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槐盛开的地方》Min脏脏

2、破晓的云

　　破晓的云飘在天空，鸟叫声空灵悠扬，新的一天开始。

　　董汀不乐意的早起，不乐意的喝着董母熬的像米饭一样的粥，还有，不乐意的跟钱迟那个混球继续做同桌。

　　在董汀又一次从铅笔盒中拿钢笔时，她的铅笔盒终于又一次的散架了，用了四年的铁笔盒发出“Duang”的一声，将旁边做数学题的钱迟吸引过来，“哈哈哈哈董汀，你的破铅笔盒散架了。”董汀听见却不理，一个人重新把铅笔盒安装好，再将董母为其装饰的小兔子重新绑回。

　　钱迟见起不搭理自己更加来劲，“董汀，何必呢，看着吧下次还得散。”董汀没有钱再买一个铅笔盒，也不好意思开口向每天忙碌到晚的董母要，既然能接着用，凑合着就是。

　　王茹茹来找董汀上厕所，自从跟王茹茹分桌后董汀很少有机会和王茹茹玩了，听妈妈说王茹茹的妈妈打算给王茹茹办理转学手续，董汀想趁现在多和王茹茹分享在育苗小学的时光。

　　回班后，董汀就看见了七零八落的铅笔盒，旁边的钱迟和伙伴哈哈大笑。董汀怒喊:“神经病!”她作为小学生的骂人词汇也就仅限神经病了。

　　钱迟不理不睬，反而变本加厉，他拿起董汀的铁铅笔盒，在空中举起后又松手，顽劣的笑着。

　　铁笔盒摔在地上的声音在董汀耳里格外尖利。

　　“太动听了哈哈哈哈这是我听过最动听的声音哈哈哈哈太好笑了。”一旁的钱迟却是大笑道。旁边钱迟的伙伴完全不顾眼泪在眼眶中打圈的董汀，拿起剩下的零件学着钱迟的动作，小兔子又一次被摔在地上，连同董汀的尊严一同被摔在百万脚印累计的地板上。

　　王茹茹走后，很少有人敢站出来给董汀说话，惯性思维导致他们都认为董汀是班长，这种事就得她自己处理。

　　“住手！”董汀一边喊着一边捡起散落的铅笔盒，眼泪却是一滴也没落下来。“道歉。”董汀瞪着钱迟等人。“我要是不呢？”钱迟慢慢道，不屑的看着董汀。

　　“道歉，必须道歉，否则我告老师。”董汀坚持道，“嘁，只会打小报告，早看你不爽了。”张博文道，他上课时被老师表扬听话，董汀却向老师检举他经常不守纪律。

　　众人虽不屑却也怕她真的告诉老师，也就散了，董汀继续瞪着坐在旁边的钱迟。“想让我道歉？”钱迟讽笑，转头做题。

　　董汀默默难过，倒也强忍泪水，皱着鼻子，像一个悲伤的小南瓜。

　　下午，班里发作业本，董汀看着发作业本的人一个个回到自己的座位，而自己的桌上一片空白，请求学习委员再帮忙看看，听完学习委员再一次否定的回答后，她不解的盯着讲台，似乎要把讲台盯出一个洞。

　　忽略下课打闹的同学，董汀发现一群人在一边讽笑着看着她，一边用脚猛踢着一个本子，本子已经被蹂躏的不成样子。董汀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钻进众人中间，确认是她的本子后，双手捡起脏兮兮的本子，方面上的名字早已模糊不清，他们掺了水，钢笔的蓝墨水晕染，怎么也分不清正反面。

　　“哎，你别告老师哈，都是钱迟指示的，你告了老师也向着他，别自不量力。”董汀把本子扔进垃圾桶，回到座位。

　　“你指示他们干的？”董汀问钱迟。

　　“怎么就不想我点好的，董大小姐。”钱迟回道。董汀不领他的账，接着问:“你只说是还是不是。”

