓鱼这事还得是向安,村长要不再来几条?”
一个下午,陈婶带着小花、陈有,迅速跟当了半天邻居的楚家村人相互熟稔了起来。
“正有此意。”
村长活到这个岁数,见过的人多,经历的事也多,看人一向很准。见第一面,向安就给了他一种强烈可信任的感觉,下午再从陈有那里听说了一些事,这让他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于是买鱼便成了第一步。
“爽快人,村长要多少自己拿便是。”陈婶这下不愁了,只剩高兴。
村长笑呵呵的选了六条,向安只收了他一半的粮食,并直言是带的油盐不够才对半收的。
向安说出来的话,配合她的语气、神情,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种敬畏之感油然而生。
村长不知道的是,很多人都有过这种感觉,明明大家都站的一样高,却像是在仰望着对方。
夜黑风起,凉意渐甚。
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掺杂着阴霾,漆黑如墨。
细细倾听,一种危机感陡然从向安心中升起。
“陈有,去把村长叫来,就说我有事想问他。”向安轻声道。
陈有不作他想,即去即回,村长跟在后面。
向安起身迎接,一个不小心,刚换冷水上去的锅,被打翻,水浇灭了火堆。
“村长,我们被人盯上了,他们在你的侧后方,仔细看,还可以看到火光,我感觉到很危险,想问你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说你们是被谁跟踪了?”向安压低声音说道。
村长寒毛直竖,却也知道此时不应着急张望。
“是兵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