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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鹤洋山高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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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禅岳迷茫地看着孔学。他刚刚已经试过,自己并无内功可用。
不知道唐多令用的究竟是什么秘药,竟然能让所有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失去功力。而且这种消失是有时间差别的。
他注意到,刚刚崔言对羌阳动手的时候,尚有一息内力在。而当时,不管是范洪泽还是刘玄理,都已经没有内力了。
结合赵玄真所说,李纯白和孔学没吃太清观上的东西,没喝太清观上的水,这药怕是直接下在了吃食之中。
可就算知道了,他现在也无力回天——李纯白即将不敌唐多令,他的两个徒弟和孔学就算是会武功,也没法帮衬多少。眼下的这一战就好比是四年前在戍胡城的一战,敌强我弱,难以抗衡。
方禅岳刚要开口表示自己已经试过调息,并无效果,就见孔学飞起一掌向他袭来。方禅岳一惊,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下意识伸手去格挡,却没成想,孔学的手掌直接对上了他的右拳,啪的一声握在手中。
一股棉柔的内劲从孔学的身体里源源不断地送来,方禅岳大吃一惊。
他的身体里除了连山派的心法外,在四年前还被人强灌了另外一种内功。正是为了协调这两种内力,他不得不练了苏幕遮给他的正御心法的上半卷,努力地进行调和,然而现在,竟然出现了第三个给他强灌内力的人?
他下意识想要挣脱孔学的手,却被他牢牢地抓住,哪怕是用左手拼命用尽,也难以掰开。
“方小兄弟,我不会害你,你只管接受,别的不用管!”孔学说完这句话之后,手中最后一点内力也灌输完毕,撤了回来。
方禅岳后退两步,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他并不知道,刚刚孔学做的这番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甚至于他对接下来自己的身体会有什么反应,也完全吃不准。
正在这个时候,李纯白正被唐多令细密的剑法打得慢慢后撤。唐多令的软剑如同游蛇,绕着李纯白的剑势,总往刁钻之处去。腋下、脖颈、腰腹……处处都暗藏杀机。
李纯白听到动静,知道孔学已经在给方禅岳灌输内力,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守到方禅岳提得起剑为止。他这么想着,心一横,发狠朝着不断用巧劲折腾自己的唐多令下盘而去。
双剑触碰,那软剑被拧了一整圈,眼看就要不好,唐多令飞起一脚,踢在了李纯白的肩头,将他整个人踢得连连后退。
唐多令轻哼一声,跃起跳开,落到一侧。他身边的江湖人士看到他过来,还没反应过来,正要向后退去,其中一个人就被唐多令的软剑唰的一声,切掉了半个手掌。
撕心裂肺的惨叫在场地中响起,黎绡定睛一看,那人正是之前同李纯白讨教过功夫的蓬莱派小辈宋柳。
眼看着他手掌没了半个,又惊又怕,双脚却好像钉在了地上一般,完全不会挪动一般,身后光顾着逃跑的其他弟子也都没反应过来。
唐多令再次举起了剑。
“姓李的,你要是不把我逼到这儿,他也不会死!”
正说着,他大喝一声,软剑朝着那人的前胸刺去。黎绡眼见就要不好,举起自己的随身佩剑,又正握变为反握,直接扔了出去。
这动静虽然不足以让唐多令的剑势减弱,却足以干扰他的注意力。果不其然,他在一瞬间迟疑了一下,那剑没有直接落在宋柳的身上,而是堪堪划过他的衣襟,落了空。再一看,原来是丘子明已经将他救了回去。
唐多令脸色变得逐渐难看起来。他用鹰隼般的眼神盯着黎绡扔出来的剑,一下子就锁定了这个胆大到没有内功还敢在他面前救人的女人。
只听他用短剑使了个剑花,飞身朝着黎绡的方向袭来。
黎绡的脸色一变。内功虽然不足,但身法还在,她推开了一旁站着的羌阳,靠着灵巧的身法左躲右闪,竟一时没让唐多令讨到半点便宜。
正在这时,李纯白的身影已经再次冲了过来,替她将唐多令的剑接了下来。
脱战的黎绡心有余悸地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场上重新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又将目光投向了受伤的宋柳。
黎绡皱眉。
他断的是右掌。
这对于一个年轻的剑士来说,相当于断送了之后的所有前程。唐多令这手狠毒之极,眼看着宋柳仍然在持续地呼痛,抓着自己右手的手腕,不能接受突降厄运的事实,黎绡却咬紧了牙关。
她看向周围的众人,果然见人人脸上面如菜色。
如今受伤的只是一个人,可要是李纯白落败,他们的性命又将如何呢?
