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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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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了一台,供他一人表演,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周韵余光瞪了他一眼,被他抓住,便提了声音:“既如此,只当是我自作多情罢了。”叹后抬手一揖:“将军,夜已深,末将先行告退!”
梁景:.........
行至帐外,倏地掉头回来,昏黄帐中俊美面庞晦暗不明,迎着众人疑惑眼神,宽大手掌缓缓摊开,周韵知晓他是何意,亦是不脱泥带水还了回去。
“......多谢。”她道。
掌心微拢,将玉佩收入袖中,李英玉深深看了她片刻,复又转身离去。
人是走了,可帐中还留有他的“气息”,陈娇娇生怕他再回头来抢人,以治伤之名赶紧将周韵带走,被梁大将军突然唤住,闺蜜俩面面相觑——坏了。
瞧见二人双手牵在一起,梁景神色渐变,不由得沉声道:“北中郎将乃我军中肱骨,岂能容尔等随意羞辱!待你伤势好转,速去向北中郎将赔罪,你是去是留,皆由他定夺。”
字里行间嵌满了铁血军令,周韵不好再辩驳,只得温顺低头。
“遵命。”
病来如山倒,她强撑着一口气做了如此多的事,如今事毕,血肉之身再也支撑不住,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刚出大将军帐外便再没了意识,耳畔隐隐闻见医长叹息的声音,伴随阵阵哭音,是陈娇娇无疑,如此撕心裂肺,是她死了吗?
南方难得降了一次瑞雪,大地身披银白,她背着师父偷偷下山,踩在白雪之上,脆生生的很是好听,回首就能看见一串串脚印,仿佛身置动漫世界一般美好。
蹦跶着回到院门口,故意发出很大动静推开铁门,往常这个时候爸妈就会跑出来抓她,教训一顿后开车送回山里去,可今天他们没有及时出现,倒是隔壁邻居家的孩子先看见她,龇着牙扔来一个雪球,小屁孩才四五岁,她已经十岁,不想和他计较,她扯了扯帽子两侧毛线球,关上铁门将小屁孩隔开。
小屁孩哈哈大笑:“你妈妈不要你了。”
她回头白了一眼,小屁孩更加兴奋,含着口水奶声奶气:“我妈妈说的哦,你要有新爸爸了,可是你新爸爸不要你,所以你妈妈也不要你。”
她气急败坏,弯腰裹了雪球狠狠砸过去,小屁孩哇哇大哭,屁颠屁颠跑回家告状去了,她得意笑了两声,却在门口听见争吵声,她看见了小屁孩口中的新爸爸,新爸爸也看见她了,他冷冰冰地瞪着她,却不告诉任何人她来过,生生让她听见那一句:“阿韵的抚养权给你,反正我也不想要!”
那天,她饿着肚子走在路边,捡了许多被冻死的小鸟,将它们装在毛线帽里,带回山上挖了坑埋葬,她守着冒尖的小土堆哭了很久,小鸟们死了,妈妈走了,她再也不期待下雪。
——
连续几个日夜,她都发了梦魇,好不容易睁开眼,没过一会儿再度晕厥,身体虽无法动弹,意识却渐渐清晰,耳畔萦绕悠扬笛音,抚她心神安宁,这才伴随音声休养。
大军行至北阳关外,再有两日便可抵达,周韵被清晨凉意唤醒,阳光透过车帷漏了光线,照着桌案上熏香炉金光灿烂,缕缕白烟游龙一般倾逸而出,此香并非檀木,柔雅幽然,偶嗅清甜气息,似乎在何处闻过。
闻她苏醒,陈娇娇又是好一顿哭,病去如抽丝,周韵有心安慰却无力开口,只好任由她翻来覆去的落泪,待她哭好了,也该是用午膳的时间。
喉中干涩痛哑,用了些清淡流食便作罢,一碗粥里,大半都是陈娇娇的眼泪,她喝了几口润了嗓子,忍不住开口,声线嘶哑如含沙:“太咸了。”
陈娇娇:“我没放盐啊......”
