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等我》金桔子酱

3、喝酒（上）

　　走出小区，又转了一个街角，彦芯回头确定看不到自己住的楼栋才停下来。
　　彦芯不知道王清越为什么非要来她家附近找她，一开始以为是怕不好碰面，提前碰头方便一起，但真当一辆特斯拉开到眼前时，她就有点愣住了。
　　尤其是，这人技术还不怎么样的情况下。
　　这辆车险而又险地避开路边花坛，堪堪停到她的眼前，车窗摇下来时，是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正显得有些严肃的王清越。
　　他正顶着一脑门子的关于国内和国外车的操作方向不同的官司，还要在彦芯面前故作风度镇定。
　　彦芯看着他处理过的头发，跟白天阳光男大学生的气质截然不同，看起来很有点成熟的味道。
　　彦芯只觉得想笑又不敢笑，一上车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是当年在王清越家的香味。
　　“嗯——你家固定用一种香薰吗？”
　　彦芯问。
　　“不好闻吗？”
　　王清越说着去关香薰蒸雾的按钮，彦芯连忙阻止，说：
　　“没没没！很好闻的！我记得当年去你家里做家教也是这个味道，你怎么还开车来了？我以为你要过来跟我一起打车呢。”
　　王清越当然不会承认是因为白天看到陆照来接她时的好胜心作祟。
　　俯过身帮彦芯系安全带，这一下太突然，彦芯顿时浑身僵硬，只觉得属于王清越身上的那种味道一下就把她笼罩起来。
　　王清越的头发擦过她的脸，彦芯安抚着自己的心跳，突然想：
　　看样子他真的长大了。

　　车里放着舒缓而温柔的音乐，彦芯咽了下口水，把副座的镜子打开想找点事情做，结果刚一打开旁边置物的地方就掉下一支口红。
　　彦芯愣愣地拿着这支口红，心想她今天是撞了鬼了。
　　王清越显然也愣了，两人在车里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王清越才干巴巴地开口：
　　“我不知道这是谁的，这是他在我回国前给我买的车，我不知道他有开出去过。”
　　原来是王爸爸的官司......
　　彦芯只好把这支口红塞回去，假借镜子照了照自己，整理了一下头发，以掩饰在这密闭空间的尴尬。
　　她突然开始后悔今天出来了。

　　“已经很好看了。”
　　王清越的声音传过来，彦芯一时没明白他指什么，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姐姐很好看，我第一次见到姐姐就觉得好看。”
　　“当时还想着以后要是姐姐这样的人能当我妈妈就好了，后来一想，不如当老婆更好！”
　　救命啊！沉鱼落彦女士只觉得内心有一群正处于六月的野牛群跑过。
　　当代社畜总是喜欢用无畏装饰自己脆弱的本心，因此总喜欢取一些相反的名字标榜自己。
　　沉鱼落彦女士显然是这其中翘楚，因此当真有人对着她说她沉鱼落雁时，她却差点落荒而逃。
　　“啊哈哈哈哈，清越同学.......哈哈哈哈，小时候想的......”
　　彦芯一时有点卡壳，但这陡然的停顿又实在不自然，于是脱口而出：
　　“够多的。”
　　只见旁边这人手肘搁在方向盘上，遮住嘴巴笑出声来，像是有些无可奈何地转过来看着彦芯，彦芯能看到外面路灯反射到他眼里细碎的光。
　　“去哪儿？”
　　王清越问。
　　“去啤酒博物馆吧，新开的，世界天地那儿，我来给你导航。”
　　彦芯刚才本来打算带王清越去一家环境清雅的日料店，但以刚才在车里的相处情况来看，她不敢确定在安静的环境她跟王清越能聊出什么来。
　　不如直接让音乐把周围塞满！！只要音乐声音够大，我就听不清王清越在说什么！！
　　结果王清越刚一开动就奔着逆行道冲了，彦芯一个激灵差点去抢方向盘，王清越立马换道，还好这里还没出街区，人也不多。
　　“诶，才回来还有点不习惯。”
　　王清越拍了一下方向盘，彦芯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到了啤酒博物馆，点了一些吃的和酒，彦蕊看着菜单说：
　　“你要开车不能喝酒，给你点杯苹果汁吧？”
　　谁知王清越很无所谓，说：
　　“没事，叫代驾吧。”
　　好嘛，刚回国不知道正行道逆行道，倒知道代驾。

　　光线昏暗变幻，气氛却暗流涌动，一个腿超级长的年轻女孩穿着JK在正上方舞台中间跳着舞。
　　彦芯觉得有点热，就站起来准备把风衣脱掉，王清越伸手在后面接住，顺便将风衣从中间微叠了一下，放到旁边。
　　彦芯小声说了句谢谢，等菜的过程中开始随便聊了一些天。
　　“哟，长大了，还知道帮人接衣服。”
　　王清越不明显地笑了一下：
　　“嗯，可不是，国外老这么做嘛。”
　　彦芯磨了磨牙齿。
　　“姐姐现在喜欢做什么，还是看电影么？”
　　王清越看着彦芯的眼睛。
　　“看呀，也会出去打打壁球健健身，不过工作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你呢？”
　　王清越视线转到台上热舞的女孩，说：
　　“看电影，做编程，哦，还看影评，最近开始玩滑板。”
　　彦芯想了一圈自己周围人貌似没有玩滑板的，果然可能更偏好年轻人爱好一点，于是接着说：
　　“那你后期是想在国内还是国外发展？”
　　“不清楚，其实我没有想好。”
　　彦芯想了想说：
　　“其实按照你的专业，加上还能提前毕业，你的能力肯定不差，建议你可以在国外发展几年，到时候如果想回国内的话会发展更顺利。”
　　说着饭和酒水陆续上来，彦芯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可能会像个爱指点江山的长辈，很有点不讨喜，于是不打算再说。
　　“可是我想回国内。”
　　王清越突然说。
　　彦芯有些惊讶：
　　“为什么？想家吗？不过在国内是......”
　　“我喜欢的女孩在国内，不想再分开了。”
　　王清越打断彦芯。
　　哦莫，年轻人就是这么不羁，前途什么的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彦芯开始翻糖人偶的微笑，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在这个年纪地时候正在做的事情。
　　那个时候在做什么呢？
　　在做梦吧。
　　“你们在一起谈过久了？”
　　彦芯随口问，王清越说：
　　“还没谈呢，我害怕呢，还没表白。”
　　彦芯隐约感知到一些她目前还不能承受的话题可能要出来，于是强行将话题转开。

