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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似水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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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将军府。
楚君珏如今五岁,每日的生活竟也出奇地充实。早早地起床随大哥楚君祁晨练,接连多日,就连楚父也对他刮目相看了。
“君珏君祁,又在晨练啊?若我家儿郎有十分之一肖你二人,老身便也是知足了!”
邻家阿婶来府内串门,看到如此俊俏的小郎君日日勤练,简直要笑皱了脸。
楚君珏与楚君祁报以点头微笑,并未多言。
眼下二人正于前院中负重扎马步。楚君祁虽心忧幼弟,但面上不显。他去一旁端过杯茶,淡淡地问,“阿弟,可要稍作歇息?”
楚君珏仍是抿唇笑了笑,开口道,“多谢阿兄,君珏尚能坚持,还请阿兄稍作等待。”
他扎一对尖尖的孩童发髻,与大哥一样身着粗布绿衣,一身朴素。只有那满是稚气的小脸上写着些坚韧,还未见日色呢,他已是面颊带汗了。
约摸过了一盏茶功夫,时辰到了。楚君珏卸下肩膀与腿侧的重物,眼前却突然浮现出黑影,险些未能站稳。
一位衣着考究、面容清丽的夫人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一面将他扶住,一面用手中的纱帕替他拭汗。待他看清来人后,脸上又添了几分光彩。
“阿母!”
“早就看出你有些体力不足了。答应阿母,下次啊,可不许这样了。”
“阿母,别生气嘛,孩儿只是想早些习武,如此,将来便可早日上战场了。”
那被唤作阿母的乃是镇南将军夫人,与将军也是自幼相识。
眼见她眉目流光,顾盼生辉,一身月白的衣裙更衬其华美。倒不像是已育两个孩儿,更像是新妇初嫁呢。
而楚君珏虽然是这般说,心中也是真的有些顾虑。
他前世就曾熟读伤仲永的故事,知道自己的军事天赋虽然难得,如果不加以珍惜,那也是稍纵即逝。只有日日勤学苦练,才能将他的天赋打磨成锐利的兵器,为他所用。
念及此,他脸上笑容更加灿烂。“阿母,我们快去用早膳吧?想必夫子都在听风堂等我们了!”
说起这镇南将军府,那是开国之初兴建的了。楚父跟随圣上南征北战,也因为收复了版图南部领土,而被封为镇南将军。
镇南将军一路是颇为不易。都道是刀剑无眼,楚父如今已年逾三十,旧伤新伤使得身上几乎无一处完好。
当今圣上对他这个开国将军颇为器重,且将军正值壮年,因此堪称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将军府内统共一妻一妾,当时境况下竟算是少的。正妻乃是上文提及的将军青梅竹马,唤作祁氏。
这祁氏及笄不久便嫁给楚父,当时,他官位尚不至大将军。如此说来,祁氏也算是陪着将军,一路大展宏图了。
祁氏生育了两个孩儿,为大公子楚君祁、二公子楚君珏。
府中另还有两位女公子,分别是大姐楚云笙、小妹楚青虞,皆为侍妾刘氏所出。
刘氏本就为妾,所出之子又皆非男童,心中难免对大房心生妒忌。平日里将军外出征战,刘氏就对大房多有欺辱。
这十余年的宅院生活,已经使刘氏心理有些扭曲了。
“哎呦喂,妾还道这是谁呢,大清早的搅妾清眠。原是姐姐啊,可真是有好兴致。”
那刘氏妆容精致,眉眼妩媚。着一身华丽的广袖长裙,梳着两环百合髻,灿灿的珠玉首饰不嫌重似的堆在头上。
她莲步轻移,步步都将腰肢扭作妖娆的姿态,也不知是做给谁看的。
前院的氛围顷刻凝滞起来。
祁氏也不恼,纤手整了整衣裙,缓缓直起腰来平视刘氏。她抿唇,露出一个大方的微笑,话语中好似带着歉意道,
“我们母子三人啊,早起晨练,可真是无意搅扰妹妹休息。妾原以为,天光将要大亮,妹妹你,也早该起了吧?”
刘氏唇间泄出一丝嘲讽的笑,道,“大房,你莫要得意。我瞧着你正是依傍着这两位公子,才处处压我一头!待过两年,我也诞下公子,你的好日子这才是过到了头!”
祁氏深感头痛。时下朝堂内外盛行贵女之风,一些府邸内甚至以得女为荣。
将军虽不似那些府邸般格外喜爱女童,但受风气影响,认为女童与男童皆可大有所为。
因为如今朝中,也有不少举荐而来的女官,多执掌乡学、服饰等部门。
是以出此风气,也并不奇怪。
生活在这深宅大院内,刘氏曾多次与大房、将军起冲突。二人并无责怪她未诞下公子,反倒因为有两位小姐,而多分得了许多珠钗环饰。奈何这刘氏,总是不知足。
“既如此,那我便祝妹妹早得公子了。”祁氏冲她勉强笑一笑,略无迟疑地拉着楚君祁、楚君珏离开了此处。
再多争论也是无益,反倒惹的人心烦。只是这番话,对刘氏而言更是火上浇油了。
五年后,季府。
季桃瑛将将满六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白日里,季家父母给孩儿们安排了夫子教习,便也叫桃瑛跟着听讲。
大哥季舟轻如今十二,平日最喜舞枪弄棒。此刻坐在书房里听这老先生讲经,只觉得昏昏欲睡,且浪费了白日这晴好的春光。
于是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只小木棍,左手放在书案下,悄悄地把玩,竟也是自得其乐。
季桃瑛也是无精打采地伏在桌上。夫子念她年幼,也只是令她在场即可,日日多学些字便是好的。
先生难免有些迂腐了,内心深处仍守着“无才便是德”的老一套呢。
突然,她眼睛一转,就注意到了坐在她前面,且偷偷开小差的大哥。
霎时,桃瑛脸上的困倦被一扫而尽。她志得意满地前倾着身子,伺机而动,好像一只摇晃着尾巴的小狗。眼还不住地瞟向夫子,不断暗示他去捉拿大哥。
夫子手持书卷,走走停停。他捋着胡须,正闭眼讲经。讲完了一段后,不忘睁开一条缝看看学生们的情况。
也正因此,他注意到了小姐的怪异举动,循着目光也注意到了偷偷玩乐的大哥。
结果便是,夫子大怒,大哥被罚抄经书一卷。原本桃瑛是不会败露的,奈何大哥被抓时她深感大仇得报,忍不住笑出了声。
于是大哥便也由此得知了她是间接告密,日后管束她更严厉了。
前排研读书卷的二哥季溪明也勾唇笑了笑,实是对自己亲妹和大哥感到无奈。
季溪明平日最爱这些经书,最仰慕之人乃是郦道元。希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如他一般,游山玩水,吟诗作赋。
于是日子便也这般地过着,直到季桃瑛十岁,楚君珏十四岁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