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铃刀》沐沐青皆

118、鹤洋山高14

　　众人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小小的玉盒之上。

　　江湖中谁不知道，这位连山派掌门的关门女弟子有着强大的背景，身靠连山派与药王谷两大势力，年纪轻轻就享誉盛名，因爱穿红衣，肤白胜雪，得了个雪中红的名号。她能拿出手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

　　“忘尘脂的确有让人昏迷不醒之效，不过，中毒的时间越久越醒不过来，这是一个误传。”黎绡说道，“实际上，它醒不醒来，凭借的是温度。在冬天的时候，服用此药，昏迷的时间会特别长，而如果到了夏天，效果却不会很好。”

　　众人听着她说，露出了惊奇之色。

　　“曾经第一个中了此药的人，经历了一个从夏天到冬天的过程。原本就越来越醒不过来，他的家人却为了养病把他送上了雪山隐居，依然是更加醒不过来了。我想，鹤洋山也是如此。山高温度低，中毒的时间也会跟着一同增加。不过……”黎绡说着，抬了抬眉，“今年的夏天，要比往年暖和。”

　　如今正是七月的时候。从六月底开始，鹤洋山就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雨了。艳阳高照，温度攀升，即使是在山顶，也能只穿一件薄薄的单衣。

　　赵玄真的脸上眉头紧皱，连连摇头，似乎黎绡说的这一切都并不存在。

　　黎绡继续说道：“我手上拿的这件东西，叫做入世脂。与那忘尘脂的原材料，乃是一对相生相克的药材。如果贵派掌门现在仍然无法清醒，不如就让我来替他医治一番，如何？”

　　这话说出来，立刻获得了身边一众人士的认可，纷纷喊话赵玄真将鸣清真人请出来。

　　赵玄真急得连连点头，努力与众人周旋。

　　“黎女侠既然有这神药，我们太清观何愁不能振兴？可我刚刚说的都是真话，师祖他真的没有醒来啊！”赵玄真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诸位，不如这样好了。既然大家有所怀疑，就请移步，随我一同前去探望师祖。请这位黎女侠将药喂给我师祖，助他早日醒来。”

　　他的话说到这个地步，也不得不在前面引路。

　　众人马不停蹄地跟上，方禅岳看着黎绡微微皱眉的模样，悄悄同她说小话。

　　“师叔，怎么不走？”

　　黎绡微微摇头，她扣了一点点刚刚的药，放在了方禅岳的鼻子底下。方禅岳一闻味道，微微惊讶。

　　那竟是再普通不过的清凉膏！

　　他不由压低声音问道：“师叔，这？”

　　“哪有什么入世脂，不过是为了探探他们的态度。”黎绡看了一眼不远处与他们一同往前走的羌阳，“你的这位朋友有点来头，我愿意为了她，拿我药王谷的名声试险。”

　　方禅岳迟疑道：“可若到时候，太清观的人说的都是真的，师叔你岂不是要下不来台？”

　　黎绡笑了笑：“那就是我学艺不精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神是鬼，都得到近前去瞧一瞧，不是吗？”

　　太清观的建筑离恢宏差了几个档次。虽然房屋建得都很宽敞，可是人丁却不够多，总有一种萧条之感。许多屋子的门窗都紧闭着，让人觉得有些压制。

　　江湖人士们穿过回廊，来到一座分外雅致的小屋前。范洪泽听到有人的声音来了，正从屋子里走出来，见到这样多的人，不由微微吃惊。

　　“师侄，你怎么？”

　　“师叔，苍龙教和连山派的人不认同我们继承大会的结果，并认为我们藏匿师祖的行踪，实则他老人家早已醒来。”赵玄真说道，“没有办法，我只得带他们前来。”

　　轻飘飘的一句话，硬是把连山派和苍龙教扯在了一起，听得人纷纷皱眉。然而事实又的确如此，谁也无法反驳。

　　原本跟着一同出声的齐老叟此时已经有些退缩。他将信将疑地同黎绡说道：“黎姑娘，这……看起来也不似作假啊。”

　　不仅是他，其实许多人已经有些后悔，不该受人撺掇就前来。不过好在就算是要得罪人，也是他们连山派的当出头鸟，其他人只是默不作声，权当看一出好戏。

　　黎绡并不算慌张。她虽然初出茅庐，但是胆子却够大，性子也淡然。周围百十双眼睛盯着她，她也没什么反应。

　　然而听了赵玄真的话，范洪泽的脸上却浮现出了愤怒的神色。

　　“你们连山派，何故与魔门站在一起，来管我太清观的内务？”他板起脸来的样子还真有几分掌门的威严。

　　“算了师叔。”赵玄真叹了口气，“师侄方才顶不住，说出了掌门昏迷不醒的事，并且已经答应了他们见一见师祖的模样，实在对不起。”

