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铃刀》沐沐青皆

81、竹林旧事5

　　魏峰愿意站出来保他们一手息事宁人，这显然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方禅岳悬着的心放下了些，又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文罗法师。

　　魏峰点了点头：“崔兄，继续围着宝云寺也不是办法。既然那乔五娘的徒弟只是来过这里，想必如今也早就离开了。咱们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先行散去。”

　　崔珏瞪大了眼刚想说些什么，被崔言拦住。

　　崔言看向魏峰，又看了看在夏风中稳稳坐着的文罗法师。他自然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不过让他就这样放弃离开也太没有面子。魏峰的提议，也算是给所有人一个台阶下。

　　“既然魏兄开口，那今日之事便先这样了结。”崔言看了看众人，扬声道，“我知道，诸位都想将苍龙教的余孽一网打尽。不过既然他们人已经来到了徽州，找不到銮铃刀，自然也没那么快离开。烦请诸位再多做打探，崔某依然在老地方等着大家。”

　　听他说完这句话，集结来的江湖人士零散着离开，这场没头没尾的拉锯战就这样结束。也有少数人不愿意走的，目光都盯着方禅岳背后的夏巧月。

　　方禅岳暗道不妙。

　　当日龙集门在正道人士围剿苍龙教时倒戈，惹了不少的仇人。夏巧月虽然与这些事情没什么关系，可当她施展出武功的时候，就已经在众人心中等同于罪人了。

　　而更加麻烦的是，他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护住夏巧月。

　　崔言一时半会儿并未发作，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方禅岳：“你身后的留春剑，是哪里来的？”

　　方禅岳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把剑原本的主人李纯白，早年在江湖中挑衅了不少名门正派子弟，恐怕也得罪了不少人。只是如果老老实实回答是救人所赠，救的又是这群人苦苦寻找的“魔门妖女”。

　　听到这个问题，崔言身后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孔学微微朝他摇了摇头，使了个颜色。

　　方禅岳心知肚明。事到如今，只有让崔言见一见崔珉，或许还有转机。可如今崔珉与羌阳又在一处养伤，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你也无法回答？”崔言的眉毛紧皱，对方禅岳愈发不满起来，“你小小的年纪，竟然这样傲气，如此目中无人，你师父就是这般教导你的？”

　　“崔大侠，我并非刻意隐瞒。这把剑乃是一位朋友相赠。只不过，这位朋友并不想透露他的姓名。”方禅岳尽量心平气和地解释道，“至于这位夏姑娘，她的师父虽然曾经随葛微尘学过武功，但早已离开师门，自立门户。她也从未作恶，是无辜之人。”

　　“哦？”崔言冷笑了一声，“你如何证明她的清白？”

　　方禅岳一时语塞，他没来由就想到了羌阳口中的乔五娘。那些灭门之事，并非她所做，可要怎样能够认定她的清白？

　　“不用你认定我的清白。”夏巧月清亮的嗓音答道，“你算什么人？你的一张嘴，凭什么就能证明我清白不清白？”

　　眼看着两边又要吵起来，丘子明站出来，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不如这样吧，既然这位方小友是连山派的弟子，就请魏兄做一个见证，与他一路同行。几个月后，英雄会就在连山派举办。只要到时候，这位方小友的身份能够印证，不久能够同天下武林有个解释了吗？”

　　崔言还欲说什么，魏峰已经抢着说道：“崔兄放心。”

　　这句话一出，崔言不给面子也不行了，只得点了点头。

　　方禅岳眼见今日之事暂时有个说法，松了口气，同崔言说道：“崔珉大哥现在就在徽州黎家养伤。黎家是徽州最大的药商，只要崔大侠找到黎家的人，自然就能找到他了。”

　　黎庶开的医馆和黎家的药坊并不在一处，但这就是方禅岳想要的效果。至少，他要保证崔言不会直接撞上羌阳。

　　崔言点了点头，带着剩下的人转身离去。崔珏不甘心地瞪了方禅岳两眼，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孔学混在人群之中，离开时向方禅岳微微一笑，似乎很是满意他并未说出留春剑从何而来的事。

　　魏峰回过头，再次打量起方禅岳来。

　　“多谢魏师兄。”方禅岳再次同他行礼，“若没有师兄，今日的事定不会如此简单地了结。”

　　“好了好了。”魏峰脸上的神情变得温和起来，他仔仔细细地看方禅岳，呵呵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刚直的性子，一看就是温师叔的徒弟，姓崔的看不明白，我却看得清楚。可惜温师叔这些年毫无音讯，连封信都不往师门来，掌门一直很惦记她。”

