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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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山间的雾霭朦胧。
小哑巴亮了灯，洗脸刷牙，检查背包里的食物和水，再次确认身份证和存折的位置后，把装得鼓鼓囊囊的蛇皮口袋拖出门放到三轮车上，背包也扔上去。
关了灯，把电闸关掉，“咚”地一声把门关上，骑着三轮车到村委会的空地上等着姐姐来把三轮车开走。
小哑巴看着自己的三轮车消失在路的转弯处，心里空空的。
周围已经来了很多人，大家都提着背着大件行李，有的人席地而坐，靠着行李闭眼像是睡着了。
人们叽叽喳喳说着话，小哑巴下意识抓紧脚边的行李袋子，抬头看天，凉风吹得他肩膀冷。
小哑巴拖着蛇皮口袋站到屋檐下避风，靠墙蹲下，沉默地听着附近的人说话。
都在说等大班车来了，坐到县里再坐车出省。
出省。
小哑巴连县城都没有出过，竟然都要出省了。
没一会儿，大班车来了，小哑巴跟在一个大姐身后放行李、上车，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旁边坐了一个上车就睡的中年男人。
脑袋空空的小哑巴也学着他闭上眼睛，摇摇晃晃间感觉到天空亮起来。
县城人民广场。
一辆辆巴士班车驶来，车上全是县里各个乡镇此次扶贫工厂的农民工，穿着红色马甲的工作人员引导着车上的人下车到指定区域休息，周边搭了很多帐篷，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小哑巴跟着人在花坛边坐下，太阳已经升起，晃得人睁不开眼。
时间一下子过得很慢。
他们一车人在花坛边上待了很久，久到有些大哥大姐开始掏出扑克开始打牌，一些大哥大姐则是直接离开人群不知道去哪儿了。
小哑巴在这里也不认识几个人，眼熟的同村人也不搭理他，他只好默默坐在那儿，时不时看手机上的时间。
有些扛着摄像机的人路过此处，对着他们拍了拍又离开。直到红马甲的人把他们喊到空地前站好，小哑巴才明白，原来是开欢送大会。
他听完台上长长的发言，排着队领取一大包物资又排着队回到车上。
“这挺好，路上不用自己买饭了。”旁边的大叔自言自语地翻看领取的物资。
小哑巴没看自己领到的东西，他心里闷闷的，有些不想动。
他看着窗外排成长队的人群，茫然极了。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明明不久前还在家里，现在却在陌生的车里，等待着去陌生的地方。
“点名了啊！都安静！”有人上车讲话，拿着本子点名。
“周回！”
小哑巴学别人将手举起来，手掌也不敢完全舒展，手指蜷着，飞快抬起两下。
“应个声呗……噢噢，不……会说话……”点名的人说话的声音不小，旁边的大叔转过头来看他两眼。
点完名没多久，车子驶出广场，上了宽敞的道路，出了城。车厢内逐渐安静下来。
车子从白天开到夜晚，途径几个服务区停下又出发，小哑巴一会儿睡着一会儿睁眼看车上的小电视。
电视上正播放着电视剧，里面的男人喜欢两个女人，还为了其中一个女人去坐牢。
小哑巴看得入了迷。他觉得外省人肯定也像电视演得这样，爱得轰轰烈烈、坦坦荡荡！
车外面的世界逐渐广阔，高山变成低矮山峰，一眼看到头的绿色变成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
天逐渐暗下来，小哑巴睡了很多次觉，睡得腰酸背痛，头昏脑涨。
两天后，终于到了目的地--海舟市。
小哑巴第一次坐长途车，整个人晕晕乎乎，只晓得跟着人走，只是下车时抬头四处看了看，只看见不高的楼房，人来人往，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又是一番等待、分配，小哑巴站在一间员工宿舍门口的上下床前，认真听着领他来宿舍的青年男人陈军说话：“你就睡在这里啦，等下还有个欢迎会，你就等着我来喊你就行啦，收拾床铺赶紧吧……”