　　范洪泽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刚刚宣布继承掌门之位一天未到，就被人质疑，这根本就是不给他们太清观面子。

　　他一挥袖，冷哼一声走进去。

　　不多久，在两三个道士的拥护下，一架坐着老者的椅子被扛到了一旁的树荫之下。

　　众人求证一般地看着齐老叟，只见他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连修道之人都看起来如此年迈，这江湖，当真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他这话一出，众人再次把目光投向了黎绡。

　　赵玄真站出来说道：“黎女侠，你可是说过，你有法子让师祖醒来的。如今可就看你的了。”

　　方禅岳暗自着急，他瞪了一眼身边事不关己一般站着的羌阳。黎绡本来就是诓骗赵玄真，哪里真的能够治得了鸣清真人的病？

　　然而黎绡却不疾不徐地慢慢上前。她观察了一会儿鸣清真人的模样，点了点头。

　　“看这症状，确实是中了忘尘脂。”她说罢，伸出手为鸣清真人把了一脉，轻轻咬了咬下唇。

　　她虽然学艺不精，但是在用药一道的天赋是融进了黎家的血脉之中的。她看得出来，鸣清真人之所以到盛夏都难以接触此毒醒来的原因，是有人经年累月在朝他持续地下毒。

　　这个人，不希望鸣清真人能够醒来。

　　心里一沉之后，她淡然地站起身，微微一笑：“我能医，不过需要一些时间。这段日子，可以麻烦鸣清真人挪个地方，去我们连山派的现在所住的小院之中吗？”

　　“这如何能行？你是个女子！”范洪泽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大夫不分男女。”黎绡冷冰冰地把话还了回去，“我都说我能医，你们也不愿意让我医吗？”

　　场面一时又冷了下来。

　　黎绡这个人傲气，傲得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可是不管是连山派还是药王谷，名号也都是响当当的。这么硬气的话说出来，太清观有什么理由拒绝？

　　眼见不好收场，有人站出来打圆场，试着说服黎绡每日来一趟，喂了药就回。

　　“那不能。”黎绡继续坚持道，“他必须一直在我身边。”

　　眼看着两边僵持不下，场地中间有人笑出了声。

　　出声的人是羌阳。

　　“黎姑娘，你人太好了。还是让我来说吧。”她的眉眼微微一抬，“在这太清观中，有人一直在朝掌门下毒。他服侍了掌门多久，就下了多久的毒。他熟知此药的毒性，为了让掌门醒不过来，甚至不让他安然躺在床上，而是移去了其他的地方！”

　　人群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不敢置信的有，反唇相讥的有，怒斥羌阳的也有。众人一时群情激奋，场地上闹腾了一片。

　　羌阳冷笑了两声：“怎么，不信？我有人证。”

　　说着，她拍了拍手，一个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方禅岳微微变色。来人竟然是一直到刚才都在和众人辩驳的刘玄理。

　　只见他原本木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狡黠。

　　“小少主，怎么这样突然？”他笑道，“我还打算遵从教主之命，再留几个月呢。”

　　羌阳看都没看他一眼。

　　“几个月前，我师父受到苍龙教掌门之命前来此处，却不慎遭人暗算。不得已，我们再派出了一位本事更大的教徒，趁着某位太清观的道士下山的功夫，接近并且学习他，最后扮成他的样子回到山上来。事情原本很顺利，但是回到山中后，他却傻了眼。”羌阳继续说道，“因为这位太清观的新掌门范洪泽，竟然要求他将原来的掌门，从床上一路搬到了内屋的冰室里。”

　　刘玄理跟着她连连点头。

　　羌阳冷哼一声：“我们苍龙教虽然不光彩，不过也没这样没良心。你敢让这群江湖人现在进那屋子看一看，是一副什么模样吗？”

　　范洪泽脸色煞白，大声骂道：“细作！叛徒！你胡说！”

　　他环顾四周，竟然看到众人对他的恼羞成怒侧目而视，就连太清观自己的弟子都一脸惊诧。

　　“我、我请掌门搬进冰室之中，是因为冰室之中的玉床有健体之效，能助他老人家早些好起来！”

　　听他认了此事，众人更加惊异。虽说苍龙教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今日之事，难不成真是篡夺掌门之位的阴谋？

　　范洪泽看着众人的眼神，只觉得头晕目眩，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一旁冷艳旁观的刘玄理身上。

　　“贼人，受死！”

　　随着他一声断呵，一掌朝着刘玄理打去。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的是，这一掌绵软无力，打出时还有几分风声，等到轮到刘玄理的身上，已经完全没有力道了。

　　范洪泽惊讶地抬起自己的双手，还以为是刘玄理搞的鬼，却见对方连退了好几步，脸上的神情同样大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