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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彼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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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他翻了个身,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了她;把她搂进怀里抱紧,她乖乖的,没有抗拒……
她的头枕在他臂弯里,他大方地在她头顶亲了一口,味儿不对,吓得他撒手了,继续睡……
黎明时分,他慢慢睁眼——他和大黄同床共枕面面相觑,还有一个糊了的烤红薯在地上孤零零的。
他抱着大黄下床走出房门,被眼前的好景致惊住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说的大概就是眼前的画面吧?
晨雨过后,廊前光景一片水色,山雨朦胧,水雾叆叇,她一身素袍站在廊上……他更确定眼前人即是梦中人。
她回身。
“起这么早?”他问。
昨晚她想了一夜,总是故意不让他走近,难道她就不想这人间温情?可是……
“你倒是喜欢它。”她说。
见他不语,她又说:“有许多泥鳅吃不完。”
言助理这才如梦初醒,“要卖了吗?”
“嗯。”她点头。
昨天来时,徐艺玲没多想,只穿了一身收腰鱼尾裙和银皮矮筒靴,现在一大早坐在晦气的鱼市,一身村妇打扮,守着一桶活蹦乱跳的泥鳅……
没办法,韩静希给徐艺玲找了她平时干活时常穿的碎花衣裳和筒靴。
“给。”一碗香喷喷的鸡汤面出现在徐艺玲面前,是韩静希笑眼看着她。
徐艺玲赌气:“我不想在这里吃。”
韩静希笑着:“你到店里去吃吧,言助理在那里。”
“言助理对你有意思你看不出来吗?”徐艺玲斜眼看她。
韩静希淡然回答:“早看出来了。”
她更生气:“干嘛不答应人家?人家喜欢你欸!”
韩静希无所谓,“有人喜欢我我就要答应吗?第一,他没对我说;第二,我是不会答应他的。”
“你怎么这么绝情对人家?”徐艺玲直直盯着她,两人看对眼,韩静希转过头端着碗滋溜滋溜地吸面条。
“吃吃吃,他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啊。”说完徐艺琳就跑了。
等她吃完面汤喝完,才放下碗就见言助理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他长腿跨到他们还没箩筐大的摊位挨着韩静希坐下,期待地看着她:“尝尝?”把食品袋里的竹叶糕呈到她面前。
她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了,掏出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
她一笑他就遭不住,傻傻的:“不用,我给你的你就拿着,都不用还。”
“不能总占你便宜吧。”韩静希特别认真。
“我的便宜……”你随便占。他很想说。
她已经不客气地开吃,竹叶糕糯叽叽,好吃得停不下来!
等他回过神,她脚边已经堆了一大堆被她摧残的竹叶了。
他吓得看了一眼快见底的食品袋和面碗,可真是不让人省心……
邦!邦!邦!“喂喂喂!别看了!你俩口子要过日子回家过嘁!”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哥拿着扁担敲他们的桶。
“做什么?”韩静希扔下最后一张竹叶起身板着脸看着这位大哥。
那大哥看她一眼,立刻收了扁担,身子明显往后缩了缩,“泥泥泥泥鳅怎么卖?”
