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云万里天》镜花心絮

3、欢欣

　　第二天美国方面确认了我们的处理意见。与彼得讨论了一下，他负责跟进后续的事情和财务上的清理，我与北京的管理层开会，通报了一下人事异动，稳定人心。上海会尽快派人来接手。

　　下午正逢北京公司的一个培训课，外请的北大教授来讲课。我被请去给学员会面。培训未结束我先退出，给里昂打电话，汇报了处理结果。里昂说了声“辛苦了”，他顿了顿：“杰奎琳，你不用马上回来，好好与乔治商量一下行程，帮助他尽快了解情况。这很重要。”
　　我怔了怔，第一次听到里昂用这样郑重的口吻嘱咐我，看来乔治这次的使命十分重大。我说好就收了线。

　　犹豫了一下，我请前台帮助我拨通乔治的分机：“乔治，里昂说我不用马上回上海，要重点协助你完成计划，我们是否要改变行程？”
　　“要改一下，十分钟后我去见你。”

　　乔治进来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我笑着扬了一下眉。
　　“你今天好靓。” 他对着我的黑色长裙努了努嘴。
　　“原来是衣服靓！”我佯怒。却马上脸红，在办公室里这样打情骂俏，本一句‘谢谢’就好。
　　“你的眼睛会说话！”乔治突然冒出的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我呆了呆，无法回答。
　　“真的。第一天，培训课上我就发现你很会用眼睛说话。”
　　我却腾的想到“眉目传情”这个词来，脸上一定挂不住，觉得烧得火辣辣。

　　行程的讨论用的时间长了些，我脑子里总是忘不掉乔治的那些话，所以总是要费神集中注意力。而乔治每次看住我时，我都无法再坦然与他对视。近一个小时，我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晚上彼得约了一起吃饭，加上几个北京的部门经理。这种带着工作性质的晚餐总是很沉闷。我却头一次感觉挺好。因为很多人在一起，面对乔治不再那么困难，我好过很多。

　　第二天我们飞往深圳。

　　我曾经在深圳公司做过半年，来接我们的司机小曹那时就进了公司，所以认识我。小曹一见我身边的乔治，一边与我寒暄，一边冲我撇了一下嘴，飞来一个暧昧的眼神，让我狠狠得瞪回去。越来越没大没小了！都是我以前对他们太慈眉善目了。

　　在路上突然想起忘了给静一个电话，我赶忙打给她告诉她我可能要延迟回上海的时间，如果我的入台通行证还有效的话，可能我们会从香港直飞台北。今天下午秘书苏茜会跟我确认。我又抱歉了又抱歉，让静在电话的那头数落了个饱。

　　乔治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似乎很奇怪竟然有人这样让我低头认错又完全不争辩，问：“是谁？你们的约会很重要吗？”
　　“是静。我大学的一个好朋友。她才从美国回来，本来约好了见面的，可是因为工作我推了又推。唉！真怕等我有时间她都要回美国了！”
　　我一面解释一面算是对着自己念叨着。

　　乔治一定看出我的懊恼，便岔开话题：“杰奎琳，你的中文名字叫什么？”
　　“廖青儿！”刚好前面是关口检查站，我掏出身份证和边防证给他看，又提醒他也准备自己的护照。
　　“廖总，以后你来不用□□了了，我们这车有免检证。”小曹笑着回头解释。

　　深圳也在褪去以往的高姿态，加强自己的竞争力。关口检查站的作用以往是拦住“三无”人员，现在却成了一个人才引进的障碍。看到乔治在一旁奇怪的眼神，我主动解释了深圳关口检查站的特殊历史意义。

　　乔治仿佛无法理解，一直狐疑着看着我，却问不出问题来。我也不难为他，自己闭眼养神了。

　　到了公司，见了总经理约翰。简单的寒暄并介绍了此行的计划和目的，里昂一定已嘱咐过约翰，所以约翰一直表示一定支持我们，有什么需要只管提出好了。

　　出了约翰的办公室，就见人力资源部的经理露丝冲我招手打招呼。这是个泼辣的角色，却真的很爱这份工作，也表现的相当出色。露丝沟通技巧很好，又很有悟性，培训、员工关系都搞的有声有色。

　　“杰奎琳！哎呀！终于把你盼来了！也想着我们深圳一点儿嘛！常来视察视察，让我们也知道些你们高层的有什么新指示、新规划嘛！”
　　“是盼着我来，还是已经盼着我走哪？！我知道你们天高皇帝远，在这儿开心着哪! 我哪儿敢多来扫你们的兴哪！”跟露丝说话就的反着说，否则她认为你生疏她。
　　“来！给你介绍一个帅哥！露丝，这是乔治！乔治，这是深圳的人力资源经理露丝！”我一指在旁边笑着看‘戏’的乔治，他们握了手，露丝作“真的是帅哥！”状，乔治尴尬的讪笑原地踱了踱步。
　　“杰奎琳！明天我们下午要开一个供应商大会，你们有没有兴趣参加？早上我们有一个市场部的培训会，很快，一个半小时，您去露个脸好吧？结束后我们就准备接待供应商，您可以休息一下，然后下午您也可以见见我们的供应商，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呦！”露丝半撒娇半央求着说，我知道她希望我帮她在员工面前撑撑场面。就转头对乔治说：“乔治，明天来看一下供应商大会吧？明天早上我们分头行动，我先来这里参加培训会。有什么事你打我手机吧！”乔治点点头。

