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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銮铃微动25 ...

  •   许多人喜欢将事情的恩怨因果归咎于宿命。他们认为自己的一生之中,那些力所不逮之事,或因为前世纠葛,或因为今世缘浅,总之其中缘故玄之又玄,不足为外人道也。

      但云雷子不同。

      他从小作为入世弟子拜进正一教,无需恪守戒条,也无心得道升天。之所以拜入道教而非佛门,是因为他不信佛门的因果之说,还想弄明白什么叫天地之道。

      他的师父是个与世无争、清静无为的人,终生所好就是得道升天。云雷子糊里糊涂修习多年武功后,终于有一日忍不住向他问询,究竟什么是天地之道。

      “天地之道,就是法财侣地,性命兼修。”

      云雷子大失所望,认为这都是些无用的废话,从此辞行而去,成了一个不信佛门、不信道门,徜徉于天地之间的人。

      他不信因果,因此不惧报应;他也不信自然,因此不怕命运。他随心所欲地活着,手下人命数条,但很少有人可以战胜他。

      然而就在他看到方禅岳双眼的一瞬间,不知为何,他的内心竟然升腾起一丝感觉——这个少年与他,是互相的劫数。

      方禅岳没有错过这番审视,他也在观察云雷子。

      赌场中的灯光不算特别明亮,但恰巧他正站在灯下,能够看得清那张脸。

      那张带着苍老的脸上不仅描绘着沧桑,更书写着狠戾与精明。与其说是老江湖,不如说是老狐狸。

      “原来是傅公子,当真是幸会。”

      两人正对视个没完,只听云雷子背后那云少堂主出声喊了方禅岳一句。

      方禅岳依稀记得这人叫云聪,还有个在龙集门东堂当堂主的爹,难道他竟是云雷子的儿子?

      云聪显然比在寒骨关口时要嚣张许多,有了云雷子撑腰壮胆,他自然更有底气了。

      方禅岳才懒得理他,连余光都没给他。

      “我不是傅羽仪,你们也知道。客套话少说,说点别的。”

      少年人声音洪亮。一句话落地,赌场中听说过傅羽仪名号的人都回过头。小小的赌场中,喝茶的赌钱的唠嗑的全停了下来,几十双眼睛都看着站在二楼栏杆旁的这个少年,有几个认出那只长相怪异的鸟儿的,已经开始八卦起方禅岳的真实身份。

      方禅岳丝毫不慌。事情越大,越不好收场。自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云雷子要打肯定是打不过的,可是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点不是?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看向了云聪身边的绿衣女子。他记得夏巧月说起过,这群人似乎不太像是同仇敌忾的模样,或许另有隐情。

      那个绿衣女子似乎感受到了方禅岳对她的打量,目光大大方方迎了上去,微微一笑。

      灯光下,她慢慢地走上前,与云雷子齐肩而立,娇滴滴地开口道:“云老爷子是当世武林中的前辈,为难小辈,未免不妥。不如,今日的麻烦事就在赌桌上解决吧?”

      说着,她又将目光投向方禅岳,嘴角扯出一丝微笑。

      方禅岳一愣。灯光下,这女子的双眼仿佛能摄人心魄,美丽万分。然而她脸上却坑坑洼洼,丑陋不堪。对比起来,看上去十分不协调。

      难不成,她易容了?

      云雷子轻哼了一声:“你倒是会出主意。”

      这话没有完全驳去这女人的面子,让方禅岳心中一喜。能在赌桌上解决事情,总好过动刀动枪。

      话音刚落,云雷子的目光似乎是注意到了旁边坐着的佟彰。

      “我道是谁,原来是佟爷。”云雷子脸色未变,将下巴一抬,眉毛微微挑起,“看来今天热闹得很,青月帮也要来向我寻仇了?”

      青月帮在江湖上也算是个有些名气的帮派,这名字是由青龙偃月刀而来。

      这是一种长柄刀,重量非比寻常,普通的练家子也未必拿得动,更别说是劈砍了。军中虽然多用此刀来训练将士,但是很少有人真的会用这样的刀上阵杀敌。毕竟在军中负重前行浪费体力,得不偿失。

      而青月帮这个帮派之中,几乎所有人都以能够使得动一把长柄偃月刀。

      佟彰所用的刀的确轮廓别致,只是刀柄刀身并不如传说中那么长,他在普通的偃月刀之上又进行了改造,方便携带。

      被云雷子点名的佟彰并不出声,仿佛既不想立刻向云雷子寻仇,也不想与方禅岳撇清关系。他的目光仍然在支钊刚才端上来的两壶翁头春上。

      之间他单手拎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发出了畅快的赞叹,然后才说道:“你急什么?你连个毛孩子还没对付下来,就想着找老子了?”

