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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被宿敌为所欲为的第五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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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屋的门依旧没有修好。
但不同于第一天过夜时宁滟孤零零的处境,这一夜他的腿边可谓妖多势众。
而且狐狸们的皮毛比食月厚实不少,红艳似火,尾巴更是长而蓬松。它们围着宁滟或卧或趴,抵挡了各个方向袭来的夜晚寒凉。
宁滟倚着墙,闭眼休息,只是讲了讲“道”这个字,他便觉出几分疲累,好在身边暖意融融,不知不觉心神安宁。
等到宁滟恢复精神,睁眼一看,身边已是空空荡荡。
他听到门外传来一些动静,便起身出去察看。
只见一个铁笼被放在地上,笼子底部铺着奢华软垫,垫子上侧卧着一只白狐狸,体态慵懒,如雪似云的尾巴不时轻轻扫一下,紫色的双眸半睁不睁着,似乎刚睡醒。
四只赤狐正围着笼子,对着体型比它们大了一圈的白狐,如同行礼一般,躬身垂尾,此起彼伏的发出“嘤嘤”的叫声。
这白狐自然是昨日拐带宁滟的胡绥。
察觉到宁滟的走近,赤狐们安静下来,白狐则扭过头,紫眸睁圆,仔细打量了宁滟一番,意味深长地说道:“妹妹的气色不错呀~”
宁滟沉默一会,才开口说道:“既是男身,不必再称……姐妹。”
“欸,此言差矣。”胡绥笑道,“我等狐族,可男可女,可上可下,皆是兄弟,同为姐妹,何必拘泥唯一的称呼。”
宁滟:“……”
宁滟没有接着这个话头,问道:“你为何在这里?”
“被那崽子丢弃了呗。”胡绥夸张地哀叹一声,“男人,就是这般无情。小的时候成天抱大腿喊哥哥,如今长大了,就直呼名讳,你来你去的……”
宁滟打断他,直言不讳道:“你知道我是谁。”
白狐的眼睛滴溜溜一转。
“离厄也知道。”
“贺……”宁滟声音一顿,“他也知道。”
宁滟的脸上没有表情,无波无澜,“你们都知道我是谁。”
胡绥的视线转开了一瞬,不与宁滟对视,他思量片刻,柔声说道:“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你把我放出来,我就告诉你,你是谁,来历如何。”
宁滟摇了一下头。
胡绥不解,“你不想知道吗?”
宁滟却道:“你囿于铁笼,虽因我而起,实则错在一己私念,自当好生反省。”
白狐以爪掩嘴,姿态优雅的打了个呵欠,兴致缺缺道:“果然还是这般古板无趣,白瞎了一张脸。”
“不对,至少有一点进步。”胡绥似乎想起了什么,“先前你说要去大王的寝宫,色胆可嘉,但实在是操之过急了。男人嘛,越是对他投怀送抱,越容易生厌。”
胡绥笑道:“左右无事,咱们就先在此地修炼一番……”
正说着,一大早不见的食月自远处狂奔而来,转瞬即至近前。
食月嘴里叼着一本册子,放到铁笼前,兴奋说道:“峰主,我找到了!这就是您说的特别厉害的修炼秘籍对不对?”
胡绥说道:“论起脚力,你这小傻狗总算还有可取之处。”
食月听了,不仅不生气,反而更期待了,“那是不是我看了以后,也能跟您一样厉害?”
“想变得我这么厉害,你早得很呢!”胡绥笑道,“但念你志向远大,就先从干过我这四只小辈,或者被它们干过开始吧。”
宁滟:“……”
宁滟俯身捡起地上的册子,封皮正中写着“欲海迷情录”五个字,左边附着“有狐氏撰”四个小字。
他随手一翻,皆是淫.词浪语,配以细致传神的绘图,部位细节尤其丰富。
胡绥笑道:“怎样,对你看到的还满意吗?”
宁滟问道:“这是你写的?”
胡绥得意道:“自然,论起文思和画技,实话实说,群妖之中,唯我独尊。”
食月着急道:“快把秘籍还给峰主,我等着修炼呢!”
宁滟神情淡淡,“你可看得懂?”
食月竖起的尾巴顿时垂了下去,“呃,看不懂……”
宁滟说道:“我既答应教你识字,便一日不可懈怠。”
食月的尾巴垂得更低了,小声哼唧,“可是我想修炼……”
宁滟说道:“坐好。”
食月仍是不情愿,然而下个瞬间,它已变为乖乖蹲坐的姿势。
胡绥不满道:“拜托,能不能别玷污我的作品?这可不是让你教小傻狗识字用的。”
宁滟无视了对方,他让食月先看封皮。
食月突然惊呼一声,抬起前爪去指,“这个字,这个字我看过,妖侍大人给我看过!”
