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将死开局如何拯救世界》长夜余奢

14、聚会，居所

　　无修刀光晃动，刀起刀落间便利落的收掉了埋伏在密林中的怪物的性命。

　　温阳转动刀身，用力一挑，便将怪物的尸体挑向了后方的人群中。

　　“干的还不错，小子。”一个身形壮硕的大汉单手将怪物尸体拎了起来，“是条苦鳄。”

　　哪怕已经知道怪物身体里的血气需要接触血液和高浓度的灵气才会直接污染外界，温阳看着他直接拿起怪物尸体的动作还是忍不住眉头一跳。

　　苦鳄这东西他记得，他这些天按照画眉的安排，跟着这群人外出清理怪物的时候了解了不少和怪物有关的信息。苦鳄属于未开灵智的妖族，背后的甲壳极硬——不过，感觉被血气污染以后，甲壳脆了不少。

　　“苦鳄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这附近可没有沼泽地……”温阳皱眉，他们这一趟可碰见了不少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生物。

　　巡逻队日常碰见的要清理的生物，主要是无灵智的妖兽和一小部分被血气污染的物种。但这些生物通常不会是生活环境和这里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物种。

　　不太正常。

　　单手拎苦鳄的汉子名叫卜越，是他们这一队算上他一共七个人里的队长。

　　“确实反常，回去以后看看其他方向的巡逻队里情况如何再做判断。这边……可能混进了什么东西。”卜越一手拎着他的大剑，一手扛着苦鳄，向周围的人招呼着离开。

　　到了这里，他们今天的巡逻任务就算结束了，这条苦鳄就是刚刚温阳在他们清点的时候发现的。

　　回了部族内部，报告相关情况的任务就不需要他了，这种时候，他一般会选择直接离开。

　　但今天，队伍里的另一个人叫住了他。

　　“温阳！咱们一起出任务也有五六天了，今天晚上大家一起聚一聚么，也当是互相多了解了解了。”

　　温阳还没把队伍里的每个人的脸和名字对上号，但这个人他还算有印象，这些天巡逻途中听八卦听来的——突出一个究极话唠的彦池。

　　跟他的名字半点关系也没有。

　　“不了，没兴趣。”

　　饶是彦池也不免噎了一下，面前这人拒绝的太直白了，一点余地也不留。

　　“呃……以后说话别这么直，容易得罪人。”彦池分外真诚的看着他，决定改变策略。“你想啊，你来这也有十几天了，你以后如果一直留在这里的话，总要和大家打好关系的吧……”

　　他不会一直在这儿……总会走的。

　　温阳垂眸，他总会回去的，这儿不是他的归宿。

　　如此想着，温阳正要再拒绝，却被彦池身后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再拒绝可是不给我面子，来吧，顺便跟你说说那些异常出现的怪物的问题。”

　　卜越一开口，温阳拒绝的话就不得不吞了回去。这些天同他们一起巡猎，卜越教了他不少。

　　也是因为这个，温阳才知道卜越不仅擅长大剑，刀耍的也相当厉害。不过几次指点，他就已经受益良多。

　　温阳点头应下，彦池哈哈一笑，一把揽过温阳，兴奋的说：“这样就对了嘛，对了，你喝酒不，奴呦酿的酒可香了，今天晚上不醉不归啊——”

　　周围有人哄笑起来，也有人骂他就知道惦记奴呦的酒。

　　温阳没见过奴呦，但也听过两次她的名字——是个小鹿妖，酿酒极为香醇。

　　他们回来的就有些晚，温阳只在原地等了不久，就被这些人裹挟着带向了南面的空地上。到了才发现，聚的人不只有他们，这里似乎包括了绝大多数巡逻队里的人，他们三五成群的坐着，互相调笑着，中间一堆巨大的篝火，映的他们脸上带着暖黄的光。

　　食物似乎是刚打的猎物，又或是今天巡逻带回来的，正架在篝火上烤，香味融进这里的每一缕空气中。

　　卜越带着他们已经算是来得晚的了，一个熟悉的，一身翠黄色衣裙的少女提着酒葫芦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一把揽住走在前头的卜越：“你们怎么来的那么慢——三渺海那边的乌龟都早能爬过来了。”

