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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被宿敌为所欲为的第四十九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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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贺兰行无声舒了口气，移开手。
不等退后离开，贺兰行与一双澄静眼眸对上。
宁滟目光清醒，专注的看着贺兰行，丝毫不见入睡之意。
贺兰行不由扶额。
“……睡不着？”
“嗯。”
宁滟甚少感受过所谓的睡觉，对于修者来说，睡觉既无益修为的长进，也无法很好的感知周遭事物。
贺兰行沉默片刻，忽地意识到什么，“对了，你还未更衣。”
他走到屋角的衣柜，取出一件墨色的里衣。
贺兰行的衣服基本为深黑，布料材质虽不同，乍看难以分辨有何不同，不过宁滟接过来的时候，手上的触感柔软，仿若云絮。
两人都没有说话。
屋内忽然格外安静。
贺兰行背过了身。
床上的宁滟坐起身，摘下头上的玉莲道冠，白皙如玉的手指抬起。
先是规整严实的衣领。
然后是无一丝褶痕的白衣……
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宁滟换好墨色的里衣，手上是堆叠整齐的衣冠，随即朝着背对自己的贺兰行轻唤一声。
贺兰行这才转过身，对上站于床前的宁滟的目光。
“……贺兰行？”宁滟等了一会，见贺兰行不出声，疑惑再度浮现，今夜的贺兰行不止一次陷入沉默。
贺兰行眸色沉沉，率先移开视线，说道：“只有这一件，我没穿过……明日为你买件合身的。”
贺兰行身姿挺拔高大，他的衣服到了宁滟身上，完全大了一圈。宁滟觉着松垮，领口敞开到了锁骨，虽然不适应，但因为贺兰行的缘故，并不对此抗拒生厌，直言道：“我不介意。”
“我——”
贺兰行猛地一顿，掩饰什么似的轻咳一声，“无事……睡觉吧。”
宁滟重新躺到床上。
没了莲冠的束缚，宁滟的发丝散落在枕上，不复刚才的一丝不苟。
贺兰行伸手为宁滟搭好被子，看着宁滟安安静静，似是准备入睡，眉峰不知何时舒展，道了声“晚安”，转身走向另一侧的灯台，熄了其中一盏，屋内霎时暗了暗。
贺兰行再回身，不期然又对上宁滟的眼睛。
半明半暗，却愈发衬得宁滟的眸光澄澈动人。
贺兰行索性走回床边，这一次，他直接坐下了。
“睡不着的话，要不要听故事？”贺兰行说道，“以前我睡不着的时候，大哥会给我讲外面的故事，方知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宁滟“嗯”了一声，不觉间侧过身子。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故事。”贺兰行的嗓音低沉而温和，“传闻东边的大海有鲛人一族，长着人的身，鱼的尾，却不属于人族或是妖族。鲛人族无论男女老少，都生的极为美丽……”
阁楼外，小舟浮在水上，睡着了一般的安静。
阁楼上，烛光摇曳，贺兰行的声音越来越低，故事还没有讲完，他已收了声。
贺兰行尚未起身，原本闭眼的宁滟忽地睁开眼。
“鲛人第三次赠珠，”宁滟问道，“为何那渔民收下了？”
贺兰行反问道：“你觉得为何？”
宁滟想了想，答道：“鲛珠既非妖丹，却也非凡物，鲛人是想助渔民修行？”
贺兰行：“……”
“鲛人三次赠珠，第一次是报恩，第二次为友谊，第三次是……”说到后面，贺兰行的声音莫名放轻，“当作心上人。”
“……心上人？”
宁滟露出困惑的神情，“心上……要如何放人？”
见宁滟确实不懂，贺兰行欲言又止，视线移开些许，有点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好了，夜深了，该睡了。”
宁滟放在被子里的手忽地伸出来，下意识拽住贺兰行的衣摆，力道很轻，“别走……”
贺兰行起身的动作一停。
只听宁滟问道：“你不在床上睡吗？”
单纯的疑问。
贺兰行抬手按了按眉心，这才说道：“我在榻上睡就行。”
宁滟眼底闪过一丝迟疑，到底松开了手。
贺兰行无声松了口气，躺到窗边的木榻上，但因尺寸不足，对于他的身形明显过短了，他便斜着身子，一双长腿屈着，脚踩在地上。
