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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问心真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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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厌思索着牵机阁阁主说出的话,他白皙漂亮的手指蜷成一团,隐隐有些泛白。
中洲大部分修士都对牵机阁盲目崇拜,只因为牵机阁能算天机,避灾祸。
牵机阁的消息无一例外都是真的,只不过会收取代价而已。
可相比较所求之事,牵机阁所收取的代价,便不值一提了。
唐厌从未听说过牵机阁阁主离开过牵机阁。可他一离开,便是为了寻找魔尊祁辞,其中有什么目的,唐厌不得不多想。
祁程心这才将手里的剑收住,他看着坐在仙尊席上瑟瑟发抖的阮离觉得怪异。
魔尊祁辞和这个人长得一样,但差别太大了。
而且……这张脸。
主人很在意。
祁程心压住内心的躁动,他朝主人看了一眼,就匆忙撇开视线,整个人又陷入了沉默当中。
站在祁温枝身侧的两个小童子,歪了歪头,看着场下比斗的修士眼底无悲无喜。
涂南开口询问白北:“你看见那位大人了么?”
白北:“没有。”
“他忘记了他答应主人什么了么?”涂南苍白的脸上有些疑惑,她机械性地眨了眨眼睛,抬头去看主人。
祁温枝伸手摸了一下涂南的脑袋,说着:“他会来的。”
涂南这才呆呆地将视线投向演武场。
在仙尊席下的看台处,一众大乘期修士脸都变了,那是牵机阁阁主!
牵机阁阁主居然来上清古教了?!
他们被祁程心的剑气刺激得气血翻涌,但没人会责怪祁程心。
因为他们都沉浸在牵机阁阁主竟然亲自出面了!
为什么牵机阁阁主要找魔族魔尊?
是料定魔族魔尊是灾厄吗?
这个念头一起,一众修士更加惶恐了。
眼前的修真界看似风平浪静,可又有谁能保证‘天花’不会卷土重来呢?
就连殒没三千多年的玉衡仙尊都能重新活过来,‘天花’为什么不能呢?
‘天花’不就是玉衡仙尊引起的灾厄么?那玉衡仙尊该死才对,又怎么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呢?
一众修士将矛头间接地转向了玉衡仙尊的残魂。
阮离感受到了恶念,他攥紧手指,整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
他想要寻求安慰,他朝身侧的唐厌看去,却发现这人根本就不在意他。
阮离忽然想起大长老谭揭的话,四长老唐厌恨不得玉衡仙尊去死……
所以阮离将视线投向二长老何卿。
这人像是块冷冰,冷冷地扫视了一眼阮离后,便闭着眼睛,陷入了魂修的状态。
阮离有些崩溃,玉衡仙尊的人缘这么差的吗?为什么各个都像是事不关己的样子?!
场下这些大乘期修士的眼神变了,不再是敬仰或是痴恋,他们都在忌惮他!
为什么要忌惮他?
这种眼神,像是想要他现在就去死一样。
阮离甚至不怀疑,若他此刻不在仙尊席,他会被这些大乘期的强者如何……
他必须要被人保护!
阮离此刻恨死了柳南玄,为什么关键时刻他人不在?!难道就因为黎诏裴知道玉衡仙尊的另一抹残魂在何处,就对他不管不顾了么?!
明明答应护着他的皇朝仙尊,此刻为何不在他身边护着他?!
阮离此刻的修为仅仅只是元婴后期,他能坐在仙尊席,完全都是因为仗着自己玉衡仙尊的名头!
可他不是玉衡仙尊,面对这种数十位仙尊齐聚的场面,他惶恐了。
尤其是底下有那么多想要他死的修士,里面甚至不乏有些仙尊……
他必须要有人挡在他身前——他需要人护着。阮离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将宋齐褚给他的召唤符拿出来了。
祁辞来时,便看到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他勾着唇角,神情散漫,他缓步走向仙尊席,仿佛是在闲庭信步,丝毫不见半分慌乱。
皇朝的两位仙尊跟在祁辞的身后,仿佛成为了陪衬。几乎所有在看台上的修士都注意到了这个气质出众又格外漂亮的魔族魔尊。
阮离看着这一幕,他指间的指甲都要掐进肉里。
凭什么这个冒牌货就能引起这样的注目?明明他们长得都是同一张脸!
阮离的心思几乎写在了表面,嫉妒使他失去了理智,忘记做出了伪装。
祁辞却只是扫了他一眼,仿佛并没有将阮离看在眼里。
他声音散漫,却又带着些冷淡:“怎么?找我?”
祁辞的视线越过唐厌,看向他身后站着的祁温枝。
以祁辞金丹后期的修为,想要做些什么,的确很艰难。
但他此刻是上清古教请来的宾客。
若他出事……
应该不会如此。
所以祁辞似乎有恃无恐。
祁温枝将折扇收起来了,他似乎有些遗憾,“魔尊似乎忘记了什么?”