正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将地上的虫蚁驱逐,尽量往边缘地带躲去,以免被战场波及。眼见着这些人四散而去,太清观的道士们心情十分复杂。
走?走得了吗?
只要李纯白一败,大家都得死。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李纯白现在只是在硬撑,只怕不久之后就要落败。若是他真的败了,在场的人里还有谁能制裁丧心病狂的唐多令?单打独斗的后果只有一个死字。
想到这里,齐老叟一拍大腿,沉重地叹了口气,大声叫道:“不能退,不能退啊!”
众人听了他的话,愣神了一瞬,再次对着地上的虫蚁下手,想着各自逃命。
“诸位想,我们如今在场的,少说也有百来号人,怎么会不是他一人的对手呢?”齐老叟年事已高,出言急了,不由咳嗽了几声,“就算我们一人一只手,将他按倒在地,也决不至于被他歼灭殆尽。可要是退了,那就不一定了!”
众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站在场地中一动不动的齐老叟。
“我齐全愿意第一个站出来,只要能用得上这把老骨头的地方,尽管用就是了!”齐老叟大声说道,“你们想想自己门派的子弟,再想想身为正派的风骨,怎可在此时退缩?”
这番话说得唾沫横飞,但掷地有声。众人看了看彼此,没有再接着后退。
“齐老叟说得是。”黎绡适时地站了出来,“连山派也愿意出力。”
她这么一站出来,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蓬莱派的人。刚刚为了救人,黎绡扔出了自己的佩剑,但是情况危急,并无人去捡,它还原封不动地掉落在地面上。配合着刚刚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的一场好戏,这群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开口。
他们当然知道,是错怪了连山派的人,但谁又愿意拉下这个脸来认错呢?
丘子明看了看在场的人,自然知道应当由他去开这个口。
“黎女侠……”
“不必。”黎绡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如今有更重要的事,这些虚礼就算了。若是你我能在今日侥幸活命,再谈不迟。那位孔先生正在给我师侄强灌内力,比起你们,我更关注他们的事。”
众人听得他说,不由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孔学和方禅岳。
只见方禅岳正剧烈地呼吸着,努力维持着站立的姿势,脸上的神情有些狰狞,显然并不舒服。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刚刚变故发生的时候,孔学虽然脱了手,但是李纯白的那两个聋哑徒弟却一人给了方禅岳一掌,此时他的身体里,两股子内力正在乱作一团。
不过他虽难受,却完全没有到要命的程度。他甚至可以惊奇地发现,自己体内像是有一股真气,正在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功进行调和。那种细微的感觉如春雨绵绵,在他的四肢百骸中缓慢地游走着。
方禅岳不敢大意,原地坐下调息起来。
呼吸声缓缓放大,天地中的万物之声仿佛都在他的耳中。他能感觉到虫蚁爬上他的鞋履,能感觉到李纯白与唐多令对战时短暂发力之间的气息,能够感受到周围人的衣角正在随风飘动,能感受到……
“姑娘,别碰他。”孔学出声叫住了站在一旁的羌阳。
羌阳的脸上写着担忧。她虽对武学之道没有什么深入的研究,但也知道强灌内力会导致的痛苦。眼见着方禅岳皱眉咬着后槽牙的样子,她忍不住就要伸手触碰他的眉心。
不过显然现在不是时候,她收回了手,看向一旁正把希望的目光寄托在方禅岳身上的人们。
多么讽刺。半个时辰之前,众人还打得不可开交,此时却指望着刚刚被群起而攻之的连山派弟子站出来救场。
不过羌阳喜欢这个局面。
她自己睚眦必报,却很喜欢身上的温和与包容的人。比起她这个出身魔门的妖女来说,这种人似乎总是能用善念面对一切,哪怕曾经被人伤害或欺骗过,他们也会下意识把任命放在第一位。黎绡是这样,方禅岳更是。
如今,她半步都不想离开。
方禅岳的胸口起伏逐渐变得平缓了下来,身体中的内力正在不断交融,他找到了一股类似在天碧山庄中对付余家傲时的状态,突飞猛进的内功从丹田中逐渐流窜出来,在他的五脏六腑奔逃。
方禅岳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好像有什么界限的边缘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