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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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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那边!”
“这边也有他的气息!”
……
“该死……竟然让他给蒙了!”
“接着找!挨家挨户搜!”
……
夜空并无繁星点缀。
黑云白雾缭绕在银竹城上方。雨一点一点砸在老旧的瓦砾上,仿佛要将屋顶砸穿。半空中,青石上,邪气弥漫,阴风暗起,让人横生一股冷意。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接着又迅速关上。门外人声嘈杂,脚步紊乱。
透过门缝甚至能看见一星两点飘闪而过的灯火与黑影。
延北枳等了一会儿才抬脚往里屋走去。
雨水夹杂着淡淡的咸腥味,顺着发梢滴滴答答落下,地板晕开墨色,湿了一片。
延北枳紧握匕首的指尖已然泛白,他凌厉地扫探四周,另一手按下自己不断发颤的手臂。
倒是他没注意,竟有一人坐在屏风后的床边看着他。光影暗暗,延北枳看不清那人的脸。
门外脚步声逼近,势如破竹。
延北枳心下一惊。只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寻觅而来,灯光投在门上的影子由长到短。
延北枳瞥了眼那位端坐着的人,眼下情况哪里让他顾得上那么多?压着床上的人就一起裹进被褥中。
他浑身冰凉,即使在被子中也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身上淌着雨水,冷的好似被人塞进了冰窖中。
延北枳立即运转体内气息,强压下这股寒息,将刀抵在男人腰间,低声威胁道:“不准说出去。”
他确实在赌,毕竟此时他状况不佳,外面人多势众,已是强弩之末,若被刀尖那头抵着的人把他供出去,就算天意如此吧。
那人背对着延北枳,模糊的视线中竟觉其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等了许久屋外人并无动静,明显是有所顾虑。只听见只言片语。
“里面不是那姓宋的住的地方吗?真要进?说不定不在里面呢?”
“管他呢,随便看看得了,到时候那边说什么下来也好开脱。”
二人最终将心一横,推开门刚想抬脚进去。
紧接着“砰”一声,门被关上,他们被一阵莫名其妙的力道推了进来。
“我道是谁。”
熟悉的声音娓娓传出,却仍让人忍不住心头一颤。
“哪路神仙劳烦二位亲自出手。”话音中略略带了些嘲讽的意味,那两位虽觉心头憋闷,却不曾有分毫不敬。
“这……那小子厉害得紧,现下正派人追查……”话到一半,却停下不说了。
无言以对。
若说查贼人,那么提问之人修为远在他们之上,对付小贼应当不成问题;若说秉公办案,他们一无令牌二无手书,办哪门子的案;若说上门叙旧……鬼都不信,不说那淋湿的外衣,就冲手中提剑进门也并非善类。
“哦,是吗。我竟不知有些什么贼进了自家院落,实在惭愧。二位可曾瞧见特别之处。”宋疏影语调幽幽,不疾不徐。
音调平平,但总让人觉得像带了刺的玫瑰。那两位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如此相敬已是给足了面子,本不想将事情挑大,可对方欺人太甚。
那表面意思是简单,实则暗喻两人是贼,还是贼喊捉贼!顺便彰显一下双方实力差距悬殊,他不与他们计较,显得大方。
其中一位叫段怀尹,心气极高。
想来他是段家唯一嫡子,生来便是名门望族,再加上本身天资不差,长得白净,又颇得段家家主喜爱,从小到大哪里受过多重的责骂。于是被宋疏影言语一激,喉咙里哽着一口气久久咽不下。
段怀尹:“宋疏影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好言好语你却咄咄逼人,欺人太甚!我瞧你一直缩在后头不肯出来,该不是你私藏了他?”话音一落,顾不得什么礼数,抬腿往屏风后走。
结果入眼便是一片……狼藉。
段怀尹是个贵公子没错,但自诩为人坦荡的他并没做出一桩偷鸡摸狗的下头事。初次见人翻云覆雨,惹得他自己脸红。
怪就怪来的不是时候,此番前来反是他二人不识规矩,搅人好事。
脑子在转动,脚下也不停,锋头一转掉头离开。
一旁陈玄青见段怀尹扑朔迷离的眼神就知道碰上了什么尴尬的事。
不知宋疏影有这等嗜好,暗自扯扯嘴角,自认倒霉。
况且在进来的第一时刻二人就用灵识将这院子里里外外探了一遍,除了他们三人的灵息,再没有第四人夹杂进来。进来查探也只是为确认是否有人藏匿气息。事到如今还不如赶快请个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都不想招惹这位神经病。
陈玄青:“此番是我等冒昧了,还请……”
“哎呀我也不是那小心眼的。若下次有缘我便也送个美人往你那去。”宋疏影将音调微微提高,尾音特意扬起,那语气忒贱。
陈玄青:“……”大可不必。
既然下了逐客令,不必多说,街道上立现了两道虚影朝远处奔去。
静静的过了几秒钟,已经全无了二人的气息。确定暂时安全后的延北枳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立刻掀起被角,一个翻身下床抬脚就要迈出去。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瞥向身后之人。
两人一站一坐,相互对峙着。
不知有意无意,似乎天道也爱看戏。当即劈下了道惊雷。
一道白虹划过,房内瞬时恍若白昼。那光亮映在延北枳惨白如纸的脸上。紧接着跟来一声巨响,惊起了别家小孩哭闹。
仅刹那间,宋疏影眼底甚至泛起一丝狡猾。方才情况紧急,周围环境又昏暗,他还没看清对方就被钻了被窝。
但现在可以了,他将对面扫视了个干净,倒真是个美人。只是细细碎碎的发因为被雨水打湿,加上被刚才那群畜生打伤,平生出一种惨淡的破碎感。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刚才可是我救了你,总不会想过河拆桥将我杀了?”宋疏影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副老狐狸见着小羊羔的模样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没有。”延北枳侧过身子,“刚才……多谢。”说完便朝外走去。
宋疏影眼底带笑,手上力道不减,随即打出灵力拦住其人去路。
“你刚跟我同床共枕,怎么说走就走,像个白眼狼一样,实在心狠。”
延北枳:“……差不多行了。”
他忍不住嘴角抽搐,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发生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他延北枳就是睡了人家就跑的那位负心汉!
