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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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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在中国除了上海是海外总部,另设有三个区域中心:北京、深圳和台湾。
一个月内,要带“爆马”走遍这些地方,而且要把各个地区的情况及业务开展状况介绍清楚,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我必须做到,因为根据经验可以知道,这些由美国总部派来的人,总是带着特别项目的使命先来探探虚实的,是否能够让使者掌握客观的情况直接影响着项目是否会在中国实施。
连着两天白天安排“爆马”在各部门向几个醒目的主管了解业务流程,趁机我也可以处理自己的事情。晚上往往要与“爆马”一起与美国开视频或电话会议。基本上会议结束后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而会议的结果,又意味着第二天有更多的工作。
终于到了周五。通常这天早上部门招聘、薪酬、员工关系及培训发展各小组将各自的周报交上,我检查后把分析中需要提请高层注意的部分醒目出来发出。如果有特别重要的问题我会专门做出分析报告附上。本周无事故,故轻松完成任务。因里昂的特别嘱咐,这次周报我抄送给了“爆马”。
下午碰巧是月度例会,由执行董事主持会议,所有部门总监以上人员必须到席,针对本部门工作进行信息分享后,大家会就焦点问题讨论。
会议的结果令我沮丧。不是我的工作受到责难,而是北京公司总经理出了问题,公司决定由内审总监和我马上赶往北京进行调查。
周末这样被占用并不是第一次,让我失落的是与静的约会泡汤了。从会议室出来我甚至不敢给静打电话,拖到下班时才拨通了静的号码。静果然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懊恼,说了几十个“讨厌!!!”。不过毕竟是多年老友,她还是安慰我说:“我就知道你可能放我飞机,反正我暂时不离开上海,等你回来我们聊个通宵!”临挂电话前,静还不忘调侃我:“要不要我帮你给澜打个电话,你们见面叙叙旧?”我呸一口挂了电话。
澜是我的初恋,毕业后到了北京发展。毕业之后我们很快知道彼此不可能在一起,很自然的由偶尔联系变成了陌路。
第二天早上八点二十分飞机,七点三十分司机打通我电话时我已装备好。不过拎包走到车前看到“爆马”从车厢里出来让我吓了一跳。“爆马”看我一脸诧异,也有些奇怪:“没有人告诉你吗?!昨天行政部订票时还说帮我转告你我会一起去北京,司机会先来接我然后再接你,反正顺路。”
他边解释边帮我打开车门。我有一刹那的恍惚,隐隐感到这次行程会发生什么,但是又马上自嘲:一切只是自作多情而已,恐怕是寂寞久了的我在期盼发生什么吧!
机场与内审总监彼得会面,好在三个都是安静的人,飞机上不用做应酬。
下飞机直奔北京办公室。
公司廉政部已经安排好会议,把收集的资料给我们,由彼得和我决定处理方案。看看涉及的金额,不起诉是不可能的了。
如今太多的诱惑摆在面前,稍一松懈,便如进了陷阱,想回头时已晚。
其实象我们这些所谓的管理人员,管别人已经如顺水推舟,最最要管的反而是自己。身居高位,手中的权利可大可小。不清楚的,因为有权把自己当回事;其实清楚的都知道,权就是风险。权利越大,责任越大,权在手里,随时会引火烧身。何况你只有一双眼睛,除了要看牢自己外,还有下面的虾兵蟹将要盯着;而你的一言一行,除了上面的老板盯住外,下面的哪一个不是瞪的滴溜溜圆看住你!多少人等着这个位!
所以你看那些真正会做的,都是视员工如衣食父母般!把这些随时会顶替你的笼络的好了,水涨船高;即使能力有一点点不足,但是谁不想有个让自己做的开心的老板在上面,他什么都会你靠什么让他赏识你?!
