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趁早热忱

1、捡人和小算盘

　　“朱少爷！这是今天新到江南的酥糖，尝不尝上一颗？”一个布衣小厮笑着捧着起一张承着糖块的油纸，凑到一个俊朗的青衣公子面前。
　　那青衣公子一手执扇，正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手背。闻言捻起一颗放入嘴中。
　　他细品半刻后道“有点甜……但还行，准备着放船上去吧。”
　　“得嘞少爷！”那小厮喜笑颜开地行个礼往后招揽另外的劳工去忙碌了。独留那青衣公子一个人闲步在这忙碌的江南水乡。
　　他本就身形不凡，又悠闲异常。在忙碌奔走的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哟！这不朱折吗？什么大事件要劳烦财神爷亲自下凡筹备？”旁边巷子里走出一个公子哥，冒到朱折背后，举起不知哪儿买的长哨一敲他的肩头。
　　“你从哪里蹿出来的？”朱折嫌弃地拍拍他敲过的肩头。
　　“什么叫蹿？”那人似乎对朱折这种不甚文雅的用词很是不满。朱折瞧他嬉皮笑脸的样子，越发觉得糟践了眼，便一眼也不肯赏给他了。
　　“行！您是财神爷，您说是蹿就是蹿，好吧。”那人撇撇嘴，但也明显没有放在心上，转瞬神采飞扬地说到“唉，不过真的。财神爷，你是真被传成仙了，我娘都信了！今天还说来了别惹你，怕今年财运不好呢！”
　　“滚吧你！”朱折和他笑骂了一句，这才指点着街边风物，正经地谈论起今年的大集会。“你看今年这种丝绢就是主卖品……从楼兰进来的，面料上好。我准备啊，就将它挂满街巷蓬船……这样……”
　　大集会，一年一办，煞是盛大。举办地点选在这最为富庶繁荣的江南，收效甚好，起初可红了其他大小商贾的眼，也争着在别处举办，可偏偏只有此地才有万人争往的空前盛况，一年不减一年。也就免了他们模仿的心。
　　举办人正是这位看上去像一个闲置公子哥的朱少爷，朱少爷好手段，虽然当年继承家业时怀疑声四起，但他却不受影响，干脆利落一票打理完了业务，顺便从各世家狠捞一笔，毫不拖泥带水。这才让各家心服口服，这位小少爷，心地可没有他人长的那般干净，狠着呢。
　　人常说盛极必衰，要懂得节制内敛，可是朱折不，他就要大张旗鼓，从他选了这江南办集会就可见一斑。偏偏生意做的只盛不衰，愈发壮大了。
　　恨的各方商贾牙痒痒，又没有办法对付他，这人软硬不吃。凭谁只要惹着他了都是照办不误，完全没有“良心”可言。
　　他也好在乐善好施，不少流民百姓受过他的恩惠，很是感激，因此都买他的帐。步步生财的，一群不明就里的商贩子都私下猜他是不是“财神爷”下凡，背地里就这么叫，都几乎成了朱折的代号。
　　至于这位正和财神爷谈笑风生的叫陈羽，字明根，家里是做瓷器生意的，与朱折甚是交好。
　　只不过浅谈了一会儿，陈羽便感觉自己和这位多年不见的好友之间的差距大概也就两条泉雁河那么宽，就干脆不谈了。
　　“朱少爷经天纬地，在下听不懂。我只想知道今晚的灯会怎么个办法？”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朱折无奈地看了陈羽一眼，转过头去望向河对岸“灯会么，自然是往大了办。对了，今年还会有河灯，我办了花船，可以边喝酒边赏灯。”
　　陈羽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起来：“那敢情好！我要最好的梨花雕！”
　　“管够……消停点吧您，我脑子疼。”朱折摆摆手示意陈羽一边自己玩儿去。陈羽得了朱少爷一句许诺，高兴都来不及，松松爽爽的告退了。
　　朱折自己则负手沿河走去，正是春三月，烟柳同风飘渺，絮絮袅袅，映在曲折的水纹中一片朦胧，有笛音自远方悠扬，街边少女追逐嬉戏，环佩、铃铛相撞间，锵然清脆声声入心。
　　朱折正感叹流连于人间好颜色，忽然看见前面河堤上有一团白色，不禁好奇上前去查看，却先见半壶酒，一把墨发披散。那人就这样躺倚在离河水半寸的位置。
　　正思量着这人应该是喝醉了，不然怎么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躺着？要去管他吗？那人却已经听见背后声响，皱着眉看了过来。
　　朱折敲打着手背的竹扇都慢了半刹，此人先前面对着水喝闷酒，看不清容貌，竟是十分俊秀的，白色衣袍散作一地，眉眼如墨迹鲜明，酒意氤氲，夹杂着微微的不耐倾撒过来。
　　那人却并不与自己搭话，淡淡看过一眼后就又转过去喝自己的了。
　　朱折：……
　　朱小少爷平生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忽视，有点不习惯。
　　“咳咳。”他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子，那人依旧没有一点给他面子的意思。朱折只好自己来开这个头。