夕阳西陲时,医长姗姗前来,睨了眼两只裹得跟粽子似的手腕,仍旧不能把脉,便单单坐在一旁,连连怨声载道:“为了治你这伤,可真是累坏老夫这把老骨头了,心力甚是交瘁。”
周韵颔首,心中万分感激:“多谢医长,让您费心了。”
“醒来就成,这几夜你常发梦魇,老夫总担心你过不了此关,这还没开始打仗,人就折在半道上,谁家父母承受得住。”
周韵眸中隐着碎光,口中苦涩得紧。
“瞧你小儿心善,生了一副侠肝义胆,你若是不嫌老夫啰嗦的话,老夫今日便与你多讲几句。”医长瞥了眼车帘外,生怕有人来捣乱似的。
周韵会意,他是怕陈娇娇来赶人,苏醒这半日,她总能听见车外说话声,无一不被陈娇娇拦了回去。
她点头,回道:“您是长辈,但说无妨。”
夜里渐凉,医长拢了长袖盖住手背,频频摇头道:“游龙怎可置于浅滩,老夫瞧得出,你功夫扎实心怀大义,是有大作为之人,若是想建功立业光耀明媚,断不可再如此莽撞行事,再遭一次曲阴山,你定是保不住这条命的啊。”
“陈校尉心肠虽不坏,但粗心莽撞不顾大局,又是个口无遮拦的,接连招惹祸端,虽说是个校尉,行事过于乖张,不是个良师益友,你要早些看清才是。”
周韵望着逐渐消失在车帷的夕阳,认真道:“多谢医长一番好意,只是晚辈以为,陈校尉直率坦诚,至今并未做错任何事,错的是心生歹意之人,朝廷颁布律法,亦是为了约束后者。”
“你小儿真是倔强得很!”听见动静,医长往外瞧了一眼,才又坐了回来,继续劝道:“这世上直率坦诚之人多了去了,你大可以寻一个既直率坦诚又有大智慧之人跟随,亦师亦友何不乐哉,总好过你如今鬼门关前几回过。”
见医长如此认真,周韵不再辩驳,思忖片刻后,盯着他的胡须开了口:“依医长所见,何人是既直率坦诚又有大智慧?”
闻声,医长捋须得意,一副你小子很上道的神情:“老夫随军多年,由心钦佩欣赏之人有三:一是宣老将军,老将军功成身退回乡养老自不会再接纳你小儿,二是如今的大将军,梁家小子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只可惜身居高位,被各方掣肘,时常身不由己。”
说罢叹了叹气,故意停顿似的,周韵懂他需要接茬之人,便爽快接了:“那第三位呢?”
医长眯眼和善笑开:“那自然是......”
“老头!”
倏然一声高喝,陈娇娇打了帘子,一手叉腰气势汹汹,医长赶忙收了笑容,伸手拦截熏香,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家中老人犯了错被小辈抓包,可爱极了。
陈娇娇阔步走近,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凑近道:“老头,你又在胡乱叨叨什么呢?”
医长撑着桌案,重重喘气:“你这小儿没大没小,要挤死老夫了。”
陈娇娇翻了白眼:“我是校尉,怎的不能坐在此处?”
医长轻哼反驳:“老夫可是长辈!”
拉住他的长衫,陈娇娇就没打算息事宁人:“你哪门子长辈,谁家长辈在背后说晚辈坏话的?啊?老头我告诉你,你休想离间我二人,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说你钦佩的第三人是姓李的中郎将!”
周韵不禁失笑,老头这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她本想配合着,听听他会怎么形容李英玉,谁知半道杀出个陈娇娇,直接点破“玄机”。
如今陈娇娇听不得北中郎将四字,心中时时刻刻戒备,当他是来拱自家白菜的野猪,不怀好意,谁敢提起必定要遭殃,医长断然不会继续说下去,拉扯中慌忙逃了。
敢顶风作案,她倒是有些钦佩医长。
入夜,二人开启夜谈时光,陈娇娇仍旧对医长所言耿耿于怀:“老头说梁景身居高位身不由己,我怎么觉得并不是这样。”
“怎么说?”周韵凝着黑夜问道。
陈娇娇翻了个身,手臂垫在脸下:“我觉得他很偏心,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他明明可以三言两语堵住张山的嘴,可他没有,任由张山对我百般刁难污蔑,要不是你出现,他恐怕又要逼着我给人道歉!”
周韵回想起那晚的整个过程,梁大将军坐在高位,目光凌厉却极少发言,记得他曾暗戳戳警告过自己,而她性子睚眦必报,转头就寻着机会呛了回去。
似乎他一直看自己不顺眼。
“偏心倒是不见得,膈应人倒是真的,不过我觉得梁景这么做,兴许是在保护你。”周韵如是说。
陈娇娇一脸疑惑:“保护?”
她嗯了一声,反问道:“你还记得下雪那天,在梁景帐中我们第一次与张山起冲突,李英玉说过什么?”
“好像是张山信佛礼佛什么的,记不太清了。”
周韵笑,给了正确答案:“他曾提到,张家三代礼佛。”
陈娇娇脑海恍恍惚惚,记忆不清:“唔,好像是说过这么一句话,他们家和梁景有什么关联吗?”
“不知道,可我觉得张山背后的家族一定不简单,否则梁景也不会这么容忍,老头说他被各方掣肘身不由己,这其中一定有张家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