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萎靡之花》陆小非

10、第10章

　　周围嘈杂又热闹，其他三人也是聊的热火朝天，可那一阵阵热浪并没有扑到钟越和于轻这两人。
　　两人相对无言，低头各自玩着手机，时不时瞟对方一眼，也不知道好奇个什么劲儿。
　　于轻二十四小时内最狼狈的两个时刻都被同一个人撞见，还是这般亮眼的人，她内心其实有些窘迫和无措。

　　她跟元黎招呼了一下，去了洗手间，洗手间门头是两个标志，进门就是两个洗手池。男女厕分左右两边，她抬头确认后，往右边进去。
　　她没发现，钟越也进了洗手间。
　　于轻出来时站在洗手池前，仔细瞧了瞧镜子里的人，面无表情，眼神黯淡。
　　她想起元黎灿烂又明媚的笑，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

　　生硬至极。

　　钟越出了隔间见到的就是这样尴尬的一幕，他走过去，“笑什么呢？”
　　于轻吓了一跳，脸上写满了慌乱和尴尬，下意识低头洗手掩盖自己的慌张。
　　她盯着洗手池里的涡旋，恨不得跟着水流卷下去。

　　丢死人了都。

　　谁知钟越忽然转身背对着她，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钟越转过身来。
　　于轻喵了他一眼，钟越洗着手，眼神透过镜面看她的眼睛，轻笑，“不好意思啊，裤带没系好，我怕走两步就掉了。”
　　于轻红着脸，伸出手胡乱洗了洗，“哦。”

　　他解释个什么劲啊？

　　不过，好像没刚刚那么尴尬了啊。

　　钟越嘴角弯起笑的弧度简直不要太自然，于她而言这样的笑容真的奢侈得很。
　　就像刚刚，她再怎么模仿别人的笑，也依然成不了别人。
　　不管是元黎，还是钟越，他们的笑真的很迷人，好像站在他们身边，自己也能跟着沾沾暖阳。
　　生活在阳光下的人，真的很难不让人多看两眼。
　　于轻觉得自己能和这样的人，围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真的太奇迹了。
　　钟越觉得她太过安静，并且拘束。
　　他微微侧坐着，一条胳膊慵懒的撑着椅背，手指微曲，轻扣桌面，提议大家喝点喝酒，活跃一下气氛。
　　周明礼翘着二郎腿，看着钟越两眼放光。
　　张珩沉默点头表示同意。
　　元黎转头问于轻，“你可以吗？”
　　于轻环视了一下，见其他人几人兴致勃勃，她不想扫兴，“我都行。”
　　元黎有些担心，“可以喝点别的饮料。”
　　于轻摇头，“没关系。”
　　她看网上说，酒精能麻痹神经。
　　她想试试。
　　钟越双手环胸，眉梢一挑，“你身体好点了吗？”她早上不是发烧了吗？
　　再说了，看样子她应该不会喝酒，他原以为她会拒绝，说一些“我不会喝酒”之类的。
　　元黎看了看钟越，再看向于轻，“你身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她回宿舍就看到于轻蜷在被自己偷偷哭，完全没往她身体方面想。
　　于轻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钟越说的是什么。她现在没什么不舒服，差点都忘记这个事儿了。
　　钟越见于轻没说话，蹙了蹙眉，“她早上发烧，晕倒在昭清路了。”
　　“什么？！”
　　元黎连忙拉着于轻面向自己，手覆上她的额头，反复摸了摸。
　　于轻任由元黎摆弄自己，“早上有点不舒服，现在已经没事啦！”说着她还扯了嘴角笑了笑。
　　钟越眯着眼打量她嘴角扬起那抹浅浅的笑，原来她不是面瘫啊。
　　张珩也在看着于轻，酒这玩意儿，对他来讲喝不喝无所谓。
　　周明礼翘着二郎腿，一手抚着脚踝处，一手撑着桌子摩擦着下巴，“身体最重要！要浪，下次浪！”
　　不着调！
　　钟越剜了他一眼，因为腿长，中间隔着个张珩，他还能把脚伸过去问候了一下周明礼，“你特妈的才浪！”
　　钟越动腿那一刻，张珩识趣的往后缩了缩。
　　于轻见状，双手放胸前朝这几人挥了挥，“我真的没事儿，我...”
　　元黎说：“他们喝他们的，咱们喝饮料！”
　　于轻点点头，也好。
　　周明礼此时兴奋又上来了，他立马蹦起来挥手，“老板，来箱雪花。”

　　元黎双手撑着下巴，手指不停点着两颊，她看向张珩的样子，满眼放光。
　　于轻好奇，究竟对一个人爱慕到哪种程度，才会露出元黎那样的深情，眼里星光乍现，含情脉脉，温柔缱绻。

　　周明礼用最粗鲁的方式打开啤酒，他给钟越递过去，钟越接过来放好，他起身，凳子被他带的往后退了退。
　　他回来时手上拿了几个杯子。
　　周明礼顿时大悟，平时兄弟几个都是对着瓶口吹，有女生在场，咱得斯文点。
　　钟越拿着杯子看向于轻，“吃药了吗？”
　　于轻疑狐看着他，“什么药？”问完，她突然想起钟廷给她的一盒药还在书包里安静的躺着，拿出衣服的时候也压根儿没注意。
　　“哦，我没吃。”
　　钟越就着面前的酒瓶子先给于轻倒了小半杯，递过去，“那，试试？”
　　于轻接过，“谢谢。”
　　她杯口低着唇，仰着头杯尾一点点往上翘，睫毛跟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于轻本来只是想抿一抿，试试味儿的。

