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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杜鹃泣血书长安(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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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样年华的杜鹃嫁给了年过古稀的扈员外为妾。
纵使扈员外的老婆已经过世多年,扈员外的两个儿子却依旧以各种理由,不肯给杜鹃一个续弦的名分。
当然,杜鹃也不在乎。
若是不能与心怡的男子在一起,作旁人的续弦妻子,或是填房小妾又有什么不同?
杜鹃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看书写字,不肯出门,也不与旁人接触。
扈员外也不介意她的孤僻,只要她不再生出什么逃跑或者自尽的想法,其他的便都随她去了。
半年后,杜鹃有了身孕。
老来得子,扈员外高兴的不得了,命人小心照看,有什么好的东西都马上让送到杜鹃的住处,即便是那个做了县太爷的女婿费尽心思找来的人参,他也转头送去给杜鹃熬了补汤。
这边扈员外忙着为杜鹃有孕而开心,另一边,扈员外的大儿子——扈有德却忙着为自己妻子不孕而发愁。
扈员外的家产,原是应该大儿子继承的,可扈有德的妻子久久不孕,难免遭到扈员外的怀疑——大儿子夫妇是否不能为扈家传宗接代,而扈有才又得了个状元的名头,替扈家光宗耀祖,颇得扈员外器重,原本扈有德和扈有才的竞争就很激烈,现在杜鹃又有孕,万一她生个男孩出来,依着扈员外对杜鹃的喜爱,到时候子凭母贵,继承家产……
扈有德的愁怨波及了他的妻子,那个乡野村妇为了替夫分忧,竟想出了下毒谋害杜鹃母子的主意。
一碗补药送去,杜鹃七个月大的孩子险些不保。
大夫赶到的时候,鲜血流了一地,杜鹃痛的昏死。
扈员外在屋子外面来回踱步,嘴里嘟囔着:“保小,保小,一定要保住我的儿子……”
孩子生出来了,是个已经成型了的女婴,杜鹃搭进去了半条命,生下的孩子却只活了三天。
扈员外大怒,喝令扈有德休妻,那悍妇叫嚷怒骂,最后还是被家丁丢出府去。
丧子之痛令杜鹃愈发憔悴,终日闷闷不乐,只能坐在院子里,对着一树海棠吟几首陈词哀曲。
这日扈有德自她院前走过,正见这女子一身素裳,面对满树海棠吟诗,他原本的老婆是个村姑,目不识丁,不解风情,而眼前女子恬淡静雅,腹有诗书气自华,二人对比,天壤之别。他一时竟走不动路,站在不远处痴痴的看着。
第二年初春,杜鹃再次被诊有孕。
许是先前那个孩子的离去给了杜鹃太大的打击,这次有孕,杜鹃小心谨慎,唯恐出现丝毫意外。
但天不遂人愿,杜鹃有孕四月的时候,突然收到一封信,约她去村外的杏林,信上署名:长安。
杜鹃兴奋极了,她以为她心中日夜期盼的人回来了。
但等她离了扈宅,甩掉家丁,满心欢喜到了杏林的时候,等待她的不是她日思夜想的长安,而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扈有德站在杏林深处,朝她森然一笑。
杜鹃下意识的感觉危险,转身就跑,但一个有着四月身孕的女子,哪里跑得过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
扈有德捉住她,捂着她的嘴,将她拖进杏林深处。
在那一地芳菲之中,她丈夫的儿子,那个该称呼她一声‘母亲’的人,将她压在身下,狠狠的侵犯了她。
杜鹃从一开始的挣扎嘶吼,到最后的麻木放弃,她瞪圆了眼睛,看着天,天很蓝,和她在杜家村村口送别陆长安那天,一样蓝。
可自那天之后,她再没见过她的长安哥哥。
自那天之后,她也再不是从前的杜鹃。
最后,扈有德起身,抚摸着杜鹃满是泪痕的脸:“难怪那个老东西那么喜欢你,大费周章的也要把你弄到手……只是可惜了陆长安那个傻子,到死也不知道,你的滋味这么好……”
杜鹃猛然瞳孔紧缩:“……死?!”
