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我心》37度恒温小火炉

17、摇晃海浪

　　虽然从棉花堡回到伊斯坦布尔的航程并不算长，但半个下午和半个晚上也在奔波中迅速流逝了，等他们到了酒店，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多。在飞机上只吃了一点小食，景春和怕郑可心的胃受不了，在酒店一层的便利店买了牛奶和面包上来，去敲郑可心的门。

　　郑可心没来开门，他想了一下，回到自己房间去，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刷手机。他先看了一下有没有待处理的邮件，又不由自主地打开微博去搜索郑可心的账号，虽然两个人整天都在一起，他知道这个账号每天就只更新一张照片，而且拍照片的时候自己就在他身边看同样的风景，但他还是想看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期待能看到些什么东西。

　　他们的房间仍然是相邻的两间，景春和坐了一会儿就再去敲门，这次门很快打开了。门里的人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大概是水汽蒸的，眼睛也湿漉漉的。他脸色很好，唇色红润，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露出两截莹润纤细的小腿。他冲景春和露出一个笑容，眼尾下压，嘴角翘起，景春和只觉得被他的笑撩了一下，大步跨进门内，手里的纸袋随手扔在门边的柜子上，用脚踢上了门，双手攥住郑可心的肩膀，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室内空调呼呼吐着暖风，把整个房间渐渐变成温室。两个人像是做着最后挣扎的冰川，抵不过融化的命运。

　　情到浓时，景春和无意识地抬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郑可心。他感觉到怀里的人一下子变得僵硬，甚至轻轻地抖了一下，让景春和瞬间回过神来，那团火也像失去了氧气一样立刻熄灭了。他停下动作，抱着郑可心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声音很低，语速很快的说：“抱歉，你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然后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郑可心其实只是还不习惯被人触碰，并不是不能接受；再加上刚洗完澡身上热乎乎的，景春和的手又有点凉，所以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但他还没从被亲吻的晕眩中清醒过来，那人就夺门而出了，他站在原地，有点哭笑不得。

　　景春和回到房间后，才觉得自己表现差劲，他也不知道正常谈恋爱的话要多久才能进行到那一步，但看刚才小孩儿的反应，肯定是觉得太快了。他有些烦躁，在房间来回踱步，走了几圈后镇定了一些，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小红心发了一条微信试探一下：“给你买了面包和牛奶，吃一点再睡。”

　　郑可心收到微信的时候，正在想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反应，他一连想了几个理由都自我否决了，要么像谎话，要么像借口：

　　“我觉得有点太快了”——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就跟人家在床上滚过了，自己根本没有立场找这种借口。

　　“我当时走神了”——明明被人亲的神思不属，一看就是谎话。

　　“我今天有点累”——可人家只是碰了一下，并没说要做什么啊。

　　“你手太凉了”——这只能解释冷颤，解释不了僵硬。

　　但也不能直接说自己也喜欢他的触摸，他承认自己脸皮薄，张不开这个嘴。还好这时候景春和发来了信息，算是给彼此都搭了个台阶。他想了想，还是不知道回什么最合适，决定直接用行动表示。他拢好了浴袍，拿上刚才景春和刚才送过来的食物，去敲他的门。

　　门被轻轻敲了三下，正盯着手机焦急等回复的景春和站起来去开门，没想到拉开门就看到正让他悬心吊胆的人，他错愕地盯着他，一时忘了开口。郑可心轻咳了一声，举起手中的纸袋：“你晚餐也没吃，一起吧。”

　　景春和侧身让他进来，郑可心把食物一样样从纸袋里掏出来，回头看他：“去洗手。”

　　景春和于是去洗了个手，他们沉默地分食一个面包，郑可心小口小口细嚼慢咽，景春和则是三下两下就结束了战斗，他想解释，却被郑可心打断：“去洗澡吧。”

　　景春和站起身，明明很高大强壮，此刻仿若小绵羊一般顺从的走进了浴室。等他洗完澡出来，房间内空无一人。桌子上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好，剩下的面包被仔细的装回纸袋里，喝完的牛奶盒也被扔进了垃圾桶。