　　突然！

　　力道没控制住，半杯全灌嘴里了。
　　她被呛得弓着身子一个劲儿的猛咳。
　　元黎给她顺了顺背，担忧道，“没事吧，咱别喝了好不？”
　　于轻摇摇头，朝着后边摇了手，“没事，只是不太习惯。”
　　眼睛红红的，泪水都咳出来了。
　　钟越皱眉，起身又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于轻有点不好意思，“谢谢，我不太会喝酒。”她没发现，自己脸上爬上了些许绯红。
　　钟越点头，他看得出来。
　　但他还是问她，要不要继续，喝酒可以释放压力，他觉得她太沉闷了。
　　元黎想也没想提她拒绝，“不要了，她不会喝。”
　　钟越没看元黎，他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于轻。
　　于轻回看他，想到昨天晚上她拿着他的衣服，他说：“没伞，你挡一下。”

　　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能在雨里给她撑把伞，或者叫她躲躲。
　　他是第一个拿衣服给她挡雨的人。
　　今天的他，阳光，灿烂，像朝晖。
　　并不像一个坏人。

　　“继续！”声音轻柔却有力。

　　元黎有些惊讶的看着于轻，她张了张嘴，想问问她受什么刺激了，还没开口。
　　于轻朝她笑了笑，“没事，这不有你嘛？”

　　于轻不知是不是酒精上头的原因，她觉得身体微微燥热，脸上也是绯红一片，她脑子飘飘然，竟然咧着嘴笑着主动跟钟越他们碰杯。
　　周明礼口不遮拦，什么乱七八糟的都问，于轻什么也没说。
　　她沉醉在酒精的海洋里浮浮沉沉，飘飘欲仙，哪能听懂他们说什么啊。
　　来来回回喝了几杯后，于轻的眼神开始游离不定，头晕乎乎的，晃了两下倒在元黎肩上。
　　于轻往她脖颈处蹭了蹭，“好热啊，我想洗个脸...”声音轻轻的，软乎乎的。
　　钟越看过去，上半张脸埋在元黎的颈窝，只看见她撅着小嘴，不停嘟嚷着。

　　其实，她不丧的时候，蛮可爱的。

　　钟越浑身也热乎乎的，额头流了些细汗，他把头发往后拨，顺毛没再垂下。
　　他脱下外套，露出里面橘的体恤。
　　于轻恍惚间又看到昨晚那个架着摩托车轻狂又不羁的少年。

　　她此时看钟越的眼神过于炽热，好像透过他在探寻某种憧憬。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又或许只是酒精上头的原因。

　　钟越没细想。

　　但，他也没忽略。

　　元黎扶着于轻去卫生间，她架着于轻的胳膊，一手揽着于轻的腰。
　　于轻宽松的外套因着元黎的动作显出细腰的轮廓。
　　钟越的视线盯着着于轻的腰直到她们消失在了拐角处才淡淡收回视线。
　　目测，也就八十多斤。
　　很瘦。
　　于轻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抬头的瞬间，眼神清明了许多，于轻看着镜子里的人，脸红红的，她眨眨眼，拨了下打湿的刘海。
　　她看着元黎，眼睛忽闪忽闪的。
　　元黎挽着她，“你没事儿吧？”
　　于轻笑开，“没事儿呀，又没喝多少。”说着她反手拉着元黎走出卫生间。

　　于轻觉得酒精真的是一个神奇的东西，至少刚刚微醺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欣快，的身子也没那么沉重了，脚步都变得轻盈了。
　　元黎倒是不放心得紧，她哪见过于轻这样的状态啊。

　　周明礼和张珩也克制了下，没喝多少，两人正吹牛。
　　钟越身体后倾靠着椅背，以一个极度舒适的姿势瘫坐着，垂着头把玩着手机。
　　他这个人身上总透着漫不经心，再懒撒的坐姿也迷人。
　　于轻拉着元黎走过来，他看过去，两人的视线交汇。

　　钟越的视线，于轻没再闪躲。

　　她好像，没有刚刚那么窘迫了。

　　于轻嘴角浅浅的扬了扬。

　　钟越亦是。

　　大多数女生，骄纵又蛮横，公主命没有，公主病落了一身，总喜欢娇滴滴的以弱者自居。
　　于轻安静又乖巧又很丧，身上像藏了诸多秘密。
　　钟越其实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能让一个正直青春期的女孩如此颓丧。
　　但这不是他该探索的东西。
　　刚刚她看他的眼神坦然又从容，不见之前的窘迫和慌张。

　　钟越顿时有种拯救苍生的错觉。

　　他突然觉得有的闲事管管也很不错。

　　就比如今天早上，他没管。

　　所以现在总感觉错过了什么似的。

　　想着，他咧开嘴笑了。

　　那一口大白牙直晃于轻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