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心难改》白山宣鹤

8、清贵

　　“清贵?”
　　一个朝思暮想的名字已然浮上心头。
　　薛瑜立马下床蹬上靴子便往□□跑，一路上穿过曲折廊亭，过路的下人请安声络绎不绝，身后小厮追得气喘吁吁。待他到时，父子三人已然坐成一排，薛贵坐在正中间，薛霁坐他左手边，兄长薛遥则百无聊赖地坐在最右，贴着薛贵右手边的给薛瑜留了位置。
　　薛瑜二话不说过去坐下，一路疾驰而来竟也不带喘息，理了理衣襟摆了个端庄的姿势，便开口问身旁的薛贵
　　“薛大人，您终于舍得请画师画像啦?之前不是不屑一顾吗?”
　　薛贵瞥他一眼，回道
　　“都是你叔叔们极力推荐，次次宴席次次推，烦不胜烦。”
　　左侧的薛霁此时笑着温和开口道
　　“薛家十几代下来，代代都留了一家人的画像。恰好我们这代出了个不可一世的大画师，我们画一幅，也无可厚非。”
　　话音方落，西侧偏厅里缓缓步出一人。
　　白忱着白色里衣，外头挂着一件浅粉大袖衫，照旧是浑身上下坠了不少金饰，抱着一卷价格高昂的宣纸，身后跟着一个小厮端着文房四宝，精贵程度恰与宣纸相配。
　　座上的四人皆不免微微怔愣，除薛瑜外，另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画师。虽如此也不免早有耳闻画师花烬颜绝千古，三人一见便觉得这个传闻丝毫不夸张。
　　薛贵忆起有一次朝中重臣聚会，有同僚再次向他推荐花烬时，甚至曾说
　　“那花烬之容貌毫不逊色你家二公子呀薛大人。”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薛贵挑着眉朝右侧望去，见薛遥已然恢复平日那副清心寡欲的相，他心中不免微酸，几度怀疑自己这是养了个和尚。薛瑜倒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花烬，双眼放光，怕是要险些流出口水来。薛贵抚须，完全不懂同是自己的儿子差距怎会如此之大。
　　薛瑜其实对这张脸已经不陌生了，只是第一次见他穿浅粉，不由得还是要被惊艳得深吸一口气，尤其是他那无可比拟的模仿不来半分的气质。
　　他不少入皇宫，当今少皇帝虽然不爱金子这类饰品，早年间太后还是皇后时，与其他众妃嫔的模样他还是见过不少次的，皆是金子挂满头，打扮得无不艳俗奢靡。
　　而白忱则大不相同，尽管他身上坠了诸多金饰，可完全不会令人觉得俗不可耐，那些金饰只是他修长的躯体与清贵气质的一些微不足道的点缀，加上便会糅合得恰到好处，不加也无甚影响。
　　薛瑜逛遍京城也难找出这样的人，只觉这气质十分熟悉，像极了宫城里那位皇帝哥哥。只是一位不喜金一位常饰金罢了。薛瑜不禁咂舌，若说前者那种清贵是因高处不胜寒，由百年孤寂沉淀出来的，那后者又是为何?
　　思及此，薛瑜突然自责起来，自己陪瑾哥哥的时间堪堪多于与楚洵那小子在一起的时间，怎么就让前者高处不胜寒孤家寡人了，后者天天没心没肺的缀满银铃活似娘炮?啧，久居高处的可不止您一个人啊，还有我这个位极人臣的小瑜呢，我陪你。
　　很快，白忱的侍童摆好了东西，白忱在宣纸前坐下，揽袖执笔，头稍侧过来，看一眼后微微蹙眉笑着提醒道
　　“二公子，请您正色。”
　　薛贵无语地抿唇而后恢复，薛霁则不动声色。反观薛遥，他直接笑出了声。薛瑜瞥去一眼，往背后伸手朝他腰际一掐，而后端正坐好，神色端庄。薛遥也懒得还手，随之正色。
　　白忱起笔，不徐不疾地开始描绘。一个时辰过后，白忱起身，拿起架上宣纸，翻个面朝向座上四人。只见那宣纸上四人的细节神态俱现于四方纸上，其惊艳程度已难以用言语描述。薛贵当即朗笑道
　　“不错，我顶头那几位老爷子的画像都没我的好看，下去见他们时更可扬眉吐气了。”
　　薛霁在一旁随之笑着，扶薛贵起身，也给厅旁侍立的婢子使眼色示意收画。右侧的薛瑜起身时也不忘狠狠一把把身旁的薛遥捞了起来，嘴上却是对薛贵说的
　　“您几岁?”
　　薛贵闻之挑眉，一脚踹过去，直接要将薛瑜踹下阶去，薛遥及时伸手将薛瑜拽了回来，而后一拳砸在他头顶，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该。”
　　薛瑜气到连脑袋都懒得摸，正欲还手时，座下响起一道温润声音
　　“花烬告辞。”
　　薛贵一颔首，薛霁笑着开口道
　　“来人，送花公子回去。”
　　“不……”
　　一个必字未待出口，薛瑜出声道
　　“花公子，留下陪我玩会儿吧。我一个人无聊得紧。”
　　薛遥哼笑一声，斜去一眼，打着哈欠伸个懒腰就朝厅外走去。薛贵无语至极，薛霁贴着他隔了半步，一同朝外走去。
　　厅中只剩左右侍立的下人和白忱自带的侍童，薛瑜挥挥手，左右立马退个干净。还剩下白忱的侍童，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白忱等待主人动作。薛瑜就笑，二指撑着下颌，缓缓踱步到二人面前，附身揪着小童的脸，面上弯眸笑眯眯，语气却是威胁般开口道
　　“小妹妹，全京城，只有你敢不听我的命令。”
　　小童要开口说话，薛瑜便松开手直起身来看着他，他揉着稚嫩的脸颊，眼眶已是盈盈泪水，愤愤道
　　“臭薛瑜，我是男人!而且我只听我家殿...公子的!”
　　薛瑜未留意那声含糊不清的陡然改口，仍笑道
　　“你家公子听我的，这可怎么办呐?”
　　侍童还欲还嘴，白忱看着薛瑜轻笑一声打断二人幼稚的互怼，抚上小童的背，温和道。
　　“小霖，你抱着东西先回去。”
　　侍童仍瞪着薛瑜，而那二公子却已懒得再看他，只瞧着厅外美景，抬手扣上他的头，强硬地将他整个人转了个方向朝着厅外，朗声道
　　“来人送客。”
　　一婢女低头躬身匆匆跑进，揽着侍童走远。堂内终于只剩下他们二人，薛瑜蹙眉单手托起白忱的右手，另一只手复又抚上，三只白皙纤长的手叠在一起分外好看。白忱左手抬起，抚平薛瑜皱着的眉头，轻声问道
　　“怎么了?”
　　“心疼。心疼我家白哥哥。”
　　白忱好笑道
　　“我何时是你家的了?”
　　“那夜后就是了，官人想不负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