他的普通话说得快，还有口音，小哑巴听得颠三倒四，只记住了要等对方来喊自己，他懂得一点普通话，看电视学的，但别人说快了就只能一知半解、连猜带估。
陈军看着眼前这个标记为聋哑人的周回，交代完事情就离开了。小哑巴点头，目送他离开后才转身，看下铺是空的，就从自己的灰白色蛇皮口袋里掏出被褥铺上空荡荡的床。
陈军刚离开，宿舍里的人开始大声说话。
有人凑到小哑巴旁边，上下打量他半新不旧的单薄衣服，问他：“哪儿的人？”
小哑巴侧头看他一眼，被对方的口气熏了一下，扭头继续收拾床。
这人拖着拖鞋走开，“嘁”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装模作样。”小哑巴装作没听见。
这间宿舍是个十二人间，六张上下铺，紧凑地排在一起，只留出中间两人宽的空间，原先就已经有八个男人住在这里，空气中的味道并不好闻。
和小哑巴同村来的是一个左手少了无名指和小指的中年人，小哑巴只记得他姓刘，他也选了门口的床，就在小哑巴对床上铺。
还有两个新来的年轻人，床位分别在他的上铺和隔壁床下铺，上铺的姓张，隔壁床的姓孙。
这是小哑巴进门前听陈军说的，他下车后没有和别人一起过来，而是等了许久，等到肚子饿到不行了，才等到陈军来领走他。
“欸，帅哥，等会儿的欢迎会咱们一起呗，刚听见那男的说来喊你，到时候你也喊我一声。”
头上有人在说话，小哑巴抬头看，不忘谨慎地往后撤，怕闻到奇怪的味道，那味道跟回到了大巴车上一样。
张可为侧着身子、吊着脑袋看他，说话也是口音很明显：“不是帅哥你成年了吗？”
小哑巴意识到是在和自己说话，点头。他十九岁，马上就二十岁了，五月的生日。
张可为：“我叫张可为，弗兰滴，你是从哪儿来啊？”
弗兰是哪儿？小哑巴眨了下眼睛。
这人的口音真的重，语调抑扬顿挫，听久了起来也习惯了，而且就算小哑巴一句话不说他也能自己说很久的话，有时候给自己说高兴了就在床上嘎嘎笑。
很奇怪的一个人。
还有隔壁床下铺的孙清泉，他竟然听着张可为的话偷偷笑，小哑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眨眼地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真的听着张可为的话在笑。
更奇怪的一个人。
小哑巴参加完欢迎会领了一个毛巾和一个脸盆回来，去走廊尽头洗漱时，看见他俩并排站着上厕所，从来都是一个人的小哑巴大为震惊。
他们已经成为好朋友了。这是小哑巴过了好几天才反应过来的事情。
在工厂里上班的日子很枯燥，小哑巴被陈军带去一个生产车间，里面有很多排缝纫机和堆积在一起的布料，缝纫机比书老板用的那台还要大。陈军先是让他熟悉怎么使用缝纫机，小哑巴学起来有点困难，缝纫机上有很多功能键，调节起来手忙脚乱，加上他没有经验，速度很慢，计件式工作让他比别人落后很多。
一周的工作过去，小哑巴慢慢上手，陈军又来把他领到一间办公室，里面已经来了很多人。场景看起来就像在莲花溪村委会，过几天就要去外省打工。
幸好这次来只是来听经理对他们这群身体有残缺的员工讲一些事情，比如政策宣讲和买保险。
从办公室出来，陈军说以后就不来领他了，有事再找他就行。
“还有，”陈军抱着手，语气一般地说：“你叫周回，人家喊你哑巴你就别上赶着去了知不知？你年纪小，有些外号要是一直喊，就扒在你身上撕不掉了知不知啊。”
周回点头，比划说谢谢，但陈军看不懂，无奈之下只好说：“你要不还是上手语班吧，附近有个医院地志愿者教这个的，你没事儿学学吧你。”
周回继续点头。
今天正逢厂里的双休日，张可为和梁清泉要出门去外面的小吃街逛逛，约了他在门口的树底下见。和陈军分开后，周回快步出了大门，和他们会合。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