　　三渺海紧挨着太荒山脉，和太荒山族隔了一片山——看样子喝的挺醉。

　　这少女简直不能更熟了，温阳着实没想到，画眉也会来这里，这么想着，他四下环视了一圈。

　　丹青没来。

　　想多了。

　　不过，这一圈看下来，倒是让温阳注意到了一个人，不，一个妖。

　　身高大概只有一米四几且浑身散发着腼腆气息的小女孩混在一群壮硕的人和妖里，实在不搭。按照彦池所说，这妖就应当是奴呦了。

　　奴呦从人群里挤出来，四下望了望，看到他们这里的时候，面容担忧的跑了过来，跑动的过程中散落的头发一晃一晃，露出了隐藏在发间的小小的鹿角。到了近处温阳才发现，不仅有鹿角，还有鹿耳。

　　“画，画眉姐姐！”奴呦双手拉住画眉的裙摆，“快把酒葫芦还我，不能乱喝啊——”

　　已经彻底醉倒的画眉不肯作罢。和奴呦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旁边还有对奴呦酿的酒虎视眈眈的人与妖，一群人逐渐乱作一团，温阳却不动声色的撤了出去，寻了棵附近人少的树坐着，有时是看他们打闹，有时也看看别的同样围观他们打闹的人，看着看着，温阳就又开始走神。

　　没过很久，奴呦的靠近唤醒了温阳，他抬眼看见小女孩抱着自己的酒葫芦，有些胆怯的走了过来，一言不发的为温阳倒了一碗酒。

　　“欢迎你来到这里，刚来可能会有些想家，但没关系，这里的大家都很好，这里也可以成为你的家……”倒好酒的奴呦怯怯的开口，澄净透亮的酒液倒映出天上的点点星光，看起来漂亮极了。

　　“谢谢，但……为什么会想家？”温阳直起身，愣愣的盯着面前那碗酒。

　　“这里的很多人都是不得不离开原本的居住地，有些是因为兽潮，有些是族群无力抗衡被污染的怪物，他们来这里之前，也都将曾经住的地方当做家，就像现在大家把这里当家一样。”奴呦慢条斯理的系好自己酒葫芦的口子，语气也是慢慢的，带着些许安抚的感觉。

　　“我以为你也是，抱歉。”终于收拾好的奴呦这才抱紧怀里的酒葫芦，抬头看他。奴呦的眼睛是绿色的，像森林一样的颜色，温柔又包容。

　　温阳像是回忆起什么，嘴角带了些浅笑，“谢谢，虽然不是，但也差不多，我很想家。”

　　他曾经即将拥有一个家，可惜最后散了。

　　像是为了避开涌上来的回忆，温阳向着刚才还闹成一团的方向看过去，就见画眉仍旧四处抓着人发酒疯，别人倒是有说有笑的了。

　　先天神的酒量，不敢恭维。

　　看着即将离开的奴呦，温阳再次开口询问：“这酒的酒劲这么大么？”

　　奴呦知道他在说什么，也转身看向画眉的方向，语气带了些愁怨的说道：“没有的，画眉姐姐拿错了我的葫芦，里面装的是芜白酿的酒，是特殊制作的，先天神喝的多了也容易醉。”

　　温阳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奴呦则转身继续去给其他刚来的人倒酒。

　　温阳的呆坐仍旧没能持续太久，这次过来寻他的是卜越。

　　“自己待着多没意思。聚餐聚餐，也不去吃点东西。”卜越手里提着两串穿起来的烤肉，他自己吃一个，另一只手递给温阳一个。

　　温阳看着举在自己面前的烤肉，有些迟疑的接了过来。他吃不出味道，只会平白浪费这些烤肉。

　　但卜越毕竟不知道他的情况，温阳也不愿拂了他的好意。

　　“那些莫名出现的生物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么？”温阳半放空的转着手里串肉的树枝，问起巡逻的事情来。

　　“……出来聚会怎么还想着这些。”卜越咬下一大口烤肉，有些郁闷的问道。

　　“来时你便同我说过来商量这个。而且，你是队长，你负责这些。”

　　这不是想个借口把你找过来么。

　　卜越腹诽，却也认真起来：“出去巡逻的一共六队，只有咱们那个方向碰见了这种情况。”

　　巡逻队负责的就是清理太荒山族附近被感染的怪物，他们这一队不是第一天发现怪物变多了，只不过刚开始的两天涨幅不大，没人会往异常上想。

　　今天是第三天的涨幅仍旧不大，但连续三天的异常已经足够引起这些人妖神的重视了。

　　在这里生存，最不缺的就是灾难与变故。

　　如果不是赤浔的庇佑，随便一场小型的怪物躁动，都足以让太荒山族中的人类死伤大部分。

　　“在什么情况下，会吸引这些怪物？”

