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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南方的雨总是很绵愁,淅淅沥沥的下不干净。安蝶靠坐在阴影中,似听着雨,又似全然的恍惚,什么也听不真切,只觉得屋外的雨水粘腻恶臭,顺着窗口的风爬上手臂,像一群毒虫……

      「啊,真恶心……」她心底默默鄙夷,甚至屏住了呼吸,难掩厌恶地闭了眼。

      “这雨可真恶心……”

      “嗯?”对坐的警员一头雾水,小心翼翼看了看领导,见对方面色不虞,忍不住低头捏紧了笔尖。

      被瞅了脸色的领导,忍着莫名其妙勉强配合了一句“……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转而轻咳一声,再次尝试切入正题。他是带着公事来的,登门一个多小时了,门外耗了半天,又陪着枯坐了半天,竟然一个问题都没能问出口,这叫什么事!

      徐言坐正了身体,神情严肃,他下定了决心要速战速决,语气不自觉就强硬起来:“您也知道我们的来意,我这有几个疑问,劳您帮忙回忆回忆。”

      安蝶不置可否,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整个人的精气神像是被抽了个一干二净,也就是徐言登门才有现在的场面,不然谁也不会坐在她的面前。

      徐言是个负责的警官……有些事交到徐言手里,安蝶是放心的。

      徐言并不清楚安蝶的想法,他只觉得今天的安蝶十分不好相处,他吃够了冷脸,若再一味依着安蝶的态度耗下去,今天就白来了。徐言着急案情,不愿这样。他示意秦芒录音,记下内容。

      “上个月3号,有一对夫妇来您这里寻求帮助,事情解决之后,您与他们有再见过面吗?”

      “……3号?”安蝶握着自己的手臂,依旧闭眼靠坐在长椅上,她想了想,露出点意味不明的笑意来,“3号那天来了两对夫妇,一对60岁左右,儿子被摄了魂,请我看看。一对30岁上下,说家里进了脏东西。你问谁?”

      徐言一愣,眉峰微皱,额头上拱起两条竖直的细线,显然是经常烦恼的操劳像。他事先明显不清楚3号来了两对夫妻,此刻听安蝶透露出来,也不知他们之间有何联系,但十几年的办案经验,总让他有一丝隐约的预感,觉得两者之间或许可查。但他还记着今天来的目的,那微弱的心思便暂且压了下去。他沉了口气,回答道:“先说60岁那对吧,他们和您丈夫是同事。”

      “是吗?”安蝶问地漫不经心。

      徐言却精神一振,“您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安蝶看了看徐言,她嘴角从方才开始一直挂着笑,见徐言一副抓着什么线索的模样,忽然间像想到什么很可笑的事,坐直起来,端上茶杯轻抿了一口,不客气地问:“我有不知道的事,这很奇怪?”

      “您毕竟身怀异术。”

      “异术又不是全知全能,有点用,也没那么有用……”

      这话说得……徐言自己是个普通人,平日对这些个身怀异术的那是非常羡慕,要是他有这一身常人不能及的本领,早把全国的坏蛋都抓进监狱了!怎么这些个有异术的,倒像是有了还觉得不够,非要更进一步真的当个神才行,也未免想的太美了吧?他酸酸地唾弃着,不是很喜欢,连带对安蝶的尊重都打了个小小的折扣,说话也不大客气,藏着一点点讥讽:“拥有财宝的人,总是过于谦虚。”

      安蝶听出了言外之意,仍然语气平平,“这么说来,徐警官对异术颇有渴望了。”

      徐言略微低头看着茶几,也未隐瞒,“能多一份不同寻常的力量,我想没人会拒绝。”

      “没人会拒绝……”安蝶觉得这个回答中有太多局外人的一厢情愿,她又坐回了阴影里,声音里也没了笑意,“且不说是不是这样吧……异术难得,也有些用处,但譬如我,如众多身怀异术的人,如果我们不再事事依照管理规章办事,不再顾忌社会公认的道德标准,无所顾忌,想怎样就怎样,徐警官还会认为异术是一件好事吗?”

      “不会这样。”徐言不假思索地道。他回答的太快,以至于自己也没想清楚其间的逻辑,这很失礼。安蝶作为拥有异术的能人,社会地位非同一般,加之安蝶为人和善,平日多与官方合作,在高级领导面前也很能说上话。徐言这样急于否定,却拿不出证明的强势回答,放在不好相处的异术者面前,说不得就会被扫地出门。

      秦芒在一旁虽疑惑话题的走向,但见领导有些尴尬,便小声出言,想尽力挽回:“异术者也算公职人员嘛,况且异术者从小由官方教导,道德水平可比一般人高太多了……”

      徐言听秦芒这样说,也明白了自己的底气从何而来,他无不肯定地道:“从第一个异术者露面开始到现在,将近150年的时间,还从没有一个异术者胡来过,要是他们都会犯罪,那整个社会就没谁会守法了!”异术者,可不仅仅只是身怀异术,他们几乎毕生都在帮助别人,又因为从小接受的政府教导,尤为淡泊名利,这样一群人,清贵而生来带着使命,心中自有教条,又怎么可能放纵行事?

      徐言理所当然的这样认为,即便有些异术者脾气古怪,即便和异术者打交道总会化身为柠檬本精,但他心中就是这样认定的。天然的崇拜与信赖不可磨灭!

      然而这样的回答,却不是安蝶想要的。

      官方教导吗?