      支钊察言观色,眼看着两边战火要起,赶紧先一步下楼,走到了云雷子的面前,堆起笑容。

      “诸位爷,进了我们八门坊的都是客人。”支钊端来椅子,请几人就坐,“有什么矛盾,我们赌桌上解决。解决不了的,出了八门坊的门再解决就是。咱们和气生财。”

      “滚开。”云聪推了支钊一把,“你瞧不见我叔父正说话吗?谁跟你生财?”

      支钊被云聪推得一个踉跄,脸色微变。

      “慢着。”云雷子打断了侄子的动作,伸手指了指支钊,“你……”

      “鄙人姓支,是这里的总管。”支钊赶紧接上他的话。

      “我要那张主桌。”他的手一挥,指着不远处那张桌子。

      这张主桌上原先是有人的,看着穿着打扮像是一群家里有钱的富家公子,听云雷子的语气强硬,顿时也有些不来劲。

      其中一个黄衣服的叫道:“嘿?你谁啊你?你说让就得让啊?”

      身后跟着的两人跟着附和起来,都长得身材壮实,大概是家里雇的护院。

      一直没开口的达旷立刻走了两步上前,伸手就将人提了起来:“让不让?”

      那黄衣小公子显然不吃这套,张口就骂。

      “偏不让!你这个天杀的跛子,你……”

      话音未落,他的下巴就被达旷捏住扭向一边,发出了杀猪似的嚎叫。旁边两个护院见此情形,立刻伸手去帮忙,却被达旷一拳一脚全部打退。

      达旷仍然拎着那鬼哭狼嚎的黄衣公子,回头看了一眼支钊。

      围观的人中本也有想出头的,见到这样的情景,顿时都退后了两步,巴不得离这穷凶极恶的人百尺远。

      云雷子有些满意地看了一眼出手利落的达旷,回过头对着支钊慢悠悠开口:“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支钊脸色不好,摆了摆手:“鄙人立刻让他们撤走。只是这位仁兄手中提着的公子,是个官宦子弟,能否……”

      云雷子哈哈笑了两声,伸出两根手指示意达旷放人。那黄衣公子一落地,也不顾自己的下巴还歪着,连滚带爬跑到了护院身边去,再不敢出声。

      支钊硬着头皮看了一眼人还在楼上看戏的方禅岳,今日打不打得起来,可全看方禅岳给不给他们这个面子了。

      方禅岳不喜欢为难人,也知道自己逃不了,稍作思考,回头对着佟彰作揖,看了看在一旁喝了两口酒就睡着的疯老头。

      “佟爷,我此去必是凶多吉少。之前种种,我向您与令弟道歉。只是这位老人家,他与我非亲非故,认错了人才一直跟着我。既然佟爷也与云雷子有仇,今日跟着我定然不只是想教训我,劳烦高抬贵手,让他安然离开。”

      佟彰看了一眼那睡得正香的老头,微微轻笑一声:“年纪轻轻,滑头滑脑。我若是应了你,就是要保他安然离开,哪里算是什么高抬贵手?”

      方禅岳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骗不过佟彰这样的老江湖,也跟着微微一笑,大大方方承认了:“佟爷是英雄豪杰,必然不会为难一个老人家,多谢佟爷了。”

      佟彰未置可否,方禅岳却明白他是答应了,没了后顾之忧,他长舒一口气,下楼来到了大堂中的主桌前,与云雷子面对面坐下。

      眼见长桌的两端,一边坐着方禅岳,一边坐着云雷子,任谁看了都替方禅岳捏把汗。何况这老头身边还跟着两男一女三个江湖人士,这嚣张的气焰,简直就是把“欺负人”这三个字写在了脑门上。

      支钊此刻在几人身边,端茶倒水。靠近方禅岳时,他轻声说了句:“方小兄弟,抱歉了。”

      方禅岳微微颔首。如果今日云雷子几人是要用武力解决眼前的事,或许身在八门坊立场上的支钊会出手拦一拦,但他既然同意在赌桌上解决,支钊自然也就不愿意多管闲事。

      方禅岳将立在肩头的泼猴安置在椅子把手上,抬头坦荡地看着云雷子。

      “云雷子,你要赌什么?”

      “你放肆,你敢直呼我叔父名讳!”

      云聪对方禅岳自然是看哪儿都觉得不顺眼,云雷子告诉他,此人乃是温可仪孽徒之时,他才明白当初在寒骨关受了夏巧月和方禅岳联手之骗,恨不得将此人大卸八块来报复。

      “有什么叫不得?”方禅岳带着些轻蔑笑了笑,“名字不就是用来喊的。”

      “口舌之快就不必逞了,这桌上现在是赌大小,那我们也赌大小。”云雷子打断了他,“按着赌坊的规矩,主桌上是二百两银子开赌,方公子,请押注吧。”

      方禅岳摇了摇头:“我没那个钱。”

      云雷子似乎就等着这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没有钱,那就赌‘宝局’好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銮铃微动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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