韩静希没说话,比出了三根手指头。
对方也没出声,比了个二。
只见韩静希点了一下头。大哥扫了桶边的二维码,羡慕地看了一眼言助理,提起桶灰溜溜地逃走了。
韩静希的手机叮一声,收款到账。
“他不会少给了吧!”言助理担心地问。
韩静希看着他:“他给了两万。”
“两万!”“你没哄我……吧!!!”韩静希给他看了收付记录,那个“吧”字快把他下巴压到地上。
徐艺琳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言助理和韩静希坐在空荡荡的摊位上,她露出惊诧的表情。
“被抢走了。”韩静希起身,似乎猜到她心里的想法。
她信以为真。言助理轻松得意:“小赚了一笔。”
韩静希收拾好东西打算带他们再逛逛,买点小零食什么的。
他们早晨起来的时候天色就灰茫茫的,一直到他们来镇上也不见得有放晴的意思,这会儿就下起雨来。
这也不打紧,索性站在路边雨棚下避会儿雨就是了,但是多了一个徐小姐影响言助理挥发了。
这个小镇不管刮风下雨都会有十里八村的人定期来交换农产品。
雨势不小,不少人提着土鸡或抱着大瓜挤在一起躲雨。
大家住得远,乡镇有新鲜事千里迢迢都要听到,这会儿他们中眼尖的就瞧出了那个白衣灰裤干干净净的小伙子对那卖泥鳅的蓝衫小姑娘有意思,他们交头接耳嗓门大得他们这边都听到了。
雨一停,韩静希背上背篓戴上斗笠走在人群里,言亦辞撑伞追上去,一眨眼她就不见了,被人群一冲两人就这么散了。
他站在原地,头皮猛地发紧,心下狂跳不止,四处寻找。
“站在那做什么呢?”是她的声音。
人群散去,她就站在马路中间,戴着斗笠,背着竹篓,一身深蓝布衣,裤腿挽着露出小腿肚。
她看他傻愣着,转身就走。
“等等!”他跑过去追她,把她沉甸甸的背篓接过来,“我来背。”他手里还举着一把最常见的格子伞。
她回头,青山脚下,雨过天青处,少女容颜,路边红篷罩果摊,路上行人匆匆,俗世茫茫不过尔尔……他想为她编上散落在耳边的发……
她一松手,背篓不轻,里面装了一大块新鲜五花肉和许多糖渍小饼干、薄荷糖……
*
午觉醒来,言亦辞推开卧室门出来走到她的茶桌旁坐下了,他没有要走的意思。
刚才他做了个痴梦。
梦见她摘下斗笠一头青丝被风吹乱,他浅笑着把她牵过来坐在屋檐下,拢过她细柔的长发,将红绳根根缠绕……
天地之间仅剩下他们二人,即便是这样他也觉得很开心。
有时候他们手牵着手在田埂上散步,有时候靠在树下数星星,或者到湖上捕鱼、在泥地里捉泥鳅……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负相思……
“喝茶吗?”她问。
他点头。
她低着头为他倒茶,模样乖顺。
他端起茶杯自嘲,她又怎会乖乖的,又怎会单纯地就这么和他在一起,她的模样甚会哄人。
她要捣乱也罢,要发脾气也好,或是带他到奇怪的地方吓他不轻……
但看她温柔纯净的脸庞,他又痴了。
“醉了?”她歪头看他。
“是有点儿。”他揉揉额角,甚至开始疼,神志模糊,向她倒去。
“你怎么了?”她轻轻推他起来,一脸陌生地看着他。
“我……我好痛。”浑身都痛。
身上的血快流干了泪也流干了,侵染了她的仙衣……他有满腹的委屈……
嘴里全是苦的,唇喉干裂,双眼疲惫地就要睁不开,说话涩滞;用尽所有力气也想告诉她:“我、没有做那些事,我没有……师……”
烈火焚身的痛苦他不想再感受一遍了。
他睁眼,她的手温柔地摸摸他的脸,“你发烧了。”看他时淡然依旧。他的泪便从眼尾淌下来……
彼时,她梳着温柔的垂髫双环髻坐在小板凳上用蒲扇扇着小炉上煎着的药,他就那么看着她。
药味很苦,但是他闻着是香的。
药煎好,滚烫的一碗药黑峻峻的,他就着她的手喝,烫烂了舌头和喉咙,他只觉得又甜又暖。
“躺下好好休息。”喝了药,她扶他躺下,替他掖了被角。
他舍不得不看她,想要去触碰她却连一只手都抬不起来……
也罢,只要她一身青白仙衣不染纤尘,就算他又盲又哑一身残废又何妨?
可他的心看得见,她的好可不是谁都能遇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