　　“是又怎样？”钱迟拙劣的笑。面容的天使，心灵的魔鬼。

　　“啪嗒，啪嗒”钱迟刚低下的头又抬起来，看着董汀，后者飞快趴到桌子上。钱迟错愕，张博文不是说董汀从来不哭吗？？在练习题里过五关斩六将的钱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董汀生气，她很气，她不想哭的，她恨不得动手揍钱迟，可那样太粗鲁了，她才不。她听见钱迟停下了笔，董汀心想:“死钱迟，不道歉我肯定打小报告!”，一只钢笔从她胳膊下戳进来，碰到了董汀的手，轻轻的，笔壳是坚硬的让董汀想到动画片里倔强的小兽。

　　钱迟又见董汀不动，又戳了戳。

　　“这算是变相的道歉？”董汀心想。她脾气好，根本没打算打小报告，事实上，她很少在老师面前告黑状，张博文那次，也只是她口快，玩笑般就说出来了，也并没有在背地里偷偷的告诉老师，她是在班会上说的，当着全班人的面。

　　可能女生就是早熟，她懒得计较。

　　而钱迟，始终没说对不起。

　　蝉鸣阵阵，夏日绵长，二人在大小摩擦中熟稔。

　　不得不说，钱迟脑袋是真聪明，在他的带领下，董汀成绩一路高升，这次期末考一跃十人名次斩获班级第三。

　　“王博文，废物啊你，董汀都考的比你好。”钱迟骂王博文，讽刺董汀道。

　　“我去，老钱，你说说你自己给她讲多少题，给我讲多少，再说了她语文太好了，要不也不会被灭绝师太选做班长。”王博文反驳。

　　灭绝师太是班主任庄老师，年轻的女老师，任教后被学生气哭一次后彻底黑化，作业奇多不说，授课还严厉，经常惩罚学生。

　　董汀对钱迟王博文两人的蔑视深感不爽，并且对老钱这个外号深感不解。年纪小就越喜欢叫的老，什么毛病？

　　“还是你太拉。”钱迟对王博文比中指，嚣张的不得了。“靠。”王博文心中把钱迟的企鹅拉黑。

　　“好的，这节课就到这里，放学后把课本背熟，下节提问，背不下来的别怪老师哦。”钱迟对灭绝师太的笑脸装虎见怪不怪，转头拍了董汀一巴掌后拔腿就跑。

　　董汀抬头，却只看得见那人飞扬的发捎，身影被门框截断，六年级，却已是跳起来能够到门顶的身高。

　　董汀无语，对班里留下值日的同学道:“记得关窗关灯，好好打扫。”董汀一走，王文慧就对朱梦瑶抱怨:“她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这个卫生委员还用她教。”

　　朱梦瑶并不打算动手打扫:“说什么呢，人家董小姐从小到大不知道扫过多少地，咱们怎么跟人家比？”众人听懂了她的嘲讽，都哈哈大笑。

　　董汀从小就知道有一种人，长得不是特别美，性格也不是特别好，但就是一堆人追着喜欢他。恰巧，朱梦瑶就是这类人。

　　自习课上，后桌叽叽喳喳，董汀回头打算提醒，看见朱梦瑶跟王文慧在传纸条。“传什么呢？现在是自习。”自从快要小升初，育苗小学就要求六年级多加一堂自习课 。

　　“当然是骂我的咯，这还用说吗？朱梦瑶你同桌都跟我说了，你还装什么啊？”一旁的高萍发声。

　　“下课再说吧。”董汀维持纪律。

　　“你不也骂了？咱们班的班长惯会做老好人。”高萍皱眉讽刺道。董汀茫然不解。

　　“就是，董汀呀，你跟朱梦瑶王文慧都是好朋友，怎么会不掺一脚。”钱迟附和道。他就喜欢欺负董汀，看着她被欺负急了，从安安静静变得话多暴躁就开心。

　　“你们什么意思？”董汀惊怒道。她跟谁处的都差不多，看起来倒是跟谁都挺好。但只有董汀知道，自从王茹茹转学，她就没有要好的朋友了。

　　“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高萍依旧没抬头，钱迟在一旁邪笑。董汀也不能强夺纸条自证，索性由人叫骂，自己不理。她不知道，正是自己这份娇这份傲使人生厌。

　　小学生中的勾勾角角并不少，至少董汀的小学生涯是这样。

　　下课后，朱梦瑶来到董汀课桌旁“董汀，你会告老师吗？”

