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铃刀》沐沐青皆

120、鹤洋山高16

　　李纯白飞起一剑，剑尖直朝着围着方禅岳的江湖人们而去，这些人原就失去了内功，被这一剑震开，外围的踉跄了几步，内围的直接飞了出去。

　　剑穿过方禅岳的脖颈旁，钉在了他身后的墙面上。

　　众人脸上均是怒色，却无一人上前。

　　这群人早就已经在心中认定，内功全失是苍龙教的人搞的鬼。看到连山派和苍龙教的人混在一块儿，个个义愤填膺。若非李纯白尚有内力震着，他们早就准备动手，将面前的魔门妖女以及江湖败类都给戳上几十个窟窿了。

　　丘子明怒道：“姓李的，你不要仗着自己有武功就帮衬贼人。你且看看，这太清观如今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太清观的顶上并没有那么多的虫蛇，大只的也几乎都被江湖人们砍死，但是蚂蚁什么的还是难以抵抗。崔言此时正十分狼狈，脱下了衣服不断都落着爬上他身体的虫蚁。

　　如今他算是明白，这样的一味药为什么会成为妖女的法宝了。虫蚁在他身上横行的滋味，就像是将他的身子当成了窝，无孔不入，可见此毒多么厉害。可他身为正道之士，绝不会像一个妖女低头求饶，因此就算是再难过，他仍然忍耐着，只是靠着自己的法子不停地与这些小东西搏斗着。

　　有不耐烦的，已经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向着地上的虫蚁烧去。太清观的道士们大惊失色，一个个上前阻拦，生怕引来山火。

　　李纯白对这一切冷眼旁观，他只是向前来了两步，一招手，就将半截进入了墙体的木剑拔了出来。

　　他径直走到了方禅岳的身边。

　　“我教你一件事，在江湖中，不是靠一张嘴就能让人家服气的。”他慢悠悠地说道，“很多时候，靠的是你有足够的力量和势力。这些事，我在你那么大的时候也不懂，没人告诉我，现在我明白了。”

　　说罢，他转过头，环视四周围着的人，哈哈一笑。

　　“你们这群人，未免忒没有脑子。”他说道，“要是连山派与苍龙教联起手来对付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还能让你们有还手的机会？”

　　这话说得虽然很狂，不过立刻有不少人反应了过来。有人立刻回头看了一眼被打得抱头鼠窜的刘玄理，现在想来，他的确也失去了武功。苍龙教的人没必要拿自己的命一同去赌。

　　“那按你的意思，今日之事是谁的阴谋？”丘子明看着这个场面上唯一一位仍然有内功的人，“难道是你？”

　　李纯白用爽朗的笑声回应了这句荒谬的话，他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丘子明：“你好歹也是蓬莱派的前辈，怎会做这样不智的事情？”

　　说着，他转过身，在人群中找了一趟，终于找到了他的目标。

　　他提起了自己的木剑：“是谁，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只见他飞身而起，提剑朝着一个方向刺去。他的动作迅速，让人毫无准备，整个身子都已经飞了出去，才有人看着他的残影堪堪回头。他的剑目标明确，只向着一人而去。

　　如此凌厉的剑势，让人不免对他剑刺的对象升起几分担忧之心。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一剑与想象中完全不同，它并未到达所刺之人的身上，而是在离他只差分毫之时被挡了下来。随着翻飞的手掌，李纯白整个身体向后退了几分，稳稳落在地上。

　　众人吃惊地看着那个被他袭击之后，尚有余力反击的人。

　　“是、是你？”范洪泽惊道。

　　被李纯白袭击的人，竟然是带着他们来到此处之后，便一直默不作声的赵玄真。

　　被点到了名字，他眼神闪躲了一下，随后慢慢地一声冷笑。

　　“原来如此，李前辈是来我们太清观找场子来了。”赵玄真阴阳怪气地说道，“早知道当年输给我半招你有如此之深的芥蒂，我一定让你光彩地赢下来。”

　　方禅岳听得出来，他这话是在内涵李纯白因为多年前的恩怨耿耿于怀，不惜与他有此争端。不过疑心这种事情，一旦诞生了，就不是那么好消解的。

　　“不错，是你，是你！”范洪泽指着赵玄真说道，“告诉我玉床疗效的是你，让我偷藏乔五娘的是你，我还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太清观的长久，没想到你狼子野心，早就想取而代之！”

　　赵玄真听着范洪泽的话，眉心起了一丝烦扰之意，他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范洪泽，伸出手，把自己的剑拔了出来。

