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终（师姐师姐）》小谢春风

36、35 凶刀

　　一时的情绪不能自控后，吴晓胜不再开口说话。
　　他虽然胆小、老实，但显然同时也十分固执，一旦打定主意不开口，再吓他就没有用了。他将自己尽量缩起来，对于任何问题，都怯生生、呆愣愣地回答：“我.......我真的不记得了，我不知道。”
　　而被重新询问的张岚就比他要镇定地多：“小吴和我打了招呼，说是和那个姓季的要和他讲预支工资的事，我之前听说过点有关他的事，不是太放心，所以跟上去看了一眼。”
　　她摊了摊手，说：“然后我就看到小吴在那房门口发呆呢，他敲门，也没人应。后来看手机，那个姓季的发了条语音，说没空，让他先回去上班。”
　　孙继问：“所以你们就回来了？”
　　“我们正当班，不可能走开很久的，而且季经理都说了之后再约了。”张岚说，“因为这个怀疑我们杀人，也太离谱了吧，他房间门是关着的呀，我们都没进去过，怎么杀人？”
　　孙继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上次为什么不说。”
　　张岚撇了撇嘴：“凶杀案哎，我又没做过什么，这种细节需要事无巨细地交代吗？而且这关系到小吴的隐私，我不太方便主动提。不过既然你们问到了，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会议室里，气氛比较闷，孙继说：“现在基本可以肯定，‘季成杰’是在房门关闭后，被凶手在房间内谋杀。之后，凶手又通过窗户逃逸，是吧？照张岚的说法，她只是上去看了个热闹，第二天捡了个手机——这俩姐弟是有点奇怪，但我们又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
　　申琢言忽然问：“张岚去处理手机的那天，大概走的是什么样的一个路线？有没有背包？多大的包？”
　　黄真：“怎么？”
　　申琢言说：“我在想，张岚处理手机这个事，好像有点太急了.......真要贪这么点钱，你等几天风头过去不行么？非要现在？她到底是去卖手机的，还是其实还有别的更重要事要做？”

　　孙继愣了愣，出去问了当时跟梢的民警，回来手里拿了张地图：“张岚当天背着一个单肩的大挎包，走的就是平时下班的路线，路过了几家小饰品店，一家五金店，一家超市，最后进的手机维修店.......你们看看。”
　　张岚处理手机的地方，是在她家附近的一个步行街，店铺比较杂，她七拐八拐，的确也去了不少小店，看样子是想要转移注意力。
　　黄真也在看，目光随着孙继报的店名移动，忽然“咦”了一声。
　　孙继转过头来看她。
　　“这个五金店。”黄真说，“从南至北走，这五金店其实她路过两次了，一次是从这个小饰品店出来，第二次是超市出来.......这两个地点分别在五金店的左右斜对面，感觉像是特意绕了一圈。有什么特别吗？”
　　申琢言说：“有什么特别，可能需要我们自己去看一看。”

　　张岚本来就住在工作地点附近，那条街离得也不远，黄真和申琢言在分局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一起去跑了一趟。
　　两个人穿得都很休闲，但都是天生衣架子，盘靓条顺，瞧着就精神，五金店老板是个年轻小伙儿，看见这俩，招呼得还特别热情，说要给美女打折。
　　黄真靠在柜台那儿，和老板闲扯，申琢言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打量着店铺的结构——整体面积不大，一个U字型的整体货柜占了大半空间。她走到最靠近里面的那排货柜面前，停下来，抬头一看：有个摄像头。
　　这排货架上陈列的都是一些常见工具，如螺丝刀等。申琢言蹲下来，把这一片形形色色的小工具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最下排的一列改锥上——是独立包装的，外面有一层纸底板加透明塑料外壳。她戴上手套，拨了一下，一排一共有七八个，上面有的已经蒙了灰，外包装也有很多破损的，看上去已经很久无人问津了。
　　她观察了一会儿，重新站起来，脱掉了手套，朝黄真比了个ok的手势。
　　黄真旁敲侧击地正在问老板对张岚有没有印象，盘了半天老板也想不起来，看到申组长的手势，也不装了，直接掏了监控，勾勾手指：“电脑密码多少？我看看监控。”

　　当天下午，张岚再次被盘问。
　　她的对面，坐着的仍旧是那位看上去温柔、温和，讲话客客气气的女警官。
　　这一次，申琢言拿先后出示了两件东西。
　　一样是五金店的监控视频：里面很清楚地拍到，就在8号，张岚拿手机出去刷机被发现的当天，她背着包首先进入了五金店。
　　视频中，她先是在货架周围装模作样地徘徊，等其他客人都走开的时候，迅速走到了角落里最后一排货架旁，蹲了下来，先是从货架上拿下一样东西塞入包里，又很快地，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塞入了货架。
　　因为角度的关系，并不能看清楚她手里的东西。
　　张岚的面色惨白，而下一样东西，更是让她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