　　景春和叹气，心里有淡淡的失落，他以为郑可心至少会等他洗完出来跟他互道晚安再离开，没想到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明明知道那个人就在隔壁房间，只隔了一堵墙而已，但景春和却觉得自己离他好远。

　　他垂头丧气的一屁股坐在床尾，躺到床上，任凭发梢上的水滴落到被子上，晕出一个一个颜色稍深的小圆圈。手机在床头柜上响了一下，他闭着眼睛摸索，等举到眼前了才睁开，是一条微信消息。

　　郑可心：洗完了吗？
　　景春和：嗯。
　　郑可心的消息很快又回了过来：开下门。

　　景春和一下子振奋了起来，他捋了两把头发，从床上弹起来，几乎两三步就跨到门前，他拉开门，郑可心有点不好意思：“我回去拿手机和充电器，结果关上门才反应过来我没有门卡。”

　　说完他很自然地走进来，仿佛他俩早就约定好了一样。走到床边，他回头问还在门边的景春和：“你习惯睡哪一边？“

　　景春和被这巨大的惊喜砸晕了头：“都行。”

　　郑可心点点头，把手里的书放在床头柜上，手机充上电，掀开被子躺靠在床上，脸有些红：“那我睡这边啦。”他尾音很轻，像羽毛一样扫过景春和的耳朵，一下子抚平了他的失落与郁闷。

　　“好。”景春和应道，他到浴室取了毛巾用力擦了擦头发，然后走到床的另一侧，跟郑可心一样靠坐在床上。

　　郑可心手里捧着书，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余光扫到景春和走过来，感觉到柔软的床垫塌陷了一块，就觉得脸上发烫，不好意思的把头越埋越低，书越举越高。

　　景春和看他在旁边装鸵鸟，伸手捏住他的脖颈，稍微用力阻止他把头藏进书里去：“别离太近，伤眼。”

　　郑可心含混不清的“唔”了一声，把头抬高了。

　　景春和问他：“看的什么？飞机上也看的这本吗？”

　　郑可心把封面展示给他看：“嗯。”

　　景春和看那封面上写着“山家清供”四个字，笑他：“大半夜看食谱不会饿吗？”

　　郑可心也笑了：“画饼充饥。”他想了想，终归今晚心不静，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干脆合上书放回床头柜上，然后去了洗手间。

　　回来之后，郑可心直接搂住了景春和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景春和克制的抬手摸摸他的头发，郑可心趁他抬手的时候轻轻拉开了他只虚虚撘住的浴袍带子，把手伸进他的侧腰，直接贴在他温热的皮肤上，然后就感到男人浑身一个激灵，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

　　小孩儿心里还记仇呢，谁叫他亲完就跑，把自己晾在那儿。他存心使坏，特意在洗手间冲了冷水，等手上没有一点温度了才回来的。

　　景春和也被他的恶作剧逗得忘了之前的尴尬，他捉住那只在自己腰上作乱的手，咬牙切齿：“嘶……好凉……”

　　郑可心笑完了，手被人家紧紧地攥着，也觉得有点心虚，偷偷地用力往回抽，结果刚一动作就被发现了，景春和凉凉地觑了他一眼：“使完坏就想跑？”

　　郑可心撇了下嘴，小声反驳：“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真霸道。”

　　前面的一串景春和都没听清，最后的霸道两个字他倒是听了个真切，他无奈：“你使坏，怎么还成我霸道了？”

　　郑可心说：“刚刚你手那么凉，不也偷袭完就跑了吗……”

　　景春和听懂了他的控诉，明白他是在解释刚才的事情，也是在迂回的安慰自己，他忍不住圈紧了他，这小孩儿太乖太窝心了，明明自己才是冒犯了他的那个，却反过来要他来安慰自己，景春和觉得自己比他年长的这些岁数是白活了。

　　两人之间的尴尬屏障悄无声息的碎裂了，景春和还是没松开那只被他抓住的手，反而引导着他贴到自己的肚子上：“是我不好，帮你暖回来。”