　　“师叔，你老糊涂了。”赵玄真阴恻恻地说道，“如今是有外人入侵了我们太清观，要在我们的场地上找回他的场子。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太清观的人，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范洪泽一时说不出话。赵玄真说得倒也没错，只是……

　　“你说你是太清观的人？”李纯白冷笑了一声，“不，你不是。”

　　随着他的话落了下来，有一个人缓缓走了出来，站在了李纯白的身后不远处。方禅岳乍一看这个人，立刻瞪大了眼睛。

　　这个人，可不就是之前他在临安府遇到的孔学吗？

　　“孔先生？”他喃喃自语道。

　　在徽州时，他又遇到了这个人一次。而那一次，他受一位女子之托，将留春剑带给自己。林汀云说，那把剑原本是他送给黎庶的，被黎庶转送给了自己。如今看来，孔学竟然与留春剑的主人李纯白认识？

　　这件事让他惊讶不已。

　　然而让他惊讶的事情不止一两件。

　　孔学慢慢走到了赵玄真的跟前，看着他问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赵玄真看了看他的样子，皱了皱眉。

　　孔学笑了笑：“你这样阴险的人，怎么会记得自己曾经杀死过的人呢。”

　　随后，他的目光从在场每个人的身上走过，这几眼之中，仿佛把十数年的光阴都看了个遍。方禅岳看到，他的目光落在太清观掌门鸣清真人身上时，充盈了泪意，看上去似乎对此处感情颇深。

　　“李兄，多谢你。我如今也能回到鹤洋山来了。”

　　孔学的脸上带着许多情绪，皮肉都颤抖起来，他身后的两个聋哑少年见他整个人激动到颤颤巍巍的地步，赶紧出手去搀扶。

　　眼看他这个样子，方禅岳不免心里有许多猜测。难道说，这位江湖包打听，原本竟然是太清观中的人物？

　　对此好奇的不止是他，还有周围一众的人。

　　言语可以轻易作假，但是情绪想要作假，却难上许多。听了孔学的感慨，立刻有人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站着的赵玄真，企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让我来说这个故事吧。”李纯白一边说，一边回忆起了往事，“多年前，我的一位前辈的指点，学了一点精妙武功的皮毛，自认为天下高手，轮着在各大门派进行挑衅。”

　　当时的他认为，自己的剑法配合独特的正御心法，已经是少有敌手。他心高气傲，总想着要一战成名，就上了这鹤洋山来。

　　那个时候，鹤洋山上山的就已经很险了。他一路来到了太清观中，挑战几大高手。然而没想到的是，当时太清观的掌门鸣清真人正在闭关，而最具盛名的洪初真人也已经死在了龙集门的手下，洪峰、洪笃两位高手遭人暗算病入膏肓，唯一还能一战的洪挚又已经下山去了。

　　山中无人，他就只有找这些玄字辈的子弟们出气，却没成想，遇到了天赋异禀的赵玄真。

　　赵玄真的武功很是玄妙，与他接触过的武林中人都不相同。甚至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与自己练习的正御心法同宗同源的东西。就在这一愣神之间，李纯白的剑被赵玄真空手接下。他新中大骇，感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一战，没有成为李纯白的成名之战，反而成就了赵玄真。

　　但这也是他技不如人。至少在当时，他是这么认为的。

　　变故发生在多年后的一天，正当他喝得醉醺醺，听着人们认出他来以后，当笑料一般讲着他上鹤洋山自讨没趣的事情的时候，一个人影站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阳光，也让他失去了喝酒的雅兴。

　　他勉强睁开眼看了看这个人。他对这个人完全陌生，没有任何印象，还以为也是来找他茬的刺头，正想着随手将他打发了，却没想到他竟然语出惊人。

　　“你是李纯白，对吗？我是赵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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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眼前站着的这个人，他不是赵玄真，更不是太清观的人。”孔学的脸上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多年前，我的师父洪初真人遭人暗算，被龙集门的二十四鹰困在阵中活活逼死。师兄们纷纷被杀，我也身中数剑，跃入了一条河流之中。”

　　赵玄真本来就是洪初真人在游历时收的一个流民徒弟，原本在那次旅程结束后，就打算带着他回归师门，没想到半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从河流中被人救起，养伤之余，却发现他师父给他留下的东西都不见了。

　　他想，大概是在对战的时候，行李袋被人割穿，全漏了出去。正在头疼要怎么上鹤洋山认祖归宗的时候，传来了“赵玄真赤手空拳赢下了李纯白”的消息。

　　那个瞬间，他整个人都愣住了。一股不妙的感觉升腾而起，几乎将他完全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