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Chap.6 ...
-
榆音进去没几分钟,人刚从办公室走出来宁向纾就凑近了问:“这么快呀,老班说什么了?”
“夏老师在忙,让我和梁时隽午休再找她。”榆音带上门淡声回她。
到了冬天就算是下课时间也没几个人愿意在走廊上溜达,尤其是在办公室旁边的一班,个个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嘴里念着口号手里争分夺秒地刷着题,生怕慢一步就被甩下一截。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榆音心里惦着事情,扭头轻声问:“纾纾,你知道现在要校服的话去哪拿吗?”
宁向纾从上到下目光来回地在榆音穿戴整齐的校服上扫荡,最后指尖轻轻戳在女孩的心口,眼神暧昧得能够牵出一条丝线:“帮你同桌问的呀?”
榆音觉得宁向纾就是把所有机灵劲都放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上面了,食指挑开宁向纾的指尖笑吟吟地说:“你是不是不知道啊?”
宁向纾最受不了的就是榆音这副似笑非笑又没什么攻击力的挑衅样儿,乐道:“后勤部那儿应该有多的。”
说完,宁向纾忽然倾身在榆音耳旁刻意地咳了声,随后往旁边一撤,榆音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一男一女,都是熟面孔。
榆音刚想装不认识,就看见原翊笑容灿烂地跟自己招手,就跟孤单寂寞的狗子终于见到主人下班回家一样雀跃。
但她不喜欢人形狗子。
宁向纾悄声问:“高二没见过这人啊,你又认识?”
榆音突然很想为自己默哀三分钟,“我妈朋友的儿子。”
真不是她鬼扯的……
原翊说:“榆音,我还以为会跟你在同一个班呢,你在几班啊,我有空去找你玩。”
榆音假样笑着,懒懒应付:“八班。”
刚说完,少年身边的女孩就忍不住露出哂笑,三白眼要翻不翻的,一下被宁向纾精准捕捉到,当即不给她半分发神经的机会。
宁向纾交朋友向来看眼缘,第一眼就讨厌的人注定了无论如何都没法相处。她双手插兜,颇有种少年在篮球场上一言不合就要干的气势。
“关佳禾,你笑什么呢?”宁向纾语气冷傲,不容置喙。
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都是极好面子的,脸皮又薄。
关佳禾虽然怕宁向纾却又不甘心就这样在新同学面前丢脸,硬着头皮说:“谁不知道你们八班一直都是年级最差的班?”
宁向纾完全不让她,眉梢一扬,不屑地哼问:“怎么?老曹亲口跟你说的我们班差?说起来高一一整年你有哪次考得比榆音好?难道是榆音请假缺考的那几次吗?”
她说的是事实,关佳禾无言以对,跟刚吃了苍蝇一般一口气憋得小脸通红,瞥了眼宁向纾又忿忿瞪向榆音。
榆音被关佳禾剜了几眼,浑然不觉般莞尔一笑。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中规中矩的校服、印着别人脚印的白鞋,又抬眼看看关佳禾身边的原翊,长长地叹了口气:“原同学,我们也不是很熟,别让人误会了。”
说完,委委屈屈地看了眼关佳禾,意味深长。
榆音朝关佳禾走近了些,腰身微微弯了些,黑瞳明亮清澈,声音压得极低。
“小作精,你又看上什么了呀?”只有关佳禾听清了她的话,一股冷汗从脊骨冒上来。
榆音不等她的回答,手轻轻搭在关佳禾的肩上,笑吟吟说:“先走了,记得来八班找我们玩。”
关佳禾鼻尖满是榆音身上的甜香味,驻在原地脸色青得厉害。
从前她作妖显摆,榆音都是懒得搭理,更甚时眼神都不给一个,倒是显得刚才那句笑吟吟的警告格外瘆人。
宁向纾抱着胳膊一脸郁闷:“这个关佳禾,比那群丑得醒神的男生还缠人,从初中开始就没完没了的,什么都学你,是真把你当成人生标杆了。”
榆音眨眨眼没讲话,宁向纾更加收不住:“高一那件事,你就不该放过她的,瞧她那顺杆爬的样儿!”
