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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全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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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膳,林欲雪将沈献时送出了东宫。
待沈献时一离开,林欲雪领着观春、望夏回到寝殿,坐在靠窗边的榻上,一时竟不知要做些什么。
往几日沈献时因刚成亲,不用上朝,只是偶尔处理些事务,除此外便一直陪着林欲雪。
不过更多的时候,是沈献时带着林欲雪四处走动。
宫中地广,虽值春末,但有些园子里的花草树木依旧生机盎然。她们走走逛逛,或是出宫游玩,几日的时间就这么打发过去了。
林欲雪一霎时想起,她们成婚第二日,沈献时就是用事务繁忙作为借口,又躲了她一次。
林欲雪觉得沈献时待她很好,对她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可有时待她又略微冷淡。不是态度上的冷淡,而是举止间的。
也许上一秒沈献时还能与她笑谈,一旦林欲雪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沈献时就会如同想起什么,拉开与她的距离。
奇怪极了。
林欲雪百无聊赖,一手托腮,一手在一旁的木榻的扶手上来回点着。
她望着窗外的毫无半点园艺布局的院子,突发奇想。林欲雪唤来垂珠问道:“我可否在东宫中自行种植花草?”
林欲雪还是不大习惯自称本宫,她一直在口误讲错,索性在东宫时,就弃了这个称呼。至于“妾”能说得那般自然,也是林欲雪私下改过许久,这才改过来。
对待太子,自然是要更慎重一些。
“自是可以。”垂珠受了沈献时的嘱咐,特意留在宫中照拂,她为林欲雪斟了杯茶,笑道:“殿下说过了,她不在时,东宫事务全权由您说了算。”
林欲雪得了话,当机立断,“观春,去问问公主有无闲时。”
观春称是,退下了。
垂珠这时又道:“太子妃要去花师处拿些花种吗?”
林欲雪沉吟片刻问:“如今这个时节,还能种些什么?”
“可种丈菊。”垂珠向她解释:“一年生一次,此时恰好合适。”
丈菊花盘大,花瓣金灿灿,是极为耀目,欣欣向荣,寓意也好。
此事便这么确定了下来。
望夏去了花师那儿领花种与工具,顺便请一位花师来。
林欲雪特意叮嘱她,要可以结子的花种。随后她又带着垂珠,用襻膊挽了衣袖,商讨在丈菊种在哪儿,种多少,怎样比较适宜。
垂珠知道林欲雪经验不足,主动提议道:“在泥地外围筑篱笆,装点一番,应该会好看些,还能防花倒伏。”
林欲雪闻言,深觉很有道理,于是点头赞同。
待沈莺时一到,望夏恰巧领了东西归宫,种花大业就这样如火如荼地开始进行。
另一边,沈献时依言去了太傅府上登门拜访。
沈献时邀太傅与她共乘一辆马车,太傅却摇着头拒绝了。
太傅意味深长道:“殿下,人在车里,又怎能瞧见外边的全貌。”
沈献时本想着马车巡城,能更快地观察到如今都城的现状,倒也没有考虑得那样多。被如此一点拨,她知晓太傅是在告诫她,登坐高位后,莫要不理俗世,不闻世事。
沈献时理解太傅的一片苦心,肃然道:“学生记住了。”
“走吧,瞧瞧我们的京川都城。”
这一走,就是许久。
混进都城中的流民,并没有沈献时想的那么多。就算是有,他们如今形同乞儿,倒也分辨不大出来。
想来也是,京川地大,战乱只是在边界生起,他们要跨越如此大的地界来到都城,本就着实不易,能在城门关卡处躲过护城军的排查,就更难了。
游遍了京川都城,太傅问沈献时:“殿下现下有何看法?”
沈献时思忖再三,道:“尚未瞧出什么,不若出城看看。”
“学生前几日曾到过城外,只是有女眷在身侧,不便仔细查探。”
两人出了城。城门关卡处,护城军正严格排查着往来行人过客的身份,沈献时与太傅并未声张,同守城的领军交待一番后,便出城去了。
才出城,不见异常,然而等两人再多行了几里路,就瞧见道路的两旁,有的是一些流离失所的百姓。
人不多,但触目惊心。
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就那样匍匐或倒卧在路旁。前些日子,沈献时同林欲雪等人来时,还能听到他们闹出的动静,如今这些流民的嘴里,却只是发出细微的乞求和哀嚎。
沈献时的心蓦地收紧,心中似是烧起了一把火。
太傅长长地叹了口气,“被驱赶后,仅留下这些,无法再赶路的妇孺老人。”
“驱赶?”