　　“露丝，乔治这几天要了解一下深圳公司的业务情况和运作流程，他在深圳的行程大概一周。你与各部门协调一下，明天起安排乔治到各部门走一遍。然后选一家一级供应商、两家二级供应商、两家三级供应商的工厂参观。周末的时候安排我们去卖场看看，只要安排司机就行了，不用任何人陪同和接待。待会儿你把四月份各部门的纠错报告拿给我们好吗？”

　　露丝听命去了。乔治对着她的背影说：“让她听话不容易吧！”
　　“让谁真正听话都不容易！露丝脾气是外向了些，其实她很想做事，凡事总是以身作则，工作起来奋不顾身，只要你稍稍看到她的功劳激励她一下，她就又有劲头去冲了！”其实我自己何尝不是这样被人一块糖、一根大棒的驱使着。

　　余下的时间我们埋头浏览纠错报告，我用荧光笔标出认为需要了解和调查实施状况的供乔治参考。乔治认真的整理并输入进他的电脑。

　　也许都累了，我们几乎没有说话。偶尔迎着了他的目光，就笑一下，然后继续埋头做事。我心里说不出的安详，现在的心里没有工作的压力、没有寂寞的累，真的是安详。

　　供应商会议地点在深圳的青青世界。一早我自己要了部公司的车开了去。

　　昨晚下了雨，清新雨后的一切，十分令人舒爽、欢欣。

　　喜欢一路上青翠欲滴的绿，还有灿烂阳光下的晶莹露珠，衬出远处的青天高云。深圳的环境好，视野开阔，虽然是秋天，到处都还是浓浓淡淡的绿。

　　到了青青世界的山路上，又是另外一种怡然：感觉类似于欧洲的小镇，绿化修剪的并不是十分成功的齐整，反而自然、静谧。慢慢驶过后有一丝怅然，路短了些，隔世的恍惚刚刚开始就要结束。

　　这样的明媚时光，又加上慵懒、闲散的心情，放上随身带着的玉置浩二的CD, 听着似有似无的的歌传来，似神仙。寂寞的神仙。

　　现在听音乐不再像年轻时一句一句的记歌词，所有的音乐变成心情的背景装饰。唱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让我的心舞有好的伴奏。

　　不过在开车时听音乐让我有一种回到学校年代的感觉，那时听音乐是体会歌词，即使旋律一般、歌手歌技差，歌词好也会喜欢的如遇知音。

　　过去的每一段经历都有自己的伴奏带。程琳的‘背影’，邓丽君的靡靡之音，童安格的‘其实你不懂我的心’，‘花房姑娘’、‘Don’t break my heart’、‘I’m sailing’、‘我愿意’、‘心太软’、‘You are so beautiful’……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日子变得平淡，即使有轻微的波澜，也是青天淡云小伤风, 影响不了花开花落。也许是因为心变得老练了，知道如何保护自己，遇到问题可以训练有素的调整控制，对容易伤害身心的刺激，磨练出退化激情分泌反应的本事。

　　胡思乱想着转眼开到了路的尽头，保安问清我的来历，告诉我公司会场的处所。可惜培训会的时间到了，否则我真想一个人在四周走走，好好让自己轻松一下。

　　培训课顺利进行，我要露丝安排我最后讲。市场部的人脑子十分活跃，看他们在课上的反应可以让我了解他们多些。做人力资源的，一定要抓住每个机会了解员工，想发展他们，必须先知道他们。

　　我首先代表总部对他们的工作表示感激，说了一堆他们的第一季度的业绩表示总部十分清楚他们创造的价值，然后从公司今年的总体目标的角度分析华南地区今年的重要使命。最后特别强调总部在人力资源规划中对深圳的员工有很大的期望。

　　果然因为我最后的话，大家哗然。纷纷开始问我他们的发展机会和是否有可能转职到上海工作。人之常情嘛, 上海现在的发展机会那么多，很多人都想抢占先机，包括各界精英。

　　我强调公司会根据公司的业务发展优先对内部员工提供更多的机会，但是要按照公司内部招聘程序办理，保证公平竞争。“不过，我希望大家慎重考虑，做市场的，对市场的了解很重要，自己究竟在哪一个环境最有优势是很重要的。还有，不要让露丝经理招人招的太辛苦啊！”大家都转过脸看着露丝大笑。

　　功德圆满我准备退出。向露丝示意我自己另有安排让她放心收拾首尾。我也真的想一个人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