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画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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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段袅娜的女子独身站在石块嶙峋的江边。
此处河段水流湍急，浮浪裹沙，怒吼声一年四季永不停歇。
白沫枯死在嵁岩上。
乌柩百无聊赖地抛玩着手中的令牌，时不时远眺水天线。
令牌为木质，正五边形，一面雕着“画”字，一面雕着“舫”字。
然而，如此简陋的令牌却是妖灵界中灵师们求之不得的稀罕物。
乌柩的双手上戴着黑色皮质手套，仍显得纤指修长。
“一会儿马上就要见到他了，激动吗？”
清秀中掺着淡淡磁性的男声在乌柩的脑海中响起，调侃中蕴着几分漫不经心，使人能在脑海中勾勒出说话之人支着头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乌柩勾了勾嘴角，淡定道：“毫无波澜。或许我曾经爱慕过他，但现在，我连他的模样都记不太清了，早已没有当初的感觉。回想起以前的自己，天真的就像是陌生人。”
她正了正脸上光滑的银质面具：“现在我更想知道的是，当我摘下面具的那一刻，他认出我之后，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精彩！”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露出愉悦的神色：“一定很有趣。”
“再说，我都拥有嬴楼冕下了，还稀罕什么画舫主？”乌柩意味深长地说。
嬴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尾调勾人。
他忽然道：“来了。”
话音刚落，水天交际之处，一艘画舫逐渐显出轮廓，乌篷红灯，寂寂孤行。
似有风铃声嘤咛，轻柔而缥缈。
飞湍走浪，江石参差，它视如无物。表面是在水面上乘风破浪，但看着虚浮，更像是飞在水面，仅是船底吃水罢了。
离得近了，船身的乌木在阳光下黑得古朴厚重。
船头处立着几个人影。
须臾，画舫稳稳地停驻在江边，船上几人悠然步下船。
一个穿着白底灰纹长袍的男子率先下船。
他戴着斗笠掩面，使人无法一眼看清他的相貌。
黑色绸缎似的长发披散，他的身姿颀长，腰间挂着冰晶纹路的蓝白剑鞘。
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紧随其后。
他的相貌丰神俊朗，一双温润的黑眸总是噙着三分笑意。乌发用玉箍绾起，穿着雪白裘衣，手持一把关合的折扇，十分像个斯文儒士，风度翩翩。
一个红衣小姑娘蹦跳在他身边，看着只有八九岁的年齿，像个精雕细琢的瓷娃娃般娇小可爱。
乌黑的大眼睛又萌又水灵，睫毛浓密而略翘，像桃花扇般灼盛，墨黑长发和鲜艳的红衣更衬得她娇嫩的肌肤白得渗人。
并肩走在最后的是一个清秀的青年和耄耋老人。
青年生得唇红齿白，少年翩翩如惊鸿，穿着普遍的青袍，留着黑色短发，碎发垂落在青眸附近。
接触到乌柩投来的视线，他有些腼腆地垂眸，目光闪烁，不敢与她对视。
老人须发皆白，却有一身古铜色的肌肤，留着罕见的短发，身着白色短衫。饱经风霜的脸上遍布皱痕，但面庞线条刚硬，琥珀色的眸子清明而锐利，手上提着一杆大烟枪。
他们在乌柩面前站定。
乌柩打量着他们的同时，他们也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她。
一个目光冰冷，一个温和中敛着惊粲的锋芒，一个扑扇着好奇的大眼睛，一个目光缩了缩，一个目光锐利。
领头的男子似乎不想在双方对视中纠缠时间，开口道：“你的要求？”
乌柩听到这阔别已久的清冽嗓音，对上那双冰蓝色的冷寂眸子，一时间有些恍惚。
某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回溯而来，一时间她竟有种沧海桑田之感。
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两百年之久，他仍如她记忆中般英俊清冷，但相比年少时的稍显稚嫩，他现在像沉淀了岁月的醇酒，更富有几分成熟男人的深沉魅力。
“看傻了？”
嬴楼淡淡的话语将她拉出复杂的思绪，她才发觉她还没接话。
而在其他人看来，就是这个戴着银白面具的神秘女子用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的画舫主看得出神。
