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心难改》白山宣鹤

3、告辞

　　花烬是一个只流传于高官贵族口中的神级画师，作画行云流水，详略得当，透过他的画仿佛能看见画中的人活灵活现在眼前。
　　若想令其作画需得提前半月预约，还只在晚上前去，不仅一幅画千两白银十两金，且只有正四品以上方有预约资格。若说薛瑜是市井百姓都见过都公认的冠盖京华的绝色，那白忱便是只有高位者才能一睹风采的神颜了，故而大画师白忱也是民间的话题人物，相传风华绝代，下笔如有神，只不过没人见过就是了。
　　传闻大瑾的少皇帝元瑾，曾邀他到宫中画像，画完递与其阅之后大加赞赏，当即便要许高官厚禄聘请他留下来做御用画师。至于为何花烬未留下来便不得而知了，毕竟那份聘请并不是圣旨。
　　白忱听到薛瑜喊出这两个字，面上并无惊诧之色，只是对他绽开一个笑当作回应，而后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客客气气道
　　“小民的书架将大人绊倒了，还望大人莫怪。”
　　薛瑜顾不得身上疼痛，忙抓住白忱的两只小臂，眸中泛光，难掩激动之色。
　　“你就是叔叔们次次宴席都要挂在嘴边的花烬!连皇帝哥哥也对我夸起过你!”
　　薛瑜松开手垂眸激动着，满心都是捡到宝了的喜悦，怎么就让他薛瑜误打误撞地进了这般神级人物的房还与其一夜花烛。万众瞩目一帆风顺的人生没让薛瑜有多自豪，此刻他却感到无比的幸运与骄傲。
　　激动的他全然没注意到白忱向来如沐春风的脸上，在听到“皇帝哥哥”这个词后露出了少许的诧异，而后又归于平静，好似十分寻常的问道
　　“大人竟可唤皇帝为哥哥?”
　　薛瑜先是耐心解释道
　　“因为自幼便进宫陪着还是太子的皇帝哥哥，我们俩一块儿由太傅教导。每每散学我们就跑去找先帝和太后玩，这便二位尊上喜欢我得紧，教我认太子作哥哥。说来陛下只大我两岁呢。”
　　薛瑜继续自顾自讲着幼时与元瑾发生过的种种趣事，而白忱已无暇去听，只想着他薛家是这朝伊始随着开国皇帝一起打江山的立国世家，其后代聪颖讨喜，做太子唯一的伴读并无不妥，但没想到先帝先后已然喜欢薛瑜到这个地步了么。
　　那边兴高采烈地讲着，这边暗自思忖着，两番风景互不打扰。
　　倏然薛瑜似是想到了什么，直接过来又抓住白忱的小臂，喊道
　　“白公子!你怎么，总喜欢喊我大人!”
　　生疏之词，薛瑜真的要伤心了!
　　白忱完全是没想到薛瑜突然停下来竟就是为了这个，些许无奈地盯着他道
　　“在下不入流的平民一介，怎敢与大人亲昵称呼?”
　　白忱见薛瑜沮丧之色马上就要溢出，又露出了他惯有的春风般和煦的笑。
　　“那大人想要白某如何称呼?”
　　薛瑜像是久旱逢了甘霖，顿时兴奋道
　　“我有表字，叫璟川，先帝取的，公子若不嫌弃，唤我璟川吧!”
　　白忱挑眉看着他，觉得自从扶这厮起来后，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未及弱冠便有御赐表字?”
　　这在寻常百姓眼里已是天大的荣膺，但薛瑜不以为意，好似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垂眸，面染悲戚之色。
　　“嗯……当时先帝老头儿已经快不行了，在崩逝前把我召进宫去，说等不到我二十岁了，便提前赐了这二字给我，还准备了上好的三冠，让我及冠礼时就戴这三冠。”
　　薛瑜睫毛颤颤，眼看就要落下泪来。白忱面上却毫无悲恸之色，眉眼间甚至浮上两分讥笑。
　　薛瑜眨眨发红的眼，抬眸看着白忱那张依旧温润的脸，一笑道
　　“不说这个了，我可以知道你的字吗?”
　　白忱勾唇，笑得比他还好看，话却简洁。
　　“不可以。”
　　薛瑜的笑凝固在脸上，自己这辈子还没在一个人或一件事上这么坎坷过，主动把自个儿剥干净了给人家看，生平第一次做下面那个都无所谓，可竟连对方的字都不能知道。没事，这击垮不了他薛瑜渴求得到人间至宝的决心，反而激得他斗志更甚。
　　“那有别人知道你的字吗?叔叔们?瑾哥哥呢?”
　　“未有。”
　　薛瑜放松下来，开怀地笑了。白忱看着他，不解。
　　二人原是各怀心思，一方以为他要去别的显贵那儿探听，另一方只是想求个平衡感。
　　日上三竿，白忱与他已是聊无可聊，便逐客道
　　“璟川不若先归府用午膳罢，二公子人身贵重，一夜又半日未归，尚书大人该着急了。”
　　薛瑜噔地一声站起身，磕巴道
　　“几……几时了?”
　　白忱看着他，但笑不语。
　　他倒不是怕那个封建的爹会对他怎样，反正前几年每次薛瑜疯玩回来，薛贵要对他上家法时，他都机智地疾奔去宫里皇帝的身旁躲着，宫门的侍卫拦都不拦，而临到薛贵到宫门时却是无诏不得入了。
　　这次他大不了故技重施，薛瑜真正怕的是今日没有上朝。
　　大瑾第一重臣如何?有个正一品的爹如何?得皇帝宠爱又如何?照样免不了朝中老臣要参他一本因耽于花酒而耽误朝政。薛瑜垂头丧气，灰溜溜地走到门前，实是艰难地推开了门，望一眼大堂的歌舞笙箫，索然无味。
　　他猛地转过身来，看到白忱在他正后方正笑着抱臂目送他离去，临行前还能见到这么美的笑，值了！
　　“我都要走了，可以知道白公子的字了吗?”
　　白忱弯眼一笑，回道
　　“以后会有机会知道的，璟川大人路上小心。”
　　薛瑜再无言语，默默地消失在白忱的视线里，走时还带上了门。
　　就在薛瑜步出凤仙楼的半刻后，白忱在案前惬意地煮着茶，倏地房门被推开，一位身材窈窕面容妩媚的白衣女子端了饭菜进来，放到一旁的桌上。
　　白忱缓缓开口
　　“凤姬，说了多少次，要敲门。”
　　“屁事忒多。”
　　白姒噘着嘴，瞥了白忱一眼，见她的好哥哥面上毫无波澜，也没有要对她说什么的打算，于是先耐不住问道
　　“哥，你怎么跟那么贵重的人物搞到一起了?会不会影响我们啊?”
　　白忱不徐不疾地端茶一呷，微扬起一笑道
　　“太影响了，直接改变计划好了。”
　　白姒震惊地望去，却见她哥哥并无玩笑之意，下一刻便起身来到桌前落座执箸，还不忘开口道
　　“吃吧，再不吃该凉了。”

作者有话说

　　元瑾是皇帝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