“昂……”祁辞已经走近风千姬,在风千姬身侧停下了,他似乎有些苦恼,垂眸抿唇,随后抬眸看着不远处的祁温枝,“你是想要我去送死么?”
祁辞问得直白。
祁温枝一愣,他像是苦笑着摇头,“你应该相信你的实力。”
唐厌插嘴了:“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你找魔尊什么事?难不成你是嫉妒他?”
唐厌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祁温枝这半张丑脸,末了,还评价了一句:“长的真丑。”
场下一众仙尊都吸了口凉气。
这天权仙尊倒是个不怕得罪人的。
祁温枝并没有被唐厌激怒,他将三道问心真言扔出,语气淡然:“我查探出魔尊似乎有些与众不同……特意来问问,看是不是我的推演占卜出现了问题。”
在祁温枝将三道问心真言扔出的那刻,演武场的屏蔽结界被震碎了。
在演武场里的修士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灵力流在扩散,只听见咔嚓一声,笼罩在演武场上空的屏障碎裂了。
不少修士都看见了仙尊席上的仙尊。
一时间,演武场的修士都沸腾了。
祁辞并未在意,只是冷笑,“你说问,我便要答么?”
祁温枝想要做什么,祁辞不得而知,但就以祁温枝目前的做法来看,无疑是想将祁辞陷入危险的境地。
见他没有参与天资榜排名,所以恼怒了?即便是要参与天资榜排名,祁辞也有自己的打算,他并不想被祁温枝牵制。
与祁辞一同走来的叶情冥和叶岂缘皆是脸色一变。这问心真言就算是化神期强者,也只能实话实说,几乎做不得假。
这牵机阁阁主出手便是这么阔气么?
一上来便是三道问心真言。
要知道,一道问心真言便可抵得过一件上品仙器。
甚至更加珍贵一些。
毕竟问心真言问过之后,便没用了。
一道问心真言,只能问一次。
祁温枝似乎料到了祁辞会不愿意,他用灵力催动声音,传的极远:“我这么做,也仅仅只是为了守护修真界里的安宁,毕竟……谁也不希望‘天花’再次出现吧?魔尊祁辞?”
叶情冥却听出了别的。
牵机阁阁主不去审问玉衡残魂,却来审问魔尊祁辞,其中很难不让他去多想。
祁温枝是想逼迫祁辞接受审问?
一直沉默着的阿黎突然咳出了一口血,他的气息有些虚弱。
祁辞来不及回应祁温枝,他被阿黎突然发生的变故打的措手不及。
这是……黎诏裴出事了?
祁辞胡乱给阿黎擦着血迹,略带着些担忧:“你怎么了?”
阿黎想要开口,可一开口,便是满嘴的血。
他想让师尊不要担心。
但他还是让师尊担心了。
阿黎有些自责,他捂住嘴,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吓人。
祁辞蹙眉,不愿去管那三道问心真言,他将阿黎抱起便要离开。
但上清古教的执教仙尊出现了,赵之鹤将祁辞拦了下来,他沉声说着:“还请魔尊配合。”
祁辞的神色更冷了。
若不是无法使用冥阴之力,祁辞根本不会如此被动。
“滚。”
祁辞动怒了。
赵之鹤没有让步,他道了一声:“得罪了。”
祁辞最后一丝耐心也被耗尽,他将血色丝线甩出,直接搅碎了赵之鹤的神魂!
在赵之鹤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祁辞便抽回了血色丝线。
此刻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想要去黎诏裴那。
手腕处的银色锁链连接的另一端,便是黎诏裴的所在。
阿黎气息奄奄,他想要安慰师尊。
可他像是丧失了全部力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当赵之鹤倒下的那刻,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祁辞,这让祁辞有些厌恶。
他不想管那么多,抱着阿黎便要离开。
可他的身前再次被人拦住了。
这回拦下他的人是三清仙宗里的赵佑明。
祁辞的眸色变得冻骨起来,周身的温度都降低了许多。
赵佑明还在大义凛然地做着仙门做派,强力谴责着祁辞:“你……你滥杀无辜!你这样是承认你就是修真界里的灾祸了?!”
能够如此近距离得接触这个美妙人儿,赵佑明的贼心更大了,他甚至想要向前接触——
刷地一声,一道亮光闪过。
赵佑明能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脖颈处流了下来,他浑噩地听见了眼前这个美人儿说着:“滥杀无辜?那又如何?我是魔族魔尊,不是救世主。”
简直就是可笑。
在魔族魔尊面前提滥杀无辜?