宁向纾学着关佳禾的样子,雄赳赳地翻了个白眼,榆音一下子没忍住笑了。
宁向纾问:“你真不生气啊?”
榆音:“有什么可气的?你不觉得她特别像幼年袋鼠吗?”
宁向纾哼一声:“什么袋鼠,就是一白眼狼!”
一直以来,第一次见到榆音的人都下意识定义她是个长相不错的乖乖女,没脾气。
榆音很少提起家境,除了高调的成绩外,最让人印象深刻大概就是她有宁向纾这个截然相反的朋友,关系还特别好,总是形影不离的。
初中,其他老师担心学生早恋,榆音的班主任只担心她有没有被宁向纾欺负或者带坏,那也是榆音鲜少发脾气的一回。
只有宁向纾知道,榆音才是真正各种意义上的大小姐性格,温柔但不会受气,理智又坚韧。
从前关佳禾背叛她,甚至抱团孤立她,榆音注意到之后也只是懒懒打个哈欠,继而下一次的考试成绩拔尖而出,最后次次第一。
来找她问题的人越来越多,所谓的孤立变得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从而真正演译出,优秀的人身边从来不缺人追捧。
在进八班门口前,榆音突然拉住宁向纾:“纾纾,等会你去跟梁时隽说一下呗?”
宁向纾懵懵的:“我跟他说什么?”
“校服……”
“你自己跟他说啊,去后勤部拿。”宁向纾表情古怪地盯着她:“榆音,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
榆音遽然想起昨日那个孤落的身影,诧疑道:“我?”
榆大小姐从来不会对不起任何人!只有别人欠她人情的份儿。
乐于助人有什么问题?
榆音在心里质问自己。
太阳闲来无事地翘班,楼下花坛里的绿植在风中斜着身子瑟瑟发抖,教室窗户紧闭,人声沸沸扬扬。第二排末位的乖张少年被人拥围在中间,懒洋洋靠在椅背上,跟所有人相处融洽,得心应手。
看来是她的关心多余了。
宁向纾拍拍榆音,摊着手心语气夸张地问:“课间十分钟俘获众多人心,就这人缘,音音,你确定他需要你照顾?”
梁时隽像有所感应似的,抬眼望向前门,视线穿过人群牢牢锁在榆音身上。
榆音忽然有种台下纷纷扰扰,而她只身站在舞台中央,灯光交汇聚于头顶,她站在那儿,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台下的他都会鼓掌叫好的错觉。
大概是昨晚的路灯太暗,她一直没有看清。
但宁向纾话说的直白,害得她不得不去想。
兴许照顾的幌子源头是兴趣使然。
榆音走回座位,耳鼓似乎被什么蒙上,心跳的声音格外清晰,直到冰凉的指尖触到耳垂她才发现,整个耳朵都烫得惊人。
后来榆音再回想起这段时光,才明白,懵懂悸动的种子大概就是在这时埋下,悄悄生根,期待来年春意盎然时能破土而出。
榆音拉开椅子,塑料擦过地砖发出刺耳的“呲”声。
周围一个大大咧咧的男生说:“那说好了,下午体育课一起打球。”
梁时隽点头应下,不知道是不是他提前说了什么,周围的人很快散开,留下一片清净。
“今天没戴?”少年依旧是左手拿着笔随意地转动,声音低沉,乍听便觉得两人关系十分熟稔。
榆音不咸不淡地睨了他一眼,顿然觉得自己心胸变狭隘了,居然有些容不下梁时隽这张天生清俊难自弃的脸。
她反应过来着实不解,语气平平:“路边摊一块钱两条的红绳你这么喜欢?”
说完又当即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难听了,转过头看向窗外。
梁时隽不知道榆音因为什么别扭,顿了顿,好听的声音在脑后再次响起,他说:“嗯,挺喜欢的。”
榆音一噎,转过头看傻子地看着梁时隽。
见她愿意转过来了,梁时隽温声问:“我哪儿让你不高兴了?”
