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鸡终成仁》芳泽素修

13、第 13 章

　　我买完退烧药飞奔回家，花海海在床上说着胡话，她的眉头深锁，两颊通红，额头上布满着细小的汗珠。
　　我轻轻拭干她的额头，将凉毛巾叠好敷上去。
　　“花海海，花海海？”把药准备好，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
　　她过了好久才感应到，恍然睁开眼睛那一刹那，明亮的眸子里全是惊恐。
　　“我得去上班！”她“蹭”地一下坐起来准备下床，但是虚弱的身体立马就给了她警告。
　　“你生病了，要吃药，吃了药才能好。”我把药递到她面前。
　　她思索半天，看着我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问道：“我怎么在这里？你是谁？”
　　“我是照顾你的人，乖，把药吃了。”我再一次提醒她。

　　花海海又冷又饿，方才她沉浸在一个无比恐怖的梦里，抬起头漫天都是乌云，而她伸出手，又能碰到它们。那翻滚的乌云越来越近，可以吞噬她，也可以吞噬整个大地。
　　她望了望四周，还能想起这是自己的家，对了，她已经回来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这个认真看着自己命令自己吃药的人是谁呢？花海海恍惚着，隐隐约约还能想起去爬山的回忆，好像是尹希。
　　可他不是尹希，他看起来似乎还是孩子。皮肤很白，像是养尊处优之人，不像是乡村的孩子。他的两双眼睛如此认真，语气如此体贴，让她不得不去信任他。
　　花海海接过药，直接吞了下去，药太多，没有水，有几颗卡在喉咙里。
　　“水！”花海海痛苦道。

　　“喝这个！”我把盆子端到她面前。
　　“这不能喝！”花海海冲我摆摆手。
　　我想起来了，人类是只喝清水，但是我没有买。我赶紧去给她掰了一块馒头。“你先吃一口馒头，我去买水。”
　　我刚跑出几步花海海赶忙阻止我，指着墙角的一个水壶继续艰难地跟我说：“那里面有水。”
　　闻言我把水壶提给她，她没有接而是愣愣地看着我道：“这是热水，不能直接喝，倒那个杯子里。”她再次指着桌子上的水杯提示我。
　　我点点头，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水。因为太烫，她让我掺了一些自来水。
　　喝了几口水，我把馒头递到她眼前，告诉她：“吃饭，这样病才能好。”
　　她接过馒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吃了几口后，她的思绪似乎回到了正轨，跟我说道：“你是我在山上的救的人，对不对？”
　　我猛然点了点头，内心升腾出一股喜悦之情，作为人，喜悦的感情似乎更加细腻，让我的嘴角自然地上翘着。
　　“我救了你，你照顾我，算是扯平，所以现在你可以走了。”花海海再次讲道。“记着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
　　“我可以待在这里吗？我想继续照顾你。”
　　花海海毫不犹豫地摇摇头，认真道：“我们已经扯平了。”
　　我直接道：“可我不想走。”
　　“你应该是跟家里人闹了些不愉快才跑出来的吧？”花海海问完又说道，“赶紧走吧，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身边。”
　　“我没有家人，也没地方可去，只认识你一个人。而且一会儿天就黑了，我不想在外面。”归巢依然是我的本能。
　　听到这话，花海海直接从床上下来，直接把我揪到了门外，并且有些愤怒道：“大中午的怎么会天黑，你少唬我。”
　　然后她无情地将大门反锁，我确实没地方可去，只好蹲在门口。

　　花海海算了算时间，用半个小时赶到市里上班勉强不会迟到，她准备换身衣服去。
　　只是刚走出门口，见那个男孩子还没走。
　　“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花海海奇怪道。
　　“都说了没地方可去。”奇怪的男孩站起来惨兮兮道。
　　“我去上班了，随便你。”花海海也没有时间跟他掰扯，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他。“这是买药的钱，还给你。”