　　“这位公子，为何在此处独酌？这里可不太安全。”
　　“想喝，你管的多。”冷冰冰的几个字就这么砸过来，朱折脸上的笑意直接僵在了脸上，扯扯嘴角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沈瓷。”
　　“看公子一人独饮很是寂寞，我有一条花船，不知公子愿不愿意……”
　　沈瓷看了他一眼，又举起了酒杯。
　　“不要。”
　　“上好的梨花雕。”朱折锲而不舍，有点和沈瓷僵上了，他从来说一不二，他想要的没有不到手的道理。
　　他注意到沈瓷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一看有戏，刚想趁热打铁再劝几句，就见沈瓷一点预兆都没有就倒下了。
　　什么玩意儿！醉了？
　　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朱折叹了口气，自认倒霉地收了扇子，没款没型地蹲下来，矜持地戳戳沈瓷的脸。见对方没反应，叹口气道“真醉了？让你不跟我走，跟我走好歹不会醉在这种地方……”
　　比划了几下，觉得不论是扛着背着都很是有损形象，最后还是去叫了个细心的小厮过来扛回去的。
　　于是陈羽掀帘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朱折旁边歪着一个人，震惊了一瞬，脑中滚过了千种话本，确实百思不得其解这位大爷是什么契机，什么情况以这种姿态出现在这里，指着他问到“谁啊这是？”
　　朱折：“路边捡的。”
　　陈羽：“哦，捡的啊……什么玩意儿！”
　　朱折看他眼睛瞪的要有一个酒碗大了，至于这么夸张吗，啜了一口茶，淡定道“他在河边喝酒，喝醉了，我看他面相气度不似常人就带回来了。”
　　陈羽揶揄道：“等于这是一出见色起意是吧？”
　　朱折：……不会说话不要说。
　　陈羽确定了这人不是财神爷色胆包天从外边药晕了拖进来的兔儿爷，放下心的同时也很想看看是怎样姿色值得朱少爷往自家船上拖。
　　他轻轻撩起那人的长发，只是瞟了一眼，就深吸一口气，确定朱少爷是不要命了。
　　朱折看陈羽脸色越来越难看，那撩起发丝的手指跟僵住了似的，还微微发起了颤。很是奇怪，这人是挺好看，但也不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吧？这么没出息？
　　朱折正鄙夷于某些人就是见识短浅时，却听见某些人回过了神，强忍着颤音说到“你他妈知不知道这是谁啊？就往回带。”
　　朱折折扇一抖，“飒”地打开。镇定道“我不知道啊，他说他叫沈瓷。”
　　陈羽内心最后一点侥幸破灭，偏偏浇这盆冷水的人还煞是无辜地看着他，他捂捂脸。“朱折，这他妈，是沈王爷的儿子啊！”
　　朱折摇扇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又继续扇下去了。“哦。”
　　陈羽：“我哦你个锤子啊。”
　　朱折听着陈羽带着哭腔的声音，觉得更奇怪了“不就是个小王爷吗？怎么？他家都长角的？”
　　陈羽欲哭无泪，就差给他跪下了：“不是啊大哥，他……他是王爷不稀奇。问题是……他爹才出了事儿，被抄家了呀！哎呦我的小财神爷，你能不能长点心？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
　　朱折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沈家……没听说这么一出啊？
　　陈羽仿佛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叨叨说道：“沈王爷这事据说很不光彩，办的隐晦，我也是前几天偶然听我爹和别人说起的。所以，还是请您找个由头把这煞星赶紧送走吧！别引火烧身了。”
　　“事出必有因……况且是他爹犯事儿，和他有什么关系？”朱折细细思考后迟疑说到。
　　陈羽急的快要给他跪下了，还想要说什么 ，朱折却伸手一挡，示意他不必再说，自己意已决。
　　其实他还有自己思量，他想起自己好像隐约听到过一点风声，此事似乎是有猫腻，若是真有问题，自己在其中斡旋周转，应该有反转机会。那么倘若有日沈家东山再起，自己也算有了一条后路……而如今所做，不过给沈小王爷一个庇护所即可，稳赚不赔的生意。
　　不过朱折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啪作响，陈羽可听不到，他是真心着急，但奈何某些人毫不领情。刚还想再劝两句。
　　“灯会开始了。”朱折却不理他，兀自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