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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徽州疑案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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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清早,傅羽仪就拎着易|容的苏渺渺来到了顾府。顾家昨日请了阴阳先生,也一大早到了,一并来的还有些僧人,口中唱着经,为过世的人送葬。
昨日傅羽仪探进顾府的时候,就见到过这波僧人。临安府有坐夜的说法,这群僧人昨日已经唱了一夜,此时声音听起来已经远没有刚开始的时候好听。
苏渺渺的鞋中垫着不少东西。虽然扮成了高个守卫的模样,可声音却不能变,一开口准露馅。好在周围的人都披麻戴孝的,根本无暇顾及他们这些杵着的下人,倒也还算安顿。
忙了不多会儿,一口刻着寿字的棺材从内间抬了出来,伴随着顾家老小的哭声和吹起来的唢呐,一时耳朵周围都是让人不痛快的声响。
傅羽仪很没形象地掏了掏耳朵,手被苏渺渺拍了一下。
“越掏不是听得越清楚,你傻呀?”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傅羽仪还是叹了口气。他在这儿杵了半天,腰酸背痛,简直比练功还难受。尤其是看着这顾家的人一张张的哭丧脸,他简直头昏眼花。
好不容易等这群人都抬着棺材走了,周围杵着的人才跟着活动了一下筋骨。吃席是中午的事,现在这群守卫不用在此当班。眼看着他们三三两两地走了,傅羽仪也不好意思干杵着,一把搂过旁边苏渺渺的肩:“走走,随便逛逛去!”
苏渺渺骤然被他搂住肩膀,就跟被人突然摸了的猫儿一样,整个肩头都耸了起来。她几时与被男人这样勾肩搭背过?但想着这会儿二人顶着别人的脸,推开他也不好,只得僵直着背被傅羽仪推着走。
二人转弯进了一个小巷,傅羽仪立刻放开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顾家屋檐:“过会儿等人走光了,咱们到里头去探探风声。”
苏渺渺眨了眨眼,看看他,忍不住问道:“昨天不是你说,大白天不做梁上君子的吗?”
傅羽仪笑嘻嘻地道:“昨日他们家人多,现在邓因不在,顾家又出殡,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说罢,傅羽仪简单地同苏渺渺讲了讲他昨日的收获。
原来,傅羽仪昨日潜进顾家,原本的打算是趁着顾家混乱,多探听些事情。但顾家哭成一片,连个听壁角的机会都没有。傅羽仪百无聊赖,在顾家逛了一圈,惊讶地发现顾家与刘桑的住处看似远,实则只是路不通。他俩住的地方隔着一条小街,除此之外,还有块地方贴着二人的住处,规模要更大些,傅羽仪便猜想,那里应该就是八斗帮老巢。
眼看着那里灯火通明,他没立刻去一探究竟,打晕了顾家的守卫就走了。尽管刘桑一直没有露面,但人多的时候总是不方便行动些。
“昨日我走到街上,突然看见了白天见到了棺材铺,想起来你在那儿当了回散财童子。小翠的娘要是寻到了,总得有个下葬的地儿,也得有口棺材。”
傅羽仪本来就想多打听情报,此时一看,也不用再寻了个他得罪过的人了,于是直接进了棺材铺,逮着要关店回家的掌柜一顿问东问西,还真被他问出点东西。
掌柜的受了委屈,本来就无处发泄,眼见有人要打听,出手又大方,一堆的话像是翻了的水往地上撂一般。一边痛骂顾家是杀千刀的,活该没了老娘,一边又哭起知府老爷同顾家是姻亲,他的那点委屈无人做主。说到最后,连带着八斗帮当初的来历也全抖落了出来。
根据他的说法,邓因与顾家原本就是亲戚,都是临安府当地的人。这群人蛇鼠一窝,在临安府受灾前就有自己的势力。反而是那个大当家刘桑,算是横空出世,无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武艺高强,一来就掀起了一场风波。
八斗帮的成立,就在差不多刘桑到了临安府之后。当时的人民苦于水患,本来寄希望于知府开粮仓、放陈米,然而却迟迟等不来这一日,直到最后,群情激愤,刘桑站了出来。
刘桑的拿出来的米,除了陈米外,还有许多新米,众人惊奇之余,将他那儿来的米当成了救命稻草。然而没高兴多久,人们就发现了不对劲。堂堂知府,竟然第一个牵头,将自己顾家的两个小舅子弄进了八斗帮,连带着另一个姻亲邓因也在其中作威作福。直到这时,才有人回过味来,发现不对劲。
然而不管是谁,想要往哪儿告,最后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人猜测,这些想出去告状的人,都被刘桑杀了。
听到这里,苏渺渺实在忍不住了,皱褶眉头感慨道:“这临安府的知府老爷也太不是东西了。要掌柜的说的都是真的,真是千刀万剐都不够解恨。好好的一个父母官,竟然做成这样,一定没少拿好处。”
可是周围一片都在水患,八斗帮的新米都是哪里来的?刘桑这伙人赚来的黑心钱,总不能都给了知府拿去上下打点,那又都去了哪里呢?
苏渺渺思索片刻,问傅羽仪:“傅二哥,你说这个刘桑,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见人影啊?”