      安蝶从来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她只觉得自己被关进了笼子里,从反抗到适应,再被从头到脚塑成一尊泥像,表面贴着金,内里都蛀空了……

      只有顾谢看见了真实的她,愿意包容她的懒散与恶劣。

      要是顾谢在身边就好了……

      徐言的慷慨激昂没有半分打动安蝶,屋内沉闷压抑的气氛也没有因为两位警官的盛赞而缓和丝毫,反倒是窗外的雨陡然下大了,哗哗而落,坠地惊雷。

      “还是说说你们的问题吧。”安蝶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密集的雨水遮住了天光,室内比方才更暗了几分。

      徐言察觉了自己的激动,借着安蝶关窗的举动稍稍整了整坐姿,复又回归严肃。关于那对60岁的夫妇,徐言想问的并不多。那对夫妇来找过安蝶,之后没两个月就双双死亡。他想尽可能了解当日的情况,或许对寻找那对夫妇的死因有所帮助。

      啊,对了!安蝶还没有回答他第一个问题。

      徐言眼神一转,重新问道:“您方才说那对60岁的夫妇是为了儿子找到您的,那他们儿子的事情有顺利解决吗?”

      安蝶坐回阴影里,回答的随意:“并没有。他们儿子咎由自取,我没理由帮她们。”

      “这么说,那日之后,您没有见过他们?”

      “不错。”

      “他们的葬礼您也没去吗?据我们所知,您丈夫顾谢当日是有出席的。”这一问,就是在挖坑了。死者与安蝶丈夫是同事关系,平日说不得会有来往,只是见安蝶的态度,却只把死者夫妇当作陌生人,这多少会让人有所疑虑,更不提本来就想的多的警员徐同志了。

      安蝶对此倒没什么多余的看法,只依照事实解答了徐言:“我从不与他的同事打交道,他也不会过问我在做什么。葬礼、婚礼还是其它什么,我都不会到场。”

      “那能说说他们儿子的情况吗?”徐言换了一个方向提问。那对夫妇的儿子在5月7日晚死于一场车祸,就在他们找到安蝶求助后的第4天。

      安蝶想了想,回忆道:“被摄了魂的人,通常而言会有些痴傻。他们儿子……”

      “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徐言问道。

      安蝶道:“算是吧……我刚才也说过了,被摄魂的人通常痴傻,但他们儿子很安静,甚至算得上规矩。这是不正常的。除非他是自愿被摄魂,还留着一定的清醒。”

      徐言道:“那与咎由自取也差些距离吧,还是说有别的什么原因?”

      “听得倒仔细……”安蝶似有嘲弄,但转而又详细地解释起来,“摄魂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往往需要寻找精神疲惫、衰弱且没有防备的人下手。成天皓,也就是那对夫妇的儿子。据他们说成天皓是在17岁的时候突然不对劲的,而在那之前,他成绩出众,为人热情又乖巧善良,那样一个好学生,一没去过奇怪的地方,二没交往奇怪的人,三来也没发生什么足以令他神魂惊惧的事,只是在家睡了一觉,第二天就恍若初生婴儿,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除了自愿被摄走魂魄外,很难再有别的解释。”

      徐言难以置信:“你是说,他是在自己家里被摄走了魂魄,还是自愿?为什么?”

      “这就要问成家夫妇了。”

      “……”徐言一时被噎住,唯一可以称作线索的信息断在死者身上,还让他怎么问!

      “那您就没去看看是为什么?”徐言到底不死心,纠结了再纠结,还是抱着希望问了出来。成天皓一死,他爹妈没多久也死了,只是前者是车祸,后者是谋杀,原本徐言是没把两者放在一起的,问一嘴成天皓,也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侧面了解那对夫妇的情况。结果成天皓是在自己家里被摄魂,还是自愿,这让他不得不重新看待成天皓一家的关系。或许车祸是人为也不一定……但这与成家夫妇的死又有什么关联?

      徐言脑子疼……看着坐在阴影里的安蝶,脑子就更疼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安蝶喜欢待在光线不好的地方?而且屋子里的气味有点太潮了……不那么让人舒服……

      徐言忽略掉那点子怪异的违和感,眼巴巴看着安蝶,他长像与粗旷无关,公正地说勉强称得上儒雅,然而年纪毕竟摆在那,狗狗射线放在他那张已然不怎么鲜嫩的脸上,着实辣眼睛。

      安蝶轻叹一声,招招手,几页纸张从书架上的档案中飞出来,平稳地落入徐言手里,“这几页是当天的记录,成家夫妇说了什么,都在其中。至于成天皓,他既然是自愿,我当然不会去干涉。你如果好奇,可以查查他17岁出事时,成家发生了什么。”

      徐言闻言点了点头,看了几眼手中的记录,知道暂时只能这样了。他谢过安蝶,带着秦芒下楼离开。安蝶居所是一座颇为僻静的小院,院中沿着墙角栽种了许多花草,一株有些年头的白玉兰在雨里孤零零地立着,花苞歪斜,落了许多,像走到暮年的老妪,萧索地压着院墙一角,等着了无生趣的结束。

      “我总觉得有些难过……”徐言出门前,最后看了一眼被雨淋透的院子,低缓地说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雨太大,真的把院子淋出了几分难言的萧瑟,也或许是手头上这桩凶残的谋杀案压在心里,隐隐预示了不可知的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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