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我心》37度恒温小火炉

51、嗅觉记忆

　　手机响起微信的提示音，他仿佛突然惊醒似的去打开那个绿色的app，可惜那个红色的消息提示并没有挂在小红心头像的上方。景春和无心去打开那条新消息，只是点开他的小孩儿的头像，翻出这几天的记录，无一例外都是他单向发出的。

　　他试探着发出一条消息，成功发送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松一口气，至少他没有被直接删掉。也许只是凑巧手机没电了，也许是在和老师开会所以被要求关机了，景春和想出几个合理的理由来自我安慰，但这些理由有没有用，他心里其实很清楚。

　　那一天以后，景春和再也没有联系到郑可心。

　　那天下午他还是像早上安排的那样早退了，只是精气神儿已经和早上完全不同。他独自开车去了玫瑰园的楼下，从日刚西斜一直等到夕阳西下，再到华灯初上，直至月上中天。他试着打过电话，但并没有被接通的惊喜，他一直凝视的那扇窗里也没有任何光亮传出来。

　　午夜十二点，他坐在车里，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还有希望。他的希望已经被他的小爱人狠狠扯碎在这个孟春午夜，他知道，郑可心是真的走了。

　　景春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驾驶着车子重新回到家里的。他输入了密码解开门锁，随手把早上精心挑选的西装随手扔在柜子上，一直勉力支撑的直立的脊背像是古老城墙不敌风雨侵蚀终于坍塌般弯下。

　　他走进这间空荡荡的屋子，巡视一圈之后无法克制愤怒与悲伤，或许还有失落与挫败，暴躁的如同一只受了伤的狮子，快步走进厨房打开橱柜，把那些包好的中药泄愤般用力砸进垃圾桶。

　　他想过小孩儿没有调节好，还在生气；也想过他可能真的想要分手；但他没想过小孩儿会干净利落的消失。那么分手那天晚上，郑可心的无言根本不是默认，只是缓兵之计，甚至只是为了躲开自己的纠缠的无奈之举。

　　多可笑啊，从前自认洒脱的他，竟然也会变成那个苦苦哀求不肯放手的人；从前认为所谓真爱不过是假象的人，被另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孩儿用假象骗走了真心。这可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景春和自嘲地想。

　　没错，他已经彻底怀疑这两个多月他们在一起的时光里那些温情与欢愉的真假。或许这一切都只是郑可心的一场报复，他骗走自己的真心再无情甩开，用一场感同身受的痛苦失恋来报复他的轻佻与玩世不恭，报复他的轻慢和游戏人间。从那个电话开始，本可以有完美结局的两个人便注定了分道扬镳。

　　他打开次卧的灯。天暖了以后窗户总是开着的，春日夜晚的风还是凉津津的，倒很轻柔。白色纱帘被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房间很整洁，因为郑可心的习惯很好，总是随手整理好东西，从来不乱放。而他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走之后，整个房间和最开始时安琪改造完给他发的视频几乎没有任何不同，甚至连床上四件套都碰巧是同一套。

　　因为怕小孩儿回来不高兴，这些天景春和特意告诉阿姨不要动房间里的摆设，只擦灰就好。他自己也怕触景伤情，克制不住思念忍不住去找他，所以不敢进来看一看。

　　没想到看了才发现，郑可心走的那么彻底，没有留下什么，也没有带走什么。橱柜里的睡衣整整齐齐的挂着，书架上的手办安安静静的立着，他的书和笔都带走了，留下一个空空如也的铁艺笔筒。
　　他拧亮床头的台灯，顺手拉开抽屉，原本放在这里的充电器自然也带走了，倒是之前为了胡闹特意放的润滑剂瓶子还躺在里面。

　　景春和坐在床上环视了一圈这间屋子，一度怀疑这两个月是否只是一个太过真实的梦。他躺到枕头上，却仿佛更证实了一切只是个梦似的，只闻到了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没有郑可心身上的奶香味儿。

　　说起来郑可心虽比不过自己高，但也有178的样子，再加上实在瘦得厉害，更显得高；平时又总是一副清冷平静的样子，冰雪一样的人，身上却总是有一股奶香味儿，因为他至今用的护肤品，都还是超市里卖的小朋友用的宝宝霜。再加上平时总是要被催着喝牛奶，那股奶香就更浓了。

　　景春和随手把被子抻上来，盖住眼睛。眼前立刻被黑暗笼罩，等过了几分钟眼睛慢慢适应了，才发现还有弱弱的光透过被子钻进来。不知道在这张床上躺了多久，但总归没有睡着。他起身把被自己弄皱的被褥整理好，才走出去，在门口他再次环视了一圈，然后关上了灯，把自己的愤怒伤心一起留在被缓缓合上的门内。

　　天已经蒙蒙亮，他草草洗了个澡就回到主卧的床上睡着了。朦朦胧胧的时候他想，怪不得次卧没有郑可心的味道，最近两人都睡在一起，次卧已经很久没人睡了。不过已经过了一星期，床单被套都换过了，原本那股奶香也变得若有似无，好像很快就会完全消失了。

　　早上八点，景春和按时醒来。他好像迅速收拾好了情绪，飞快地回到了原来的那种生活节奏里。按时到公司，不再早退，工作也很有效率。别说公司里的同事们，就连一向了解他的林以诚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这样一天一天重复着，一晃一个多月也过去了。

　　他白天认真工作，晚上到家也没借酒消愁，大多数时间跟以前一样在看电影或者看书，小部分时间会发呆。只是不愿再开火做饭，于是总是在吃外卖——说来奇怪，都说失恋痛苦会食不下咽，大多数人要借酒浇愁，还有人会不停找人倾诉，但他好像什么流程都没走。怪不得没人看出来他失恋了。

　　直到又一次工作安排需要他出差，还没说什么，林以诚就主动揽过去：“这次电影节还是我去？”

　　景春和正在收拾自己刚刚签好的文件，头也没抬：“不用，你休息吧，这次我去。”

　　林以诚发出了一声夸张的感叹：“o！m！g！你终于良心发现了吗？”

　　景春和不置可否，只把钢笔帽仔细盖好，拿在手里把玩。

　　林以诚也不计较，他早习惯了好友这种用沉默代替嫌弃的表达方式：“说起来这次的工作倒是不多，但不太连贯，你得在那边待一个多星期，你舍得你家可心吗？”

　　景春和还没来的及回答，林以诚就兴致勃勃地给他出谋划策：“要不你直接带他一起去啊，他不是毕业嘛，你顺便带他到那边逛逛，新开的游乐园小年轻们不都喜欢吗……”

　　景春和顺着他的思维，想到那个游乐园，心想郑可心才不是喜欢去游乐园的类型。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是被林以诚的唠叨带跑偏了，他把钢笔插回笔筒里，开口时嗓音有些干涩：“我和他分手了。”

　　林以诚没想到这样惊人的消息好友竟然用如此轻飘飘的语气宣布了，他有些难以置信：“什么时候的事儿？”

　　景春和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情绪：“一个多月了。”

　　林以诚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到底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