“最近临安府来了不少江湖人。”傅羽仪说道,“虽然我不认识他,但不排除他避讳熟人的可能性。如果是你,干了坏事,会大摇大摆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苏渺渺摇头,她又不是傻子。
但她也明白,这番分析下来,说明他二人今天有风险撞上正在蛰伏中的刘桑。她内心有些忐忑,看向傅羽仪,忍不住伸出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怕什么?”傅羽仪笑道,“来都来了,不干点什么,多亏啊。”
銮铃阁的弟子,一向胆大妄为。他傅羽仪年轻时候就敢去挑衅葛微尘的徒弟,夏巧月也不遑多让,见到云聪的东西好,就敢下手去夺。比起方禅岳的谨慎,他更喜欢这样随心所欲的刺激感,就算是真的遇到了刘桑,打一架也就打一架。
“大不了我死了,你去找那棺材铺的掌柜再多打一口。”
傅羽仪开起玩笑来没个度,急得苏渺渺直跺脚:“不许胡说,呸呸呸!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啊?你不许死!”
苏渺渺皱着眉,生怕自己就这样丢了小命,她看向傅羽仪,见他眉宇舒展,似乎一点都不紧张,胸有成竹的模样。再看自己,紧张得跟个什么似的,不由觉得有些丢面子,强装镇定起来。
眼瞅着送葬的队伍走远了,傅羽仪轻巧地跳上顾家的屋檐,眼看对面无人,伸手拉了一把苏渺渺。二人落在顾家院墙内小花园的一角,开始在顾家到处穿梭。
傅羽仪昨日潜进来的时候是在晚上的黑夜,亮着油灯的地方格外显眼,如今是白天,他反而找不到方向,花了不少时间,期间还撞见几个顾家的下人,全都被他忽悠过去了。
苏渺渺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不由心生敬佩:“你啊,要是将来老了,走不动了,就去大街上摆个摊,当个算命的,准能赚大钱。”
话是这样说,二人来来去去,还真找到了通往别的院落的门。二人轻手轻脚地进了门,就瞧见了远处有个独立造的屋子,前面站了一些把守的人。
“小心点。”傅羽仪轻声说道。
虽然他自己也拿不准,此刻究竟是在刘桑的宅子,还是八斗帮的老巢,但有一点他很明白,不远处的那处屋子一定很重要,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人把守。
他二人沿着墙侧着身子走,一边走,一边偷偷观察着不远处的这个屋子。上头的小窗几乎贴着房顶而开,从外头完全看不见里头具体是什么东西。走近些看,就会发现它比一般的平房要高一些,上头盖的是粘土烧制的瓦片,十分整齐地排列着,斜向两侧。
“咦?这……”苏渺渺看了看,惊奇地说道,“这倒像是个米仓!”
傅羽仪没见过米仓长什么模样,将信将疑地回头看她,就见她十分确信地点了点头。
苏渺渺伸出手,指了指:“你瞧,这房子的门最底下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说明它的地基比地面还高,这是为了保证雨天的时候排水。我们家先前在受灾的时候从别的地方调过米,那会儿我见过这样的屋子,我爹带人造过。”
傅羽仪定睛一看,还真是。他回过头,露出了对苏渺渺刮目相看的神色。苏家和他想象的十分不同,至少在做善事这块儿,确实没有含糊。
米仓的窗户极小,根本不能过人。二人虽然想去探查,可有心无力,只好退了回去等待时机,等到晚上再动手。
是夜,顾家送走了白天的一堆客人,变得冷清了起来。顾巍的老娘刚刚下葬,没有寻欢作乐的心情,在家里看谁都不顺眼。下人们连带着守卫一块儿被他数落了一通之后,他将手一挥,示意他们全滚出去。
傅羽仪和苏渺渺默默地跟着人群走了出去,过了会儿,就听这帮守卫开始议论纷纷。从顾家人难伺候,到讨论起八斗帮的气数将尽,要另谋后路,最后还有人说起了顾巍之前吩咐他们去找人的事,说是怎么也找不到。
听到这里,傅羽仪和苏渺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定是在找他二人。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顾巍在找的竟然是刘桑。
“那刘桑说什么也是个武林高手,真要躲,哪里是我们这种喽啰能找到的?”一个守卫抱怨道。
听到这儿,傅羽仪放慢脚步,慢慢拉开了与人群的距离。苏渺渺朝他点了点头,二人目光中都有些兴奋,看来……至少今天晚上少了个难缠的对手。
事不宜迟,二人按照白天的路线,快步前往那扇通往另一侧的小门。
这扇门此时已经闩上,傅羽仪干脆带着苏渺渺再翻了一次墙头,瞅准时机,冲上去踢翻了夜晚看守仓库的几个守卫。用刀劈开了米仓的锁链后,将这几人拖进了米仓之中掩藏起来。
手脚利落地做完这一切,苏渺渺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她拿着火折子一照,果然见这屋子里摆着一斗又一斗的米。
然而,接下来的场景让她睁大了双眼。只见那每一斗上,都贴着一个大大的“苏”字。
“这……这是,‘苏公斗’?!”
苏渺渺惊讶的声音回响在米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