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晚来天欲雪》壹 仙侠h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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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你曾，借沧海一粟，拥星河一路，
投奔鼎沸人海的静默处。 」
剑刺入沈不怵心口的时候，闻讯而来正打算与魔头沈不怵及其徒弟郑清峻血战到底的各派修士愣住了。
郑清峻也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眼前人一点也不抵抗。
除却耳边回响着的剑刺入皮肉的声音，郑清峻什么也听不到。
他看见沈不怵眉头紧蹙，眉间血红的奇怪印记逐渐暗淡，浓密的睫羽像扇子般覆盖眼底复又撑开，苍白的嘴唇被喉咙中瞬间涌上来的血染得黑红。
他神情冷淡目不转睛地望着沈不怵。握着剑的手却微微发抖。
沈不怵似是想像往常一样扯出一个他十分厌恶的没心没肺的笑，但是失败了，血从他微微张开的双唇中争先恐后地涌出。
事情发生其实不过一弹指间，沈不怵的神情动作却在郑清峻的眼中一帧一帧地慢放。
他怔怔地看着沈不怵逐渐消失在他眼前，逐渐消散在这世间。
像沈不怵这样修炼到一定程度的魔修，其实受上一剑，即便是心口一剑，也不至于形神俱灭。
这样的情况，只能是——他在自毁。
察觉到眼前人的放弃抵抗，郑清峻口中泛起苦涩。
这不应该的，他怎么会对这样一个坏事做尽的不折不扣的魔头、灭自己门派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产生这样奇怪的情绪。
许是自己没有想到他会这般自毁吧。
自毁却是便宜了他了。
他安慰自己，忿忿地想着。
沈不怵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句未完的话是：永别了，徒……
听到他竟还想喊他“徒弟”，苦闷与一种莫名的悲戚如一双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想着，他可从来没把沈不怵这样的魔头当作师父。
沈不怵消失的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一些零星画面：
“剑月宗的剑法挺适合你的。”那人一袭红衣抱臂倚在竹前称赞道。
“沈不怵……沈不怵便是——什么也不怕，我沈不怵生来就什么都不怕。”
“晚来天欲雪，能饮……”
他想抓住这些碎片，这些碎片却像一条滑溜的鱼，在他脑中飞快游过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郑清峻微微摇头，认为这只是幻觉。
身边聚集的修士看见大魔头沈不怵在郑清峻剑下灰飞烟灭，纷纷抱剑作揖，朝郑清峻行了一礼。
“郑公子除恶扬善、黜邪崇正、为民除害，实在是大快人心！”
“这魔头此前烧杀抢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甚至为了成魔练功能把自己的血亲一一杀害，此一死却是便宜了他了！”
“郑公子，我们此前轻信你的门派正阳派被大魔头灭了门，而你却归附于魔头认贼作师的谗言，没有前来营救你脱离魔海，实是对不住！”
“没曾想你是忍辱负重、步步为营让那魔头松懈，直至今日亲手将其诛灭。”
“郑少侠！你在正阳派时正年少便崭露锋芒、武艺超群，此一出诛魔果真不同凡响。”
修士们突然想起郑清峻此时无门无派，拉拢此等人才对门派只会有利无害，纷纷转了话头。
“郑兄不如入我剑月宗，我宗剑法必能助少侠更上一层楼。”
“此言差矣，我崇山派剑法想必更适合郑公子。”
……
各门各派各路修士大能众说纷纭，眼看就要发展到拔剑论长的地步了。
郑清峻鬼使阴差地选择了剑月宗。
他果然很适合剑月宗的剑法。
三月一突破，十月一晋升，修炼速度之快令本在诛魔时便闻名修真界的郑清峻名扬天下。
由于郑清峻本人清风峻节、谦恭仁厚，常仗义救人，赢得不少人另加青眼。
只是有一点令人诧异，纵然拜在剑月宗门下，他也再没拜过师。
……
三百年后。
十几道劫雷过后，处于幽闭洞府中的郑清峻倏地睁开了双眸。
他晋阶成功了，此时离飞升不过一个境界。沈不怵之前给他下的记忆封印随之失效。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他全想起来了。
他的魔头师父，原名叫云欲雪，他后来成了魔头后才改的名，也就是如今被人熟知的——沈不怵。
郑清峻才知当初刺沈不怵那一剑时自己的异样情绪从何而来。
沈不怵好狠。
狠到自作主张封印他的记忆。
狠到他在自毁前还不忘让他刺上一剑为他洗脱与魔头勾结罪名，默默安排好他的后路。
狠到甘于承受万世骂名、以己之身毁掉真正的魔鬼。
狠到……将他们的爱意泯灭，将他们的过往抹除，将他们本就没有多少希望的未来毁掉，云淡风轻地跟他说那一句“永别”。
谁要和他永别！永远都别不了！无论生生还是世世，不管上天还是入地，他都要找到这个人！
郑清峻心口一阵钝痛，加之雷劫造成的内伤，他喉咙一股腥甜涌上，终于一口血从口中喷出，染红了雪白的衣领。
随意用衣袂抹去鲜血后迅疾起身，他不愿相信那人已然灰飞烟灭，他也不愿相信那人如此决绝，他要去魔界寻他元神，将他找回。
……
四百年前。
眼前人一身红衣如火衬着一头白发似雪，他秉着一把折扇挑起郑清峻的下巴，微微弯下腰与十六岁的郑清峻对视。
浓密且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眼尾一点红痣衬得他愈发妖冶，那微微上挑的双唇吐出来的却是刻薄阴损的话语。
“原来你叫郑清峻，有意思，还清风峻节，啧啧，你们门派真是缺什么想要什么。”
郑清峻闻言拍掉他抵在下巴的扇子，明知自己绝不是眼前魔头的对手，却还是一次次持剑运功使出杀招，然而对方总能不费吹灰之力抬手轻松化解。
看着郑清峻一次次被他打倒，一次次吐血后又一次次冲向他，沈不怵内心动容，想起来多年前的他也是这样的垂死挣扎。
只不过，他要比郑清峻疯上一些。
那时候的他意识到无论如何也不能打败眼前不成人形的魔鬼。
不如自尽？受魔王钳制也自尽不了。即使能，也于事无补，他也不愿，他要让灭他族毁他家的魔付出代价。
他应下那魔王要他入魔的要求，假意归附于他。
而后走向抚育佑护他十几年的家，施法纵火，偌大府邸瞬间被大火吞噬。
此番举动，其一为了不让家人尸体落入魔王手中被炼成傀儡，受尽折磨，不得解脱，且不让他们成为魔王可以利用的他的一大软肋。
其二，让魔王松下防备。
他从火光滔天的府邸款款走近魔王，一袭白衣早已被血染得深红，被吐出的血染红的唇妖冶异常，浓烈的一身红显得他被风吹乱的一头白发很是晃眼，说不清他和没有人形的魔王相比，谁才是真正从地狱中走来的魔鬼。
“做魔，很难吗？”他对眼前魔王说。话音刚落，着火的府邸瞬间崩塌，发出轰隆一声，天地都似乎震上一震。
那魔王似是被他这一番疯魔的举动取悦了，即刻大笑不止，那笑阴戾可怖，如鬼魅缠绕在四周。
从那时起，琴川云氏不复存在，云欲雪亦随之而去，活在世上的，只有魔头沈不怵。
被勾起尘封心底的往事，沈不怵微愣后，在各魔修不知所以然的面面相觑下，带上晕死过去的郑清峻回魔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晚来天欲雪》壹 仙侠h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