北京这个总经理,好容易熬到今天本已不错,论他的资质说不定还可以成为区域总经理。却自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拿些好处,其实那些供应商、客户哪个不是一层层攻上来,到你总经理面前时,说不定已是最后一关。等你拿了钱命令下面放行,等于通告所有人你已入瓮。
千年修行就这样毁于一瞬间。
看到他的沦落,心中暗暗为自己庆幸的同时又觉得可怜,这样的累!把处理方案发出等上面确认后,我心情也莫名的黯然。毕竟共同奋斗过,很难说个中心情。我需要出去透透气。
写字楼三楼是个咖啡厅。选了靠窗的座位,要了一杯摩卡。
秋天的北京是最好的,明媚阳光静静的透过来。隔着窗,看到下面的花草在风中轻轻的摇曳。不管你的心情如何,这世界还是这样流转着。多么地蔑视着你的大悲大落!
突然想起刘因的《人月圆》:
茫茫大块洪炉里,何物不寒灰?古今多少,荒烟废垒,老树遗台。太行如砺,黄河如带,等是尘埃。不须更叹,花开花落,春去春来。
我也不过命如草芥。
“杰奎琳!”
恍惚中听到叫我的声音,转脸看到婕和‘爆马’一起。婕是北京公司有名的一枝花,不论中西审美标准都算得上一等一的美女。‘爆马’到哪里都不会寂寞。
来不及享受这一刻的魂游,又偏要敷衍这些不相干的人。心里涌起说不出的倦。然而虽然心里叹气,我还是换上笑脸,招呼她们坐下。
我仍然抽不回我的魂来,他们和我之间如隔着一层隔音玻璃,任我如何的努力去听,声音却犹如遥远的天际飘来,让我难以捉摸。我只能一直微笑着,点着头……
最后如何买单、回到办公室,又拒绝了饭局独自回到酒店,我全然没有记忆。倒在酒店的大床上时,我对自己说:“廖青儿,你老喽!”
是啊!工作的时间需要休息,无法专注的面对外界的变化调整身心,太有失我的风格。没有比寂寞更催人老的。我终于承认自己寂寞。
没有别人怜惜的时候,人最容易自怜。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反而睡不着。我决定出去一个人走走。
脚刚刚踏上地板,还来不及穿上鞋子,门铃就响了。有一霎那我希望是‘爆马’,寂寞的我希望有艳遇发生,哪怕是黄粱一梦。
但是甩甩头,不可能。有婕这样的美女牵绊,‘爆马’必然乐不思蜀。
也许是服务生吧。我顺手拿起手袋准备打发了服务生后再打发自己。
开门见到的人让我鼻头一酸,竟然真是‘爆马’。
‘爆马’看到我手中的包有些迟疑,说:“你要出去?我本想让你陪我去喝点东西。”
我真的遇到振振君子,明明是想陪我吃些东西,却这样不露痕迹。
“好啊!正好我也要补充体力了!”
去吃刺身。我真的是饿了,又见到喜欢的食物,吞拿、三文鱼、寿司拼盘加海鲜天妇罗,礼仪、淑女姿态统统一边去,自管开怀大嚼。看到“爆马”-不,乔治蜻蜓点水式的吃法,我不用问就知道他早吃过了。我于是叫服务生来,来瓶梅酒。刺身最好下酒,梅酒也不会醉,我不怕他发酒疯。再说,那么清醒又有什么好处?就是因为太清醒,我才至今还是一个人挨的那么辛苦。
清了几个盘子后,我开始收起饿虎扑食的样子,直起腰,将目光从食物上转移到眼前人,正对上乔治的微笑的目光,我讪讪的耸耸肩:“没见过这种吃相吧?我活着快乐的理由之一是吃的开心。”
乔治一笑:“看着你吃都觉得吃一定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乔治,你有中文名吗?”虽然叫英文名可以减少距离感,但是我总觉得中文名字有内涵些。
“有啊!我叫庄逸夫,以后你可以叫我逸夫。”真正好名字,人如其名。
“那不行,一不小心,叫成‘姨父’,太便宜了你!”
“哈哈!我头一次发觉我可以这样占便宜的。”庄逸夫笑得露出一排白齿。
其实我不想马上与他变得那么亲近,只怕将来自己回不到岸。《诗经》里早有教导:‘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无可脱也。’
然而这样一时的醉一醉,也是好的。反正大家回到办公室,一切自然会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