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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针锋相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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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一觉睡到天亮,方誉清醒来的时候,接到一通电话。
他的手伸出轻薄的空调被在床头柜上摸索一阵,拿过手机。
章瑶。
屏幕上分明显示着两个大字。
他盯着屏幕,有一会儿的出神。
章瑶是方誉清母亲的妹妹,他叫小姨,从小到大一直对他很好,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照顾。因为种种原因,小姨也成了他最为亲近的人。
不过有一阵子没联系了,听说在海外,忙着出差。
还没等他念会儿旧,就被电话里风风火火的声音给打断。
方誉清轻笑一声,这和他们家贯有的风格还真是不像。
“喂,誉清啊,在干嘛呢?”章瑶见电话接通,立刻问道,手指在电脑键盘上游走,噼噼啪啪一阵不停。早上的邮件一直很多,尽管她说了无数次不要在这个时候给她发不要这么会挑时间,就是没人听。
“刚醒呢,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大忙人。”方誉清抓来一直抱枕靠在身后,曲起一条腿,声音明显带有刚起床的懒散。
还是那么不着调。
“唉这不是有求于你嘛,还不得态度诚恳一点。”对于这个小外甥,章瑶的态度一直和别人不同,她怎么看怎么喜欢,所以相处方式也很随意。
方誉清双眼微眯,似乎在斟酌这句话的可信度究竟有几分。他睡觉喜欢给窗帘留条缝,此刻正有阳光借机钻进来,光影下的绒毛细微可见。
“先说好,我可没空游到海对面去给你打杂。”上次的事情历历在目,方誉清没好气地说。
对面的章瑶显然听懂了这话,以战术性咳嗽掩饰尴尬,“没有,正经事,也不用你游过来。”
一番只有在朋友之间才会发生的插科打诨之后,方誉清才提醒她说正事。
章瑶总是这样,一不小心能把话题岔到百里之外,十匹马都拽不回来的那种。
“是这样的,你看啊我这不是在国外吗,又隔了这么远,飞回来也要好几个小时,再加上前前后后准备时间和飞机延误,估计要不少时间,而且我跟你说,最近机票又——”
“——停,正事,你要我帮什么。”方誉清实在受不了她继续满嘴跑火车,眼看着快半小时过去了,不得不出声制止,“这位小姐,越洋电话很贵的。”
章瑶愣是把‘涨价了’三个字憋回肚子里,“让你去帮我开个家长会。”
“很简单的,过去坐几个小时就完事儿了,真的没办法我实在赶不回来。”
章瑶很早之前就和丈夫离婚了,现在应该叫前夫。
家里有个女儿,叫白榆,比方誉清小了九岁。小丫头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一直叫他哥哥。
所以方誉清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下来。
章瑶终于放下心,心里十分抱歉,“小榆跟我说了好多次了,结果还是去不了,真的,我现在整天忙得晕头转向。”
“嗯,我会和她说的。”方誉清让章瑶把学校地址发过来,还有家长会具体的时间和所在班级便挂断电话。
广州二中。
真巧,他的母校。
方誉清略有诧异,随后起身下床洗漱。
瓜梨今天仍然起了个大早,经历过昨天的教训他决定有必要好好挽回一下自己的颜面。厨房打扫干净之后,他拿来两袋面包片放进烤箱,鸡蛋扔进锅里后,又开始热牛奶。
之所以选择较为简单方便的牛奶面包,同样也是避免灾难的再次发生。
一切准备就绪,瓜梨坐在餐桌边,拿着手机思考怎么叫他哥下来吃早餐。
他哥有起床气,昨天就见识过了,以至于他现在十分忐忑。
就在对话框输了又改改了又删反反复复的时候,方誉清趿拉着拖鞋下来了。
“什么情况。”方誉清见瓜梨盘腿坐在椅子上,顶着头呆毛。
他看了眼桌上的早餐,心中了然,“怎么,一晚上不见,厨艺进展飞速啊。”
方誉清抓了片面包塞进嘴里。
反响还不错,瓜梨松了口气,“你可拉倒,我厨艺一直很不错好吧。”放心的和他扯皮。
“那我的厨房可真是蒙冤死了。”
方誉清打开手机刷微博,嘴里叼着一颗刚剥好的水煮蛋。
“对了哥,我后天就要回去了。”瓜梨看到手机里的提醒事项才想起来,“我只和学校请了一周的假,可我还没玩够呢。”
他皱着眉,语气里藏了无数个不愿意。
方誉清早就料到这人八成是请假来的,毕竟大学开学再晚也不会到这个时候还放着这群人到处潇洒。“学生党的苦我懂。”
这话多少夹带点私货,幸灾乐祸冲他一脸。
瓜梨懒得和他搭腔,自己郁闷着。
“你说......我能不能再请几天病假,就说我......走路没注意从楼梯上摔下来把腿折了。”
“你看怎么样?”瓜梨突然精神起来,越想越觉得是个不错的注意。
方誉清听完他的话,心里突然想到另一个人。
就在几十分钟前......两个人凑一起能整个群口相声。没错,双人版的都怕不他俩发挥。
“不怎么样。”方誉清作为祖国的好公民,社会的好成员,见不得未来的国之栋梁如此荒废学业,“上学要紧上学要紧,有空我过来找你玩儿。”
瓜梨顿时又焉了气儿。
“认命吧孩子,我也救不了你。”方誉清往他盘里搁了个剥好的水煮蛋,扯张纸巾把手擦拭干净,转身上楼。
前两天接了张私稿,照理来说方誉清很少画私稿。
私稿不像商稿那么自由,一般客户的要求都特别多。但他心情不错,也就欣然接受了。
拖过转移在电脑前坐下,方誉清耐心地等开机。