　　魏峰说着话，脑中不自觉地出现了当初温可仪的模样。

　　温可仪虽然与他年纪差不多，但辈分却比他要大。桑岐老人只有潘围和温可仪两个徒弟，倒是同辈收了好些，因此按照辈分，魏峰还得叫温可仪一句师叔。他资质不算好，练了多年在江湖中也不过籍籍无名，在外都是靠师门的名声行方便。

　　谁知有一日，共同讨伐苍龙教的龙集门突然倒戈，连山派又出了潘围这个叛徒，一时人心惶惶，连带着师门都受到质疑。就是这个时候，年仅十八的温可仪横空出世了。她横扫苍龙教的一干教众，追杀潘围清理门户，模样清秀白净，但是人却强大又傲气。因为她的存在，连山派才夺回了面子。

　　魏峰在一旁追忆往事，方禅岳早跟着惠定将文罗法师从地上扶了起来。文罗法师的神色疲惫，与先前相比，像是老了好几岁。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方禅岳，挥手拒绝了惠定让他先用膳的请求。

　　文罗法师问道：“方少侠，你实话告诉我，那个姓羌的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方禅岳面露歉意，虽然此事是因为羌阳而起，但羌阳会上宝云山来，一定是为了他。

　　“是我的朋友。”斟酌了答案之后，他只是这样说了一句。

　　这个答案中无形承认了正派人士的指责，文罗法师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魏峰自然也听到了这个答案，他的心里一个咯噔，走上前看着方禅岳，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师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方禅岳道，“我知道，承认这件事或许会给我，给师门带来无限的麻烦。但我并没有看到她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我想知道，这次你们为何会集结在此？”

　　魏峰露出了极为复杂的神色，看了方禅岳两眼，深深地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决断。

　　“你尚年幼，江湖中的事，不知者无罪。”他顿了顿，“这乔五娘早年在江湖中横行霸道，手下人命不少，与好几个灭门案有关。前两日，听说有人自称乔五娘的徒弟在徽州挑事，便寻了回来，有人称在宝云寺见过她，就来这里问问情况，谁知道……”

　　谁知道这宝云寺的文罗法师竟然软硬不吃，绝食抗争，这可把这群正道人士难倒了。要是方禅岳和夏巧月今日不是贸然闯了进来，他们真不知道要如何收场才是。

　　方禅岳的面孔上变幻了好几种神情。按照羌阳的说法，这几桩灭门案并非乔五娘所做，甚至为了撇清关系，她还为此特地学了环刃，可是显然中原武林并不会听她解释。如今，只有崔珉这个人证在，才能说动这群人相信。

　　“师兄，我若是说，其中另有隐情，你会相信吗？”方禅岳尝试着问他。

　　魏峰沉默了。他紧锁眉头，细细品味着方禅岳的这句话。这个年轻的师弟，说出的每句话都惊世骇俗，他不仅为之震惊，还更多一分担忧。

　　从动手的时候看，他的武功练得不错，但是还到不了温可仪当年的惊才绝艳，但行事风格却比温可仪还要大胆许多，这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来说，难说是福是祸。

　　方禅岳继续说道：“我有人证，只是，需要师兄现在就随我下山。若是让崔大侠他们提前找到了地方，恐怕就难办了。”

　　魏峰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情，最后点了点头。

　　三人拜别文罗法师之前，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小的短刀，放在了方禅岳面前。

　　“方施主，这是你的那位朋友留在我这里的东西，她托老衲转交给你。”

　　那把刀上熟悉的铭文与各色珍宝，都暗示着此刀正是“雀刃”。夏巧月见到这刀，轻声“咦”了出来。

　　四年前她与方禅岳在关外与昆夷人缠斗，因此救下了胡商布里奇，布里奇为了感谢二人的救命之恩，将雀刃赠给他们，夏巧月不擅长刀剑，这刀就到了方禅岳的手上，后来又被人半骗半买带走，如今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二人面前。

　　“多谢法师。”

　　方禅岳伸手，将这刀拾起，内心可算五味杂陈。当日在八门坊，羌阳在赌桌上甩出二百两银子，最终凶险地赢下战局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再到后来，她成了命案的嫌疑人，折腾了半天，怎么也不肯还刀，谁料到最后，这刀竟然还能回到自己手中。

　　三人向着山下黎家的医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