宁滟一看,是“情”这一字。
“此字念‘情’,发于本心,喜、怒、哀,惧、爱、恶、欲,皆为情。”宁滟一边说,一边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有情自然,万物弗如是,无情……”
宁滟声音一停,没有往下说,而是换了一个字。
如此说说写写,宁滟又教了食月十个字的意思和写法,并说明日会检查。
食月这回连耳朵都垂下来了,它只好到一旁用爪子反复去写那些字,努力记住。
赤狐们围着食月,故意用尾巴逗弄它,都没被食月理会。
胡绥等了半天,见状说道:“不教了吧,拿过来,我要看。”
闻言,最机灵的一只赤狐跑到宁滟面前,抬起双爪。
宁滟把册子给了它。
剩下的三只赤狐也围了过来,左右两只举着书页,后边一只托着,前面那只负责翻页。
胡绥瞧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此处甚妙”,“刻画精湛”,“不愧是我”诸如此类的点评。
宁滟:“……”
胡绥瞥见宁滟的眼神,敏锐觉察出藏在那里面的一抹不解,便说道:“正因为是自己的作品,看起来才格外有趣,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作品都不喜欢,那这个人定是乏味可陈的。”
宁滟没有接话,他的目光落到赤狐们举着的册子上,“这些……”
他迟疑了一下,“很有趣?”
胡绥新奇地瞅了他一眼,“居然问出这种问题,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有进步,真想知道……嗯,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会让你变成这样。”
胡绥的话语里隐瞒了什么。
但见胡绥之意,以前的宁滟,是绝不会问出这种话的。
“当然是有趣的,这可是天底下最有趣的事。”胡绥转而回答宁滟的问题,“不过你得找喜欢的人,或者喜欢的妖一起做,方能体会到有趣之处。”
宁滟想起那面及时行乐屏,问道:“你亦如此?”
胡绥笑道:“对啊,我每个遇到的人,都是我喜欢的人里最喜欢的那个。”
宁滟默然。
“以前的我……”
他忽然低声道,“其实不喜欢那位大王……或者,根本不喜欢任何人,对么。”
所谓的失忆原因,一番情仇纠缠,都是……
谎言。
胡绥拖长了声音,“那可不一定哦……”
“不过你放心,不清楚的人不是只有你一个,小傻狗陪着你呢。”胡绥调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有被姐姐的话感觉到一些安慰了?”
宁滟沉默片刻,重新提起自己的目的,“如何去大王的寝宫?”
胡绥奇怪道:“你老惦记着去寝宫做什么,就那么想爬床?”
宁滟说道:“我答应了一只妖,为他取来黄粱枕。”
“黄粱枕?那玩意除了做梦没别的用。”胡绥随口说着,突然多了一丝警觉,“你遇到的那只妖什么样子?”
“是这座迢迢峰化作的山妖!”食月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大声说道,“离厄大人说了,它不会伤害我们的。所以我觉得它一定没有大王厉害,完全不用怕!”
胡绥听了不禁放声大笑,“山怎么会修炼成妖?不会是那崽子跟你说的吧?哎哟,还学会骗人,不对,学会逗狗了。”
食月跺了跺爪子,不敢对胡绥生气,小声说道:“离厄大人才没有逗我……”
“对了,你还写了山妖的名字,是咱们地盘的山名,贺兰……”食月求助地看向宁滟,随即努力去回忆,“呃……后边那个怎么念来着?”
宁滟说道:“贺兰行。”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食月有些愤愤道,“这山妖,又没大王厉害,怎么能用大王的地盘当名字,就应该自觉点改个名。”
“……哈?”
胡绥的笑声戛然而止。
宁滟看向胡绥,食月和赤狐们也看了过去。
胡绥一动不动,宛如中了定身术。
良久,胡绥终于动了,雪白的狐尾贴到了铁笼边。
奇怪的是,胡绥朝着四周说道:“拔吧,多拔点,大王的寝宫永远为你敞开!去吧,男人就喜欢投怀送抱的!”
食月吓了一跳,“峰主,你不用这么大声,我们听得见。”
胡绥转回到宁滟身上,“您快去吧——”
宁滟:“……”
胡绥态度转变得异常生硬且可疑。
宁滟没有追问,而是拔下了他尾巴尖上的一撮毛。
胡绥抱着尾巴,看起来并不秃,但还是心疼不已,语气都变柔弱了,“大王的寝宫在皎月峰的峰顶,让这些小辈送您上山,有我的妖气遮掩,路上如果碰到巡视的妖侍,不会被阻拦。”
“而且这些天领头的都是那小崽子,虽然他能识破我的妖气,但见到是您,绝对会放行。”
胡绥信誓旦旦地保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