这次要画个男人,不过准确来说,他哪次画的不是男人。这真不赖他,主要也没见过几个雌性生物,男人倒是可以看看自己。
他随意打好线稿,但越看越不满意,总觉得屏幕上的人死板没有生气,于是又涂涂改改好几版。
最终还是全部清空。
时间兀自溜走,转眼就到了饭点。
这其实是常有的事,经常半天过去进展甚微,每到这时候,他总会毫不在意地扔下电脑去吃顿好的,然后在喧闹的街道溜达两圈,看着往来的路人,陌生且安全。
也许回家后会有点灵感,也许还是没有。但他都不在意,本来画画的目的也不是一定要做什么,只是寻个开心。
但这次不一样,不由得心里烦躁的很,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毫无胃口。
楼下一直没有动静,瓜梨应该出去了。
方誉清躺在床上顶着天花板,他不喜欢刺眼的白色,所以装修的时候特地选了他喜欢的深蓝色,明明是令人安心的颜色,此刻却分外压抑。
他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
方誉清是被闹钟吵醒的,下午五点半。
他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衬衫,给瓜梨发信息说自己出去了,晚饭不回来吃。
……
去往学校的路早已翻新了又翻新,和七年前相比简直判若两路。
只是路程还是那么短,短到只是一首歌的时间,熟悉的校门便展现在方誉清眼前。
几乎全校的师生今天都来到这里,进行一场美其名曰家长会的审判。
方誉清理了理衬衫,手指轻捻去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和其他的家长不同,方誉清对学校的环境并不是很好奇,大门进去是一片湖,两边分别是高二和高三的教学楼,再往那边去是高一校区和行政楼。
一切如常,所以他没有多看,跟着记忆走到高二那边。
但肌肉记忆也会出错,那里是新的行政楼,方誉清成功得迷了路。
这个学校,另他熟悉且陌生。
熟悉到记得这里的一草一木,湖有多深,树有多密,哪里鸟雀聚集,哪里荒芜一片,他一清二楚。
却又陌生到,如今教学楼在哪里他都不知道。
方誉清扯了扯嘴角,打算找个人问问。
一回头,办公室里出来一个人。
方誉清心说天助我也得来全不费工夫,立刻迎上去。
“你好,麻烦问一下——”
是他!
“——你怎么在这?”
话锋一转,方誉清抬起下巴,眼神肆意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男人还是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衬衫,金丝框眼睛架在高高的鼻梁上,打着领带,蹙着眉,手中拿着文件夹。
闯入这片无人走廊的瞬间,风都跟着静止了。
如此场景,拦不住方誉清想逗他的心情。
两次都是这样,越是看他板着脸抿着唇,就越想要……做点什么。
反正能有别的表情就行,不论好坏。
楚砚北是过来拿这次期中考试成绩分析表的,心里想着在家长会上如何分析,却在门外撞见那个再也不想见的人。
第一眼看到方誉清的时候,楚砚北对他的印象便坏到极处。许是夹带着这人带坏自己学生的原因,又或是看着他浓妆艳抹来者不拒的样子,反正就是四个字,
看他不爽。
“这话不应该我问你?”楚砚北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在他面前稍作停留,没等对方回答就绕道而行。
这条走廊仿佛透出些许光亮,那是电光石火的对碰,是针锋相对的毫不退让。
方誉清一只手插在口袋里,鞋尖一转朝着楚砚北的方向,“等下。”
他问题还没问,哪能就这样放人走。
楚砚北顿住脚步,侧身看他。
“高二十六班在哪?”方誉清歪着头,用极为好听的声音问。
楚砚北明显愣了一下,眉头锁得更紧了。
问出了一个本不应该问的问题,
“你来开家长会?”
不过楚老师问完就后悔了,这个人来做什么关他什么事。但话已出口,无法挽回。
方誉清挑了挑眉,朝他卖了两步,顿时拉进两个人的距离,“怎么,不像么。”
依旧是面带笑意,楚砚北却感受到了挑衅的意味。
他一气之下又打算转身走人,手肘处的衣袖被人很轻地拽了一下。
“哎你别走啊,话没听完就转身走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衬衫面料很薄,方誉清却抓得恰到好处,没有碰到那人的手臂。
楚砚北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索性站着不动了。
方誉清见他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偏头笑了一会儿,“快说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观南楼。”楚砚北冷冰冰地蹦出一句。
“观南楼在哪儿。”
“出门往南。两百米。”
“我这个人……尤其认不得方位。”方誉清犹豫着说。
楚砚北:“……”
心说你这样来开什么家长会怎么不待家里学学认前后左右东西南北呢。
方誉清想了个绝佳的办法,“这样吧,估摸着你应该也是高二的老师,给我带带路,怎么样。”
你看我想理你么。
楚砚北顶着张冻人的脸转身下楼,算是默许了这个要求。
方誉清不远不近地跟着,突然忽然来了心情四处张望这个校园。
好像……太阳没那么灼热了。
二人所经之处,频频引起周围的学生驻足观望,一阵雀跃之后又小声议论着,明明看的时候毫不避讳,此刻又像是怕他们听到那样。
那个人听不没见方誉清不知道,反正他一路走来听了全程。
一句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