　　话题于是转到电影，彦芯不可避免地想到当初每次给王清越补完课，两人窝在他家音影厅看电影的日子，那时候他年纪小，家里只有一个一天到晚都忙的不归家的爸爸，加上王清越本身比较早熟，平时跟彦芯牙尖嘴利斗起嘴毫不含糊，彦芯便跟这个小孩做起朋友来。
　　彼时一个早早长大的小小孩和一个还未跟上脚步长大的大小孩，一起窝在沙发，红着眼眶体会jack沉进海里的心痛，热血着叫嚣着感受着《速度与激情》的肾上腺素，也一起沉静地看着《第三极》纪录片里如桃花源一般的西藏。
　　他们对电影有很多话可以说。
　　说起最近热血机甲，日本的热血番《megalo box》被提起来。
　　私下她其实还有兼职影评人投稿，不过没有跟任何人说，连陆照也不知道，当然他也不怎么上心。
　　关于《megalo box》的影评阅读量达到了10w+，也有借了这部番剧的东风的缘故，但这是她在爱好上第一次获得的成就。
　　她忍了忍，没有跟王清越分享。
　　提起最近在看视觉观赏类影片，王清越也很感兴趣。
　　“徐克的《梁祝》虽然是一部老片，当时的画质很差，很多颜色都失真了，但正是借着这种失真，居然还能拍出中国的古典意境美来，真的很牛了。”
　　王清越说：
　　“我没看过这个，不过我在国外看了一部叫《fall》的电影，里面的色彩对比也很有意思，不过我室友当时就觉得里面的人都像五颜六色的鹦鹉。”
　　彦芯哈哈笑起来，在昏黄灯光下，在夜里，好像外在的东西一下子被隐去，人与人之间的面目都模糊起来，她觉得自己好久没有面对面跟人说这么多了。
　　周围的同事相处的很好，但更多是玩伴的关系，顾贝贝一心旅游，只想在年轻的时候火树银花，而陆照却是从来没问过彦芯喜欢什么，爱做什么，唯一的让彦芯周围朋友称道的就是每次彦芯遇到难处几欲崩溃时，说一句：
　　“就不上班了，我养你嘛。”
　　而现在，她面对着王清越，即使自己已经工作了这么多年，再不如当年赤诚，也依旧有点被燃起一些情绪。
　　男孩的脸还未完全褪去青涩，笑起来仿佛还带着栀子树叶的味道，彦芯原先感觉自己的情感如干涸的小溪，现在无缘多出了几点雨水来。
　　这样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如闪电般劈过，彦芯突然一惊，在自己某些破碎、不完整且不好的情绪奔腾而来时连忙及时打住，猛灌了一口酒。
　　王清越见彦芯脸色变了一下还以为她不舒服，刚想问，这时有人点歌，台上面的女歌手：
　　“一位匿名的男生点了一首《水星记》送给姚姚，呃......不愿透露姓名也是希望不想给对方带来困扰......”
　　说到这里女歌手也愣了一下，可能意识到刚才那句话也许不需要说出来，于是继续说：
　　那我们就带着守护的心来唱这首歌吧。”
　　底下一阵嘘声。
　　王清越听了也嗤笑一声，说：
　　“要是不想打扰对方的生活就不要送歌，既然打算送歌就大大方方的表达出来，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有点......”

　　“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

　　“有点什么？”
　　彦芯追问。
　　“有点感动自己。”
　　王清越有些不以为然，彦芯却说：
　　“喜欢一个人总是百转千回的，深情也是可以被嘲笑的吗？或许他在心里已经煎熬过一百遍一千遍了，点首歌而已，你这才二十岁的小孩懂吗？”
　　王清越却认真说：
　　“我懂。”
　　彦芯叹了口气，不打算跟他说这个。
　　王清越却突然倾过来，说：
　　“姐姐不想问问我喜欢的女孩是谁吗？”
　　彦芯眼皮不抬，喝了口酒，说：
　　“我认识吗？”
　　还没等王清越说话，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拿着酒杯过来，身后还有一桌人在后面张望着，显然在玩游戏，只听这个人说：
　　“美女，我这游戏玩输了，得要个微信才行，你要不想加等下晚上回去删了也行。”
　　彦芯觉得也没什么，刚想把手机拿过来，就见王清越打开自己的手机，点开名片二维码，真诚地说：
　　“加吧，这就是她微信。”
　　这个大哥看着这个小王子捧玫瑰花的头像，显然第一次遇到这种的，身后起哄声更大，于是无可奈何的扫了一下回去了。
　　彦芯看得简直服气，伸出双手比出大拇指：
　　“牛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