扈有德执起她的一缕长发,在鼻尖轻嗅“你还不知道吧,自从老不死的在庙里见了你一面之后,就日夜思念你,小妹为了讨他欢心,和三妹商量,将陆长安抓起来,关进大牢,逼你嫁进我们家,谁知你爹是个不识趣的,宁可不管陆长安的死活,也不同意你作妾,我那两个妹妹这才找人将你爹弄死……”
杜鹃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原来,她爹的死,是因为她。
原来,不是长安伤心她另嫁他人,不愿再与她相见;原来,陆长安根本没能另觅佳人,与之和乐一世;原来,她心心念念的长安哥哥不是不要她了,而是,他已经死了。
死了……
扈有德还在喋喋不休的讲着:“陆长安确实文采出众,年纪轻轻就能中举,只是可惜,身子太弱,不过挨了几顿鞭子,又听说你要嫁给我爹,就气的吐血而亡,白白便宜了我那二弟,替了他的名字,光耀了我扈家的祖宗……”
杜鹃大吼一声,一头撞在了树上。
死吧……
死了,就解脱了。
死了,就可以去见长安了吧。
死吧……
既然天命不公,为何还要留在人间苟延残喘。
死吧……
既不能与天争,与命斗,那便放手解脱,只愿来世,莫要再托生到这恶鬼横行的人间。
但杜鹃没能死,她被救了下来。
大夫在她额上抹了腥涩的药,扈员外掐着她的嘴将安胎药灌进去,扈秋华和扈春华每日派人守着她,防止她再次自杀。
这一家人,都是凶杀厉鬼,将她牢牢看住,不许她丝毫挣扎。
六个月后,一个男婴呱呱坠地。
看着襁褓中的婴孩儿,杜鹃没有丝毫的亲切感,她知道,那是恶魔的孩子,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罪恶的鲜血,他是扈家的子孙,他和那些毁了她一生的人,系出同源。
是夜,月光皎洁,杜鹃却无心欣赏,早早熄了灯,准备入睡。
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杜鹃翻身,不想理他。
可那人却执意不肯离去,敲了几声之后,竟直接绕到窗边,从外面将窗子打开。
杜鹃大惊,猛然坐起:“什么人?!”
那人自窗外跳进来,低声道:“别出声,是我。”
扈有德!
深更半夜,他来此作甚?!
杜鹃警觉的攥紧被子,将身子极力缩小:“你干什么?出去!”
扈有德却笑了起来:“老不死这几日不在家,冷落你了吧……”
杜鹃怒喝:“出去!”
扈有德却全然不理:“快让哥哥好好疼疼你,自从上次在杏林,已经大半年了吧,想死哥哥了……”
说着,就往杜鹃的床上摸来。
杜鹃抓起枕头就往扈有德身上砸,趁着他躲闪的空挡,拼命往外跑,却被扈有德一把捞回来,压在床上。
杜鹃挣扎着大喊:“来人呀,救命呀……”
扈有德一惊,连忙去捂她的嘴。
但杜鹃的叫喊声已经将门外守着她的婆子惊醒。
婆子们匆匆进了屋,正看见扈有德压在杜鹃身上,当即吓得说不出话来,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通知了寡居娘家的扈四小姐——扈秋华。
儿子与继母偷情,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况且扈员外素来爱面子,若是知晓扈有德对杜鹃所做之事,非得将他二人打死不可。
扈有德毕竟是扈秋华一母同胞的哥哥,她总不忍心自己亲哥哥被打死,于是当即将决定将所有过错推到杜鹃一人身上。
于是,等扈员外回来的时候,原本的儿子夜闯小娘寝室,意图不轨,就变成了杜鹃不知检点勾引继子,理当自戕。
三尺白绫悬于梁上,杜鹃不曾辩解,也不曾申饬,只是带着满腔怒火,满腹不甘,满身怨气,自缢而亡。
破旧柴房,悬尸梁上。
那年村口杏花纷飞,少女眉目含情。
“我等你回来娶我。”
可她终未等到少年归来。
那日两人分别,少女依依不舍。
“长安繁华,锦绣如画,长安哥哥可莫要迷了眼,将杜鹃给忘了……”
京中美景,似锦如画,少年未曾迷眼,却终是迷了回家的路,未能回到殷切期盼的少女身边。
“待我金榜题名,许你一世长安。”
可终究金榜不提名,一世不得安。
“待你金榜题名,我定红鸾花嫁。”
可终究披红下嫁,未能与君共度繁华。
此生,不得善。
此世,不曾安。
此身,难两全。
此命,如糟,如康,如草芥,如蒲柳。
待有来生,不求富贵荣华命,不托厉鬼横行间。
惟愿倾我一世情,与君再续来世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