　　我又想跟，花海海走出几步回头郑重其事地警告我：“你千万别再跟着我，不然我就报警了。”
　　报警？那是什么？似乎是很恐怖的事情。
　　我只能看着她急匆匆地跑远。

　　吃了几片药和几口馒头，就风风火火下床，难道上班能让病更快地好起来吗？
　　我想了一会儿没有结果，决定去赚钱，钱才是一个人生存的基础，于是我去了之前商店女人跟我说过的工地。
　　各种大型的汽车在我的耳边轰鸣，眼前的景象是我之前在人间没有看过的画面。曾在百十米的海浪里翻腾过，也卷积在十级的狂风里，也从百米的山崖瀑流而下，从未有这一刻如此吵闹。
　　“孩子，你有事吗？”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拦住了我。
　　我扯着嗓子跟他喊道：“我要赚钱。”
　　男人立马嘲笑道：“看你细皮嫩肉的，这活你干不了，都是力气活，你干不到一天就散架了。”
　　我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认真向他保证道：“我可以。”
　　男人笑着摆摆手：“你多大了？”
　　“什么多大？”
　　“年龄。”
　　“我可以上班的。”花海海生着病都行，我怎么不行。
　　“那你先试试？”男人依然是瞧不起的意味。

　　然后他把我带到一堆沙子面前说道：“你在这筛沙吧，想走了过来跟我说一声，我给你结工资。”他的脸上依然带着一些嘲笑。
　　我做了十几下就感觉到疲劳感，尤其是手臂，但我并没有放弃，虽然花海海暂时没有认出我，但我一定要保存好这份□□，我要吃饭，我要赚钱。我手里在筛着沙子，心里想得却是如何让花海海像以前那样对待我，如何才能让她开心起来。
　　许久之后男人主动过来跟我说话：“小伙子，可以啊，耐力不错，这么拼命准备赚钱干嘛啊？”
　　“买吃的，买药。”我如实回答他。
　　“把你身份证给我看看。”男人笑着伸出手。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没带？那你如实告诉我，你到底多大？我猜你不到十八岁。”男人继续笑道，“我们这儿都挺忙的，你别在这儿给我添乱了，好好回去上学，这是五十块钱，算是你刚才的工资，赶紧走吧。”
　　“为什么你也赶我走？”我认真问道。
　　男人表情微微一怔，解释道：“不是我赶你，是你不够条件，等你满十八岁再过来。”
　　“我满十八岁了。”
　　“我不信，这样吧，今天你先回去，明天带身份证过来证明一下，我绝对不赶你走。”他把我手里的锨收了回去。
　　“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男人脸上带着笑容，准备洗耳恭听。
　　“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不赶我走？”
　　男人笑了出来，戏谑道：“你这小孩说话挺有风格，嗯……你是不是做了让人生气的事情，惹人不开心了？”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我好像掉水里去，差点死了。”
　　“那就是了，以后要小心点，首先你回去给她道个歉，再不行给她买份礼物。”男人看了看后面工程进度，转过头来道，“你按我说的做，保准行，我得去忙了。”

　　他说得能行吗？我怀着疑惑回到花海海家的门口，她还没回来。
　　毕竟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我蹲坐在门口，一直到暮色降临。
　　“子路，你怎么坐在这里？”突然有个脚步声停在我面前，紧接着惊讶道。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跟花海海差不多的女人，长发，不过她穿着裙子和皮鞋。
　　“你认识我？”我站起来问道。
　　“我是灰灰啊。”她极力答道。
　　我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她直接牵起我的手，拉着我走，嘴里面一直说着：“听说他们找到你了，但是你一直没有回来，我在村庄里面找了你好久。”
　　“你前几天躲在哪里？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我担心了好长时间，睡不好也吃不好。”她有些忿忿不平。“你怎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了，这次原谅你，以后你不准再这样。”
　　我暂时明白了一些，先前这个身体里是有个灵魂的，他叫子路。

　　这个女人把我牵到一个店里去，要了两份板面还有两个小菜。
　　“吃吧，这两天我也没怎么吃东西。”她把筷子递给我，然后开始吃面。
　　我学着她的样子，也吃了几口。原来作为人可以体味如此美妙的食物。
　　“你怎么搞得这样狼狈，到底去哪了？”叫灰灰的女人再次问道。
　　“上山。”我解释道。
　　“去山上干嘛？”她看着我质问道。
　　“看风景。”我想了很久才答道。
　　“下次带我一起去，别忘了，我是你的女朋友，我可以帮你分担一切，很早之前我们就是命运共同体。”灰灰说完又继续埋头吃面。
　　“女朋友是什么？”我饶有兴致地问道。
　　灰灰听到这句话差点被噎到，她缓了半天抬起头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问道：“你怎么了？”
　　“我不记得了。”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到我旁边，在我身上一顿乱摸后再次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