　　“初犯饶恕算了，下次不要再在课堂上传纸条。”董汀望向朱梦瑶，只见朱梦瑶根本没看自己，朝钱迟走去，“这种题我不会哎，能教我吗？”朱梦瑶问钱迟。

　　小学生喜欢谁真是一看便知，明晃晃的，如含羞草般害羞却又忍不住再伸出枝叶试探这个世界。

　　“班长，有人没答案。”钱迟喊董汀。董汀来不及回话，朱梦瑶抢到:“什么啊，我有答案但看不懂，你不能给我讲讲嘛？”

　　钱迟看向董汀:“就这数学还比你高两分？我给你讲的题讲到哪去了？”董汀尴尬无语，倒是朱梦瑶哼了声气恼的走了。

　　“蠢货。”钱迟骂道。董汀一时不知道他骂的是她还是朱梦瑶，沉默不语。董汀的态度让钱迟莫名生出一股怒火，他摔笔喊张博文去办公室问题。“我靠，你还会主动去办公室啊老钱。”张博文答到。

　　走廊里张博文惨叫声穿过瓷砖，穿过进进出出的人流涌进董汀耳朵，董汀失笑，有时候钱迟还挺好的，会给自己讲题，但大多数时候，钱迟是欠扁的。

　　一想到钱迟干的混蛋事又来气，一上午死瞪钱迟，钱迟被瞪得发怵，心想是不是张博文动人铅笔盒栽赃给自己了。

　　董汀看着毕业录，外面闷了一上午的天终于下起小雨，屋外嘈杂声仍然不停歇，她合上抽屉，决定出门。

　　客厅里的一群人见董汀出来都从沙发上弹起，几双眼睛傻傻的盯着她。

　　董汀径直走向玄关，换鞋，握上了门把。

　　“董汀——”王博文率先叫住了她，“你去哪……啊？”语气小心紧张，让人想到怕生的家雀。“不用担心。”董汀留下这么一句话就下楼了。

　　王茹茹死死捂住嘴巴，豆大的眼泪砸向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会没事的。”林清扬安慰道，她知道董汀说到一定做到。

　　小雨斜着刮来，虽然董汀打着伞，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雨打湿了裙角。董汀眼神空洞，一边来回捻着不知名的野花，一边回忆。

　　后来他们毕业了，钱迟稳定发挥考了全市第二，被钱父接到省里念初中远离了小镇，王茹茹一早转学也是为了去念好一点的初中，董汀在毕业考集体乘车的路上还是沉默无言，细心装好同学们写给她的毕业录。

　　“喂，我命令你请我吃饭。”钱迟戳了戳前座的董汀，董汀装没听到。

　　“嗨哟？你——”瞥见一旁微笑着看他的灭绝师太他说不下去了，小庄对好学生难免多宽容一丝，尤其是这个钱迟长得还可爱帅气，将来妥妥小帅哥一枚。

　　钱迟无处撒气，趁灭绝师太跟同学聊天对着同学录写下“去死吧，蠢蛋董汀。”

　　董汀回家后，发现钱迟给自己发的企鹅:“有了成绩禀告给你迟哥，听见没？!”董汀一秒也没犹豫，删掉了聊天框。

　　再后来，成绩确实发给了钱迟，可是再次登录查看消息却忘记了密码，验证码也登录不上，列表没几个好友，王茹茹也经常来她家找她，索性直接换了个企鹅号。

　　那人从董汀生活中淡出，杳无音讯的消失在炽热的七月。

　　在一片注视的眼睛下毫不犹豫下楼的董汀此刻看着被汽车碾过积水的路边。水中倒映着路旁的杨树，明明那么挺拔的杨树在水里却也娑婆，却也脆弱。

　　几年前栽在路边的松树如今长得已有两岁小儿般高，从下雨时就在飞的黑燕现在依旧徜徉空中。

　　董汀看着盛开的丰盛的野花，心想，这场雨后楼后邻居家的紫藤该又往外多张了三寸。

　　道口宽广，董汀看着前路，她以前也是觉得自己的前方会悠扬漫长如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