榆音愕然抿唇,这个年纪的男孩大多粗枝大叶,梁时隽却能瞬间察觉到她隐晦的情绪。
她没吭声,低头从书包里翻翻找找,几下纸盒轻碰的声音后,榆音从包里翻出一小包绿色包装的药,往梁时隽手边一推。
在音响送出立体环绕的上课铃声中,女孩轻声说:“我没有不高兴。”
梁时隽垂眸凝着塑料包装上三个明显的大字——感冒药。
他扔下笔,捏着包装里细小的颗粒药物,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再抬眼只看见女孩的唇瓣张和,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梁时隽等到铃声结束才问:“你刚才说什么?”
榆音一只胳膊支在桌上,细长的白颈上垂着几缕掉下的发丝,她轻咳一声,嗓音干净:“我说,班主任让我们午休去办公室一趟。”
“好。”
一上午,榆音都没有再跟梁时隽有什么交流,但她不自觉地注意了几次。
梁时隽在每节课前会把后门关上;梁时隽的右手基本上是一直握着空拳的;梁时隽上课鲜少听讲,总自顾自的看书写题。
最重要的一点——梁时隽上课的时候会戴一副黑银色的半框眼镜。文质彬彬的书卷气中和了少年本身那股乖张冷酷的劲儿,但只一会儿他又会把眼镜勾下丢在一旁。
八班的进度比榆音预期的还要慢些,虽然她休学了四个月,但休养时也没怎么落下功课。
她在医院无聊,榆承商就特地从当地名校请了老师辅导榆音,再加上她自己看书自学的效果并不差,面对即将来临的期末考,压力并不算太大。
上午最后一节政治课听得宁向纾昏昏欲睡,老师刚离开教室宁向纾就起身伸了伸懒腰,随后双手往榆音桌上一撑,调笑道:“小美女,陪姐姐吃饭去呀?”
榆音把书往桌兜里一叠,站起身,宁向纾又凑近问:“还要照顾你同桌吗?”
好好的同学关系,在宁向纾口中同桌一词又被咬得格外暧昧起来。
榆音摆出众生平等的模样,“不用。”
宁向纾一撇嘴,品出话中莫须有的酸意,爽快开口邀请:“梁时隽,一起吃饭吗?”
裴述舟不轻不淡地喊了声她,宁向纾一瞬回神,眼睛亮晶晶的,笑吟吟地对榆音说:“音音,待会儿食堂见啊。”
转眼,宁向纾拐跑了裴述舟,留下榆音独自面对梁时隽。
推的哪门子波?助的哪门子澜?
榆音在心中感叹。
少年身高腿长,随意一笑便有勾惑人心的嫌疑,“同桌,我不知道食堂在哪里,方便带我一下吗?”
榆音僵住,不用得着猜她都知道自己背后又聚集了多少视线。
那么多人都能带你去!她们都很心甘情愿!
随后,梁时隽看见女孩头顶泛着光的碎发轻飘,女孩微微颔首:“走吧。”
榆音走路向来不疾不徐的,梁时隽也不催她,漫步跟在身后。
“同桌,二中的食堂味道不错?”梁时隽默默绕道榆音的外侧,以免那群饿死鬼般朝着食堂狂奔的少年一不留神撞到她。
榆音凭着自己为数不多在食堂吃饭的经验果断摇了摇头,又瞧了眼身旁的少年:“我觉得不好吃,但每个人口味不一样。”
梁时隽昨晚就发现了,小姑娘应该是偏爱甜口。
食堂内人满为患,宁向纾拉着裴述舟早早占好了位置。
榆音最后打完水煮黄花白菜,乖巧的脸上浮着苦涩,转头撞进少年含笑的目光中。
昨日的冰山今朝化了。
榆音觉得,他或许不是冰山一角,而是严寒之下一抹清光。
身后的窃窃私语传过来,梁时隽又似未闻,“走吧,再不过去,你朋友手该酸了。”
榆音一噎,宁向纾确实再朝自己招手。
榆音刚坐下,梁时隽便自然地坐在她身边。
“同学,我能坐在你身边吗?”榆音刚举起筷子,身旁就冒出这声。
她偏过头,莫名其妙地看向说话的女生。食堂的位置没有固定的安排,没有人就可以坐,何必多此一问。
很快榆音就得出了答案,陌生的女孩确实是在问自己可不可以,眼神却毫不掩饰地绕过自己落在她身后的少年身上。
一顿饭,榆音夹在中间差点被人用眼睛盯穿,以至于她草草吃了几口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