“尚未有决策时,谁都不敢将他们放进城。可不放进城,难民堆积,总会影响来往的人。”太傅叹息道:“奉祝,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若轻易让他们进城,不仅城中百姓会受影响,还会让更多的流民涌向都城。
太傅走在沈献时身旁,一头花白的发丝似乎失去了光泽,平日里鹤发松姿的人,此刻满身疲惫。
他道:“你接下了这件事,就要做好应做的事。在其位,谋其事,承其责。”
沈献时应下,道:“待回城后,学生会立刻令户部遣人来,登记流民的身份信息,仔细核查,防止出现纰漏。再让执金吾率人在都城里严加巡逻,维守秩序,杜绝有人趁乱生事。”
“期间若有人进入都城,一并登记,集中看管,让他们于都城安身。此令如能行得通,将立即禀明陛下,让所有城池皆依照此令行事。”
太傅抚摸着白长的胡须,放心道:“你向来心思缜密,行事周全。”
在城外走了一段距离,沈献时与太傅商量敲定好了细节,见天色不早,遂打道回城。
沈献时将太傅送至府上,同他道别后,沈献时去寻了户部尚书与执金吾,向他们说明了来意,让他们将城外的流民安顿妥善。
三人一番交涉,这件事才算是将将定了下来。末了,沈献时又道若出了什么问题,可到东宫找她商谈。
一切安排妥当后,沈献时疲倦地上了马车,她闭目坐靠在车壁上,捏着眉心来舒缓紧绷的心弦。
忽然,沈献时听见马车外,有商贩正拖着尾音,吆喝着:“卖糖人喽,好吃好玩又好看的糖人。”
沈献时叫停马车,刚想遣宫人去买,但话到嘴边又莫名收了回来。她掀开车帘,走到卖糖人摊子处。
摊子下方被红红绿绿的布条装饰着,细细看去,布条似是为了做成什么花结,只是做得难看了些。
那商贩摸了摸头,不好意思道:“这是小女编的,郎君见笑了。”
沈献时弯了眉眼,善意地笑起来。
那被做成了各色各样的糖人,整齐排列,插在一侧的稻草靶子上。随即她目光一转,停留在了最外侧的一支上。
糖人买到后,沈献时没有回到宫中,而是令人驾车到了都城南边的载酒巷。
载酒巷,巷如其名,有一家酒肆坐落其中。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
的确如此。
这家酒肆奇怪极了,酒肆奇怪,唤作无名,卖无名酒,但就是这一杯无名酒让无数人称赞。酒肆东家也奇怪,买下一整条街来,又将其以低价租赁给了寻常百姓,称是只求一静。
巷子里的院落中,偶有声音传出。小孩拿着呼呼转的风车,嬉笑地串户,妇人坐在门边,手中做着针线活,时不时抬头看那些小孩。
沈献时拿着糖人下了马车,径直走进了那一家,寻常时不允许生人进入的无名酒肆。
酒肆正堂里,一位少年嘴里叼着一支笔,含糊不清地念着什么,手上拨弄珠玉算盘的动作却不停。少年生的神清骨秀,神采奕奕,眉眼间都是疏疏朗意,好似知道来者是谁,他摘下笔,抬起眸抱怨,一双好看的眼里尽是控诉不满。
他道:“沈奉珠,我就知道是你,你要带莺娘去吉祥楼,为何不先与我说一声!我若事先知晓……”
沈献时好以整瑕看他。
明宜声音渐渐低下来,底气不足道:“我若知晓,一定也去,当面看看莺娘的表情。”他说着嘿嘿笑了起来,“一定很有意思。”
沈献时拉了把木椅坐下,问他:“难道告诉你,你就抛下手中的事赶去吉祥楼吗?”
明宜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大概不能。”
“事情多得我头疼。”他扔下珠玉算盘,抱头嚎着,算盘落到案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沈献时不理会他的抱怨,只道:“你能找到教武的女夫子吗?”
“做什么?”明宜绕到前面来,伸手就要接过沈献时手里的糖人,“给我的吗?真是,来就来,带什么礼。”
沈献时侧身带着糖人,躲过他伸来的手,“不是给你的。”
“不是?”明宜惊奇道:“可你和莺娘都不吃糖。”
明宜围绕着她走了一圈,摸着下巴,俄顷恍然大悟:“是给你的小妻子!夫子也是!吉祥楼的掌柜说,那日你还带了个人去,就是她?”
沈献时不搭他的话,又问了一遍:“能找到吗?”
明宜来了兴趣,兴致满满地保证道:“当然能,介时莫忘了介绍我和你的小妻子认识。”
“明正安。”沈献时唤他的名字,警告他。
明宜不在意地往嘴里塞了块糕点,道:“知道啦,我不会乱说话的。”
这件事交给明宜,沈献时自然是放心的。明宜虽然瞧起来不甚着调,但是做事却是极为可靠。
不然他也不会将吉祥楼,还有些其他商业给做得这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