　　刚才还十分大胆的郑可心感受着那滚烫的温度，还有随着呼吸起伏的节奏跟他的手心轻轻接触又缓缓远离的皮肤的触感，指尖不自觉的蜷缩起来，脸也悄悄地红了。

　　很快他的手就恢复了温度，他赶快撤回来，假装无事发生过，语气平淡地说：“睡吧。”

　　景春和却不肯放过他，也不肯放过自己。他扶住他的下巴，用吻去拒绝他的提议。他吻的很温柔，只是细细密密一个接一个落在郑可心的脸颊，最后还是回到柔软温热的唇，他很克制，吻了一会儿便离开他的唇，声音低哑的不像话：“睡吧宝贝儿。”

　　郑可心已经感受到了他，他鼓足勇气开口：“我帮你吧？”

　　景春和一愣，很快笑了，有点儿暧昧地问他：“你怎么帮我，嗯？”

　　郑可心脸更红，他不回话，把头缩进被子里往下钻，可惜还没到地方就被一双大手钳住肩膀，把他拉了回来。景春和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意志力，送到嘴边还能拒绝，但心疼的情绪还是胜过了欲望和其他一切，他太喜欢他了，喜欢到不需要他做任何事，只想努力给他最好的感情和最好的体验。

　　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真的会因为一个人沉沦至此，以前几个朋友在一起喝酒，聊到感情的话题，林以诚说他游戏花丛，早晚会栽。当时他不屑一顾，觉得自己多潇洒啊，根本不是会被感情牵绊的人。那时候林以诚怎么说的来着，老男人谈恋爱，就像老房子着火，没个救。

　　可不就是没救了么，只能认栽。景春和在心里叹气，然后愉快地接受了自己被套牢的事实。

　　他这边天马行空天人交战，那边郑可心还被钳制着，大概不舒服，轻轻挣扎了两下，他立刻松开箍在他肩膀上的手，转而放到他的背上：“折腾一天还不累？睡吧。”

　　“我不困。”郑可心上次主动就被拒绝，这次主动提出要帮他又被拒绝，他隐约有点不开心，开口的时候就带了点赌气的味道。

　　景春和就笑，两个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刚亲了一通，此刻又贴在一起，说不想是假的，他感觉到小孩儿的情绪，也感受到他的温度，就去咬他的耳垂：“真不睡？想要了？”

　　郑可心这下真不高兴了，一方面因为被拒绝而又羞又恼，另一方面又气自己不争气，被人咬耳朵说句话就忍不住了；他生硬地扒拉开景春和的手臂要翻过身去背对他。

　　景春和哪能让他走，立刻收紧了手臂不让他动，嘴里也认错：“别走宝贝儿，我说错了，是我想要。”说完就低头去蹭他的唇，一边亲一边心满意足的轻叹：“宝贝儿，你怎么这么好呢……”

　　郑可心心里的那点别扭立刻就被他哄好了，手攥着男人浴袍的前襟，生涩的回应这个轻柔的吻。他被景春和闪闪发亮的眼眸紧盯着，迟来的羞怯让他抖着睫毛闭上眼睛，爱人在怀，景春和的意志力一溃千里。

　　……

　　郑可心又一次回到了那种失神的状态，仰着头盯着某一处发呆，眼珠一动不动。景春和只觉得可爱，他亲亲小孩儿的鬓角，被汗湿的鬓发沾湿了唇也浑不在意；郑可心缓过神来，仰头去追逐男人的唇，在他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现在需要我帮忙了吗？”

　　他是故意的，景春和笑他还是小孩子心性，总是一眼就会被看穿，他记着刚才被拒绝的仇，非要让景春和开口认输。

　　景春和反倒觉得这样使小性子的郑可心更加可爱，让他爱不释手，他甚至没有一点心理负担便如他所愿的求饶，郑可心才终于满意。

　　……

　　风平浪静，夜深人静，两个因为舟车劳顿而疲惫不堪的人都昏昏欲睡，景春和毕竟长期锻炼，体力更好些，他哄着小孩儿起来去浴室又冲了一次澡，在浴室里没忍住又和他接了一个带着潮湿温热的水汽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