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位温文尔雅的男子觑了一眼画舫主更冷几分的神色，摇开折扇。
雪白的扇绢上书着一个飘逸的“文”字。
他笑吟吟地道：“姑娘，二十年寿命换见画舫主一面，这可是古今最亏本的买卖。”
乌柩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本来以她的性子，应该嫣唇一勾，妖媚横生：“二十年都压了，何必急这一刻呢？”
但为了她此行的目的，她必须把自己包装成娴静乖巧的姑娘。
才更有可能把自己送上船。
于是她绞着手指，轻柔平和地说：“我想上船。”
嬴楼在她的脑海中笑得很放肆。
温文尔雅的男子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她有一双罕见的妖异血瞳，像琉璃般剔透却深邃。
银白面具遮住了她上半边脸，只露出了弧度完美的下巴和嫣红绯唇，黑发柔顺地披散着，黑色皮质手套衬着她露出一截的皓腕，透出一种高贵的冷艳。
闻言，画舫主凝视着她，再度开口：“为什么想上船？”
“我想见识见识更辽阔的世界。”乌柩微笑道，“没有什么能比画舫更能经历传奇的了。”
“只是如此？”画舫主捕捉着她的眼神。
可惜，乌柩的眸子中盛满澄澈的血水。
显得她无比真诚。
她点头：“我觉得跟随你们一起游历一定很有趣吧。”
画舫主：“你对画舫了解多少？”
“画舫啊……”乌柩稍稍思考了一下，“我只是听闻说，委托者凭令牌预支付二十年的寿命，便可以向画舫提出一个要求。而画舫的主人，也就是阁下，是宫家的前族长，宫亦羽。”
其实她知道得更多，但她不能表露出来。
宫亦羽：“还未得知你的姓名？”
“我姓乌，乌鸦的乌，单名一个柩字。”
“新旧的旧？”
“……灵柩的柩。”
这个稍显奇怪的名字令宫亦羽沉吟了一下：“一般人不会取这样的名字。”
乌柩“苦笑”了一下：“我是一个孤儿，小时候在乱葬岗附近流浪，经常看到乌鸦停在灵柩上，那时什么都不懂，便给自己随便起了这个名字。”
宫亦羽不予置评，转而问：“你是妖族？”
她不寻常的瞳色很引人注目。
乌柩点头。
在进行了嬴楼冕下的血脉改造后，她已从人族变成了纯粹的妖族。
她也乐于接受妖族的身份，这让她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改头换面，斩断过往。
宫亦羽继续道：“你的灵师等级？”
“一级。”乌柩回道。
面对宫亦羽这种上位者口吻的审讯问法，乌柩并没有表露不满，因为宫亦羽在位宫家族长近七十年，行为模式早已根深蒂固，近五十年的画舫之旅不足以令他完全改变。
他也习惯如此，并未觉得不妥。他是走到哪都备受尊敬的特级灵师，无需为谁改变。
强大是在妖灵界立足的最大资本。
世上有两界，一个是妖灵界，一个是人间界。
人间界相当于表世界，里面绝大多数是无法修炼的凡人。天地灵力浓度也微乎其微。
而妖灵界是前辈们无意间发现的里世界，灵气丰沛。
灵师们大量涌入里世界，并于此定居下来。经万年岁月，逐渐形成了各大势力、世家。
妖灵界存在妖、灵、人三大族，刚开始为争夺领地打得头破血流，战争不息。
后来三族受不了了，在塞壬城签订了和平契约。
人族占据东南域，妖族占据北域，灵族占据西域。
人族有六大世家：谭庆花家、青坊商家、京安白家、牙渚左家、莫怀宫家、洪畴洛家。
宫亦羽便是莫怀宫家的前族长。
修行者纳天地灵气为己用，被称为灵师。
灵师由低到高分为五级、四级、三级、二级、一级、特级。
一级存在是各个中等家族的族长级，在六大家族中也足以成为长老。
特级是灵师的巅峰，非惊才绝艳之辈无法入门，是真正的顶尖战力。
一级灵师的寿命一般长达两百余年，因人而异。特级灵师的寿命起步是三百年，并且可以将样貌维持在青春时期，只有在寿命将尽时才会呈现出衰老之态。
而灵师不主动出手，没人可以看出他的等阶。
宫亦羽以为，眼前的女子看上去安安静静，乖巧有礼，看模样十分年轻，总不可能是石破天惊的特级吧。
在乌柩自曝一级后，刚刚摇扇的儒雅男子眸中精光一闪，笑道：“这般年轻便有一级，阁下真是天纵奇才。”
话语将试探和夸赞糅合得恰到好处，语气让人生不出恶感来。
一看就是八面玲珑的老手了。
乌柩心里多留意了他一分。
她解释道：“非是我年纪轻轻，而是拜我的血脉所赐，我衰老得很慢，其实我如今已有百岁之龄了。”
宫亦羽微微颔首。妖族确实有一些血脉有着青春永驻的血脉能力。
随意打探别人的血脉是较忌讳的事，即使是同族，不同个体之间的血脉也存在某种差异。这些差异是各自的血脉之秘。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画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