叶情冥这才逐渐意识到,魔族魔尊先前所说的,都是真的。
他并不在意自己是否会被世人唾骂。
他是真的认可魔族魔尊的身份!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玉衡仙尊?
叶情冥很难将玉衡仙尊与邪门歪道扯上关系,在他看来,玉衡仙尊应该是清风霁月的,应该是不可指摘的。
他是仙门的象征,也是修真界里的标杆。
叶情冥有一瞬的恍惚,在这恍惚间,唐厌站起来了,他来到了叶情冥的身侧,神色难看地说着什么。
可叶情冥听不见了。
因为上清古教动手了。
貌似是因为魔尊祁辞当着上清古教一众仙尊的面杀了一个上清古教的仙尊……
这简直就像是荒诞的默剧。
以一个修为极差的小妖,能在瞬息之内连杀两位仙尊……何等可怕的能力?
魔族魔君也出手了。
一时之间,场面无比的混乱。
就连演武场里的低阶修士,都被化神期的威压震慑得无法动弹。
他们都呆呆地看着那抹黑色的身影。
魔族……魔尊。
那三道问心真言悬浮在半空,散发着绚丽的色彩,而操控它们的主人,却带着微笑看着这场闹剧。
祁程心来到主人的身侧,他低头嗅着主人身上好闻的海棠花香,沉默不语。
直到祁温枝询问:“你说……他会死么?”
祁程心明白主人说的是谁,他低垂着视线,显得极为恭敬:“他不会。”
祁温枝笑了,面容上依旧是丑陋的。
可他的语气却格外轻柔:“程心,你说我是不是不该这样对他?”
祁程心的心尖颤了颤,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风千姬没想到黎诏裴不在。
以她和魔君萧然两个化神期魔君根本就不是这些仙尊的对手。
这些仙尊以多欺少,也是好不要脸!
就仅仅只是因为牵机阁的阁主怀疑魔尊祁辞是灾祸,便将怒火引到魔尊祁辞身上,简直就是特意想要魔尊去死一样。
不是说玉衡仙尊是灾祸么?
这跟魔尊祁辞又有什么关系?!
玉衡残魂就坐在那儿不管,倒管上魔族里的事,风千姬只觉得牵机阁是在挑事!
挑起魔域与仙门之间的纷争对这些蠢货有什么好处?!
别说魔尊杀了一个上清古教的仙尊,就是多杀几个,也不见得有什么问题!
他们是魔修,不是佛修!
看不惯也得受着!
修真界从来就是如此!
风千姬向魔尊祁辞靠拢,她一道化神期术法便将四周的灵力搅动,释放出了引人心魔的魔息。
上清古教的宗门秘法隔绝了这片区域,不至于让魔尊与仙尊之间的力量碰撞波及演武场的一干人等。
所以看台那便成了战台。
叶情冥只能看见那片区域里的景象,却不能听见了。
直到上清古教的玲珑罩落下的那刻,扰乱五感的波动消散了。
叶情冥听见唐厌的话了:“你为什么要带魔尊祁辞来这?”
这是质问。
可叶情冥从唐厌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慌乱。
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有些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才说道:“魔尊说他是玉衡的残魂。”
“他想找死吗?”
尽管唐厌比叶情冥要矮上许多,但此刻他的阴鸷与戾气,反倒衬得他比叶情冥更具威胁。
叶情冥讪笑一声,似乎有些无可奈何,“但他并没有跟别人说……”
“还需要说么?”唐厌冷笑一声,“牵机阁不就是想要把魔尊钉死在‘灾厄’身上么?如果他真是玉衡残魂呢?那他是不是就该死?”
叶情冥有些分不清了。
他分不清唐厌是不是真的讨厌玉衡。
可唐厌的话,却是提醒了叶情冥,若魔尊祁辞仅仅只是玉衡残魂……那他就该死。可若是他不仅是玉衡残魂,他还是魔族魔尊呢。
那就得掂量一下魔族……掂量一下魔君黎诏裴的怒火。
事到如今,叶情冥不能去偏帮玉衡残魂,唐厌也不能。
因为他们不能去偏帮魔族。
祁辞指间的血色丝线能够无视修为绞杀神魂,可眼前数位仙尊都有了防备,化神期的术法层出不穷,祁辞竟一时间无法脱身。
阿黎的气息很微弱,他趴在师尊的肩头,小声说着:“师尊……不要管阿黎了。”
阿黎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灼烧着,他觉得痛,但他不希望师尊会因为他而受伤。
祁辞微微厌烦,语气烦闷:“你是师尊,还是我是师尊?”
阿黎闷闷地不说话了。
他搂着师尊的脖颈,只觉得安心。
他想……他的师尊是担心他的。
他可以更贪恋一些师尊的温度。
凉凉的,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