　　照片中，一把手柄是红色的小小改锥，静静地躺在证物桌上。
　　申琢言观察着她的神色，柔声说：“五金店里所有的改锥，都已经被送去检验科，这是我们从中发现的一枚，有磨损与使用痕迹。它的外包装被拆开过，我们在上面发现了死者的血迹残留。对比过痕迹后，已基本确认就是刺伤死者的凶器。你当日去处理手机，其实才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要处理掉这把杀过人的锥子吧？你将用过的改锥，与五金店里的新改锥调换，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想法还挺有创意的。张岚，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张岚用力地咬住下唇。
　　她看上去虽然成熟，但其实年龄也不大，在警局待了十几个小时，神色也很憔悴，她低下头，似乎思考了一会儿，小声说：“人不是我们杀的，只是......不知道谁把带血的锥子扔在我的柜子里，我一害怕，就想去处理掉.......不信你们可以去查。我.......发现了之后也很害怕，但是周末我值班，不能随意离开的，我又不敢随便把这种东西塞在俱乐部里。8号周一警察发现了尸体，在那个当口，我也不敢去处理。”
　　申琢言的眉毛挑起来一边，轻轻“哦？”了一声。
　　她本来像平静的湖面，此刻将表面拨开一点，稍稍透出其下的惊涛骇浪，十分具有压迫感，张岚果然被吓了一跳，向后缩了一缩，说：“真的，我......我和小吴如果杀了人，又是怎么从房间里逃走呢？”
　　申琢言说：“你们可以从后巷的窗口爬下去，这一点，我们可以去查监控。”
　　“窗口？”张岚愣了愣，“哪里的监控不是坏了吗？”
　　她的神色显得有些奇怪，不是紧张，却显得真的有些意外。
　　“还有一个监控。”申琢言眼也不眨地开始编瞎话，“对面二楼一个商铺，有一个正对着这里的摄像头，能够拍到一些画面，我们已经在排查了。”
　　张岚听到这话，反应却更加奇怪。
　　“那太好了。”她松了一口气，“我们没有杀人，也没有跳窗，不可能被摄像头拍到，麻烦你们仔细查一查。如果不放心，也可以去查□□大门的监控，我们如果真的跳了窗，总要通过大门回到里面上班吧？我们那天可没误工。”
　　她口气十分笃定。
　　申琢言没有再说话，她直视了对方的眼睛一会儿，笑了笑，拿起照片走了出去。

　　她一出来，孙继就叫道：“这姑娘心理素质挺好啊，诈也诈不出来。”
　　黄真嗤笑一声。
　　孙继不服气，道：“你笑什么？”
　　黄真小声说：“已经诈出来了。”
　　孙继一脸茫然：“啥？什么时候？”
　　一直在围观的成梵也疑惑：“怎么了？到底诈出什么来了？”
　　黄真看着申组长，申琢言给了她一个“行，让你发挥”的眼神。
　　黄真这人，从小到大，追着捧着她的人不知凡几，但申队这眼神在她这儿，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样吃重。她干咳两声，给众人解释：“张岚很明显，之前就是知道那巷子里是监控拍不到的。这事儿其实不是秘密，我估计这边员工都知道。申组诈她说有监控的时候，她显得很惊讶，但并不惊慌，这说明什么？”
　　孙继：“说明......监控其实是对她有利的？”
　　“对，而且是非常有利。”黄真说，“所以她和吴晓胜，应该的确没有从窗口爬出来，所以无论是什么摄像头都不可能拍到他们。但她的反应同时也很有意思，如果是你.......和这件事完全无关，想要撇清自己，知道那边有个摄像头，你会说什么？说，我没爬过，你拍不到我吗？”
　　孙继愣了愣。
　　成梵说：“如果是我，肯定很希望警方立刻排查监控，所以我应该会说......“
　　孙继也明白了，接着说：“我会说，你去看监控，监控能拍到真的凶手！你们盯着我做什么？”
　　成梵沉吟了一会儿：“所以张岚这说法是显得有点奇怪，如果她真的无辜，好像又完全忽略了真正的凶手的存在......就好像不但知道摄像头拍不到他们，还知道摄像头什么都拍不到。”

　　申琢言最后轻声下了结论。
　　“无论她是不是凶手，处理手机、藏匿凶器，她都一定知道内情，并且参与其中。排查大门监控，如果真的如她所说，她和吴晓胜在三楼案发地点房门关闭后，都没有被拍到从外部再次进入，那我们就需要考虑另一个问题。“
　　“如果凶手不是从窗口逃走的，那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在杀人之后顺利离开那个房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