　　温阳心里想到的第一个答案就是深渊，原本的世界里，每一次怪潮都是因为深渊的动荡，但在这里，他还没有听过深渊的名号。

　　“能吸引他们的，归结一下就是生机。要么是大面积死伤，积攒的血气中有浓郁的生机，要么就是一个生机聚合体。”

　　“大面积死伤不太可能，赤浔是大地之神，在他的领地内不可能出现不被发现的大面积死伤，至于生机聚合体，大地之神就是，但是神的威慑不会让那些怪物聚集起来。”

　　温阳自然的顺着卜越的话直接排除了两个选择。

　　“是赤浔大人。”卜越咂了咂嘴，试图改变温阳的称呼。

　　温阳点头，但内心无动于衷。

　　卜越自然看得出来，他叹了口气，也不多计较，刚来到这里的人，也并不是每一个都会信仰大地之神。

　　实际上，赤浔也不并不会多么认真的经营自己的信仰，他只是庇护着太荒山族，不理会族内部的人与妖的生老病死，不理会他们对神的态度仇恨恐惧与否——外神也是神，经历过外神摧残的人与妖刚来到这里时，赤浔对于他们来说，和外神并无不同。

　　但最终结果都一样的，赤浔是太荒山族共同的信仰。对于他们来说，仅仅是赤浔待在这里带来的气息的庇护，就已经足够了。

　　信仰是为了活着。

　　这里的人没有意识到，他们痴狂的信奉着赤浔，但在温阳眼里，都只是为了活着。

　　卜越的声音打断了温阳的思绪：“别不把先天神当神啊。先天神的诞生，就是一团生机聚合体融合本体逐渐化神的过程。”

　　“你对这个很熟么？”总觉得这种事不像卜越能知道的。

　　“族内的人都知道，因为当初的画眉，就是被上两辈的巡逻队捡回来的，然后从赤浔大人那里才知道了那是先天神的诞生。”

　　“所以……才并不担心，还会有心情来聚会？”温阳看着篝火前热闹的人群，若有所思。

　　“该有的准备也还是会有的，但至少，不必太担心。”卜越周干了自己带过来的那碗酒，有些意犹未尽，温阳见状，将自己没动过的酒推了过去。

　　“这可是奴呦专门为了欢迎你，给你倒的，你这就推给我了？”

　　“我不喝。”

　　“你小子，酒也不喝，肉也不吃。”卜越豪放的一把拽起温阳，向前推了他一把，“去跟他们唠唠，混着混着就熟了，手里的肉不吃给我，你去拿架子上热乎的。”

　　这一掌力道相当大，温阳踉跄了好几步，闯进了人堆里。

　　这一堆人都有点喝高了，彦池最甚。温阳意料之中的发现，彦池这家伙，连喝醉都是话变得更多，将话唠本色贯彻到底。

　　“哎呦，这不温阳嘛。”彦池醉醺醺的，仍旧一眼就看见了温阳，他步伐有些不稳，揽过温阳的肩膀后，半边身子却都压到了温阳身上。

　　“就是他——我刚才跟你们说的，刀术是不要命了点，但是这小子可是敢跟我们队长学刀的——是条汉子！果然不要命——”彦池说着说着没了声音，整个人压了上来，温阳叹口气，正想把他扶到一边，刚要动手，彦池却又突然弹了起来，毫无意义的喊了一声：“温阳——”

　　转眼间就又没了音，几乎就要再压上来时，彦池却又一次弹了起来：“让我们——欢迎温阳加入我们——”

　　他喊的简直豪情万丈，活像个搞传销的。

　　醉的不轻。

　　你队长在后面看着你呢。

　　温阳对他说自己不要命倒是没什么感触，也只能赞同他一句。他现在最想干的就是赶紧找个地方把身上的彦池扔下去。

　　“小温阳——”身上压着的这个还没扔掉，背后就又伸过来一只手，戳了戳他的脸。

　　一听就是画眉。

　　“巡逻队的人个个五大三粗的，就知道自己喝，其实你今天才是主角的嘛。”

　　画眉的声音也断断续续，难为她醉成这样还跑过来找他了。

　　话音刚落，画眉又被酒勾走了魂，稍稍远一些的地方，也有人类跟妖族一起拼酒。

　　温阳被一群醉鬼扯着，这个说一句那个说一句，毕竟醉了，没人指望着温阳回答，温阳也不回答，脸上映着篝火的光亮，听着醉鬼们东扯一句西扯一句。

　　直到这时候，温阳飘荡不定的心突然有了想要就此安家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