刚才那几道灵气说轻不轻,躲又来不及,若不将其抵住恐怕又要平添一道伤。
见对方出招,延北枳也不躲着藏着,把匕首扔一边后化剑而出,与对方来了个硬碰硬。
只是他如今身负重伤,又经长途跋涉,逃出刚才那背后一伙人的围剿已是强弩之末,再是铜墙铁壁做成的人也扛不住,何况他血肉之躯。
于是没过几招,延北枳便落了下风,处处碰壁。
最后那一招算是下了狠手,他刚要抵住,突然发现灵力竟如同前几次与那伙人交手一样聚不起来了。心中暗道不妙,连挡都没挡,平白接下这一击。
效果可谓立竿见影。满屋铿锵冷剑之声倏地静下。
死一般的安静,但似乎在无声的一端有一座钟,他听见了滴答滴答数着时间的声音。
延北枳的胸腔肺腑内一阵翻江倒海,喉头即刻涌现血腥味。他一手持剑立于地上,另一手再也无力抬起,便任由其垂下。
脚下落了一滩血,腹部伤口尽数裂开,血源顺着腹间丝线流动,衣襟上染尽鲜红。
他低着头,仿佛身间生气被缕缕抽尽。
他竭力睁开眼,却见血条模模糊糊贴在了眼前不止。
好痛……
脑中仅剩的这两个字在来回荡漾。
可惜他最后连大口喘息的能力都没有。
脑海如同断了丝的莲藕。嗡鸣声不歇,扑继而来的是冷清清的寂寥。眼前该有的几抹微光正被一点点吞噬,最后定格于眼中的光景竟是宋疏影的身影。
……
宋疏影将人接住,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另一手挽住其双膝,将人抱起。
他本想让人在这睡下,可想起刚刚那群人就又改变了主意。不是他怕那群人,只是现在带了个伤病,那伙人更不是吃素的,一个顶一个厉害,他平时抽风招惹了不少,若让他们逮着机会,肯定疯狗一般,哪能让他轻易逃脱。
于是他将人连夜带回了本家,或者说是宗派。
将人家身子擦拭干净,让延北枳服下丹药,后又为其把脉。
这人确实快要死了。
好在根骨清奇,天资上乘,是个千年难遇的天才倒是真的,比起他宋疏影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疏影心道好险,幸好刚才选择把人打一顿再捞回来。原因是他又发现了延北枳体内几处寒气滞停,打一顿虽然要命,但好歹疏通了气脉。不打才是真要归西。
宋宗主闲得没事盯着床上人看。
其人面容姣好,清纯中带有丝丝娇媚,但不俗气。柔和之余,眉间又不失凛凛英气,但总给人感觉平淡如纸,宛若坠落的神明。
他看着看着便心生欢喜,总想将人死死扣在身边。
而现在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双唇紧闭,脸上不正常的苍白没有褪去分毫,反倒让宋疏影生出怜香惜玉之情。暗暗咒骂那群不是人的家伙,怎么对一个筋骨都没长成熟的孩子下如此狠手,要不是他今夜出手相助,恐怕延北枳早下了黄泉。
宋疏影没怎么休息,这大晚上的留延北枳一人睡房内也不安全,万一突发什么症状还能及时有个照应也说得通是吧……说到底还是觊觎美色罢了……
果不其然,大半夜的雨没停,延北枳发了场高烧。即使是昏迷也没能让其安心,紧蹙的眉头始终无法舒缓。
宋疏影试着调动他体内的灵力,延北枳的灵力根本聚不起来,谈何调息。
大概什么情况是了解了,只是这祖宗究竟祸大于福还是福高于祸就不得而知了。
窗外暴雨如注,房内落着了几分寂静。
宋疏影望着外面被打弯了的树干,竟有丝丝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