许久，贺兰行仍是清醒的，倒不是没了床就睡不着。
而是一想到自己的床上躺着宁滟，并且穿着原本该由自己穿上的里衣，简直是心躁意乱，愈发精神起来。
“还是我到木榻上睡吧。”
宁滟的声音忽地响起，紧接着便是起身的轻微动静。
贺兰行立刻道：“不用。”
“你……”贺兰行一顿，见宁滟下了床正要走过来，连忙妥协般说道，“我到床上睡就是了。”
片刻过后。
宁滟重新躺好，贺兰行在床外侧躺下，仰面朝上，被子里已带了温度，是宁滟的体温所致。
贺兰行身子发僵，尽量让自己的神色和语气如常。
“那个木榻是我很久以前做的，当时有算过自己的个子，没想到还是短了。你去上面睡的话也不安稳。”
宁滟说道：“枕头也是你自己做的吗？”
“那是小妹做的，她第一次拿起针线，先给我和大哥做了枕头垫子。”贺兰行回忆着，“还是我发现了她手指上的伤口，才知道她私底下一直在做这些。”
“小小年纪，倒开始为哥哥们上心了。”
贺兰行随口感慨一句，余光忽见宁滟改为了侧躺，向着他那边，几绺黑发垂在颊边，完全没有了衣冠楚楚时的清冷疏离。
贺兰行蓦地别开眼，格外的不自在。
宁滟带着认真，斟酌着出声道：“这就是心上人吗？”
贺兰行：“……”
话题又拐了回去。
贺兰行说道：“和家人不同，无关身份和地位，心上人是最特别的那个人，与其他人的感觉都不同。”
特别吗……？
宁滟若有所悟，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如此说来，我的心上人便是你。”
贺兰行：“…………”
贺兰行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脸，闷闷不快，“你还是不明白……”
宁滟不由奇怪，“我说错了？”
贺兰行只道：“不提这些了，睡觉吧，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
于是宁滟不出声了。
他觉得贺兰行似乎生气了，仔细打量起对方，暗自猜测对方为何生气，直到贺兰行放下手，忽然转过了脸，宁滟立刻闭上了双眼。
贺兰行转了回去。
过了一会，宁滟睁开眼，贺兰行似有所觉，再次察看。
然后宁滟也再次闭眼。
贺兰行：“…………”
宁滟的鼻尖被贺兰行捏了一下。
宁滟眼睫轻颤，装作自己在睡觉，却听贺兰行自嘲似的说道：“今晚这个觉是睡不成了。”
“别装睡了……还要继续听故事吗？”
宁滟说道：“我想听你的事。”
“我的事？”
“嗯。”
宁滟想了想，“楼下的机关力士……”
贺兰行摸了摸鼻子，“那是我用厌胜钱买的。”
“以前听大哥讲了那些故事，我便想一路游历至东海，结果刚出兰汀，就被大哥的侍卫找到了。”贺兰行动了动身子，外侧的手抬起压在脑后，“大哥说，等到比剑能胜过他，就让我出去游历。”
“大哥的剑术很好，一开始我连三招都接不住。”
贺兰行回忆着过去的光景，“大哥去处理事务时，我便和机关力士练剑，不过机关力士的速度有些慢，我自己试着改造了一下，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量，被追着打……”
说到这里，贺兰行停了停，“后面的事当我没说过。”
宁滟问道：“为何？”
贺兰行低声道：“丢脸……”
“不。”宁滟说道，“我觉得很厉害。”
贺兰行的嘴角不自觉扬了扬，随即说道：“我们家的人，手都很巧，小妹会刺绣，大哥擅长厨艺，常常下厨为小妹做些她喜欢的吃食，每年我和小妹的生辰，大哥更会做一桌的饭菜……”
贺兰行说完，过了一会才听见宁滟的声音，变得很轻，“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三月惊蛰，万物皆醒的时候。”贺兰行问道，“你呢？”
一时没听到身旁之人的回应，贺兰行下意识转过脸，发现宁滟正闭上眼睛。
“……唔？”
察觉到贺兰行的视线，宁滟慢慢地睁开眼，眼中竟透出几分朦胧。
枕头上，宁滟和贺兰行咫尺间对视，彼此的气息交融一处。
宁滟的唇微动，声音亦被睡意侵扰，听起来格外的轻软，“贺兰行……？”
贺兰行飞快转回头，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没什么……睡吧，好梦。”
宁滟低低的“嗯”了一声，之后再未出声。
他终于睡着了，在贺兰行的身边。
月落日升，流水无声，映照着天光与岸边的荒凉。
昏昏沉沉之际，宁滟耳边的心跳声愈发清晰，每一次的跳动都充满着力量，昭示着强盛的生命力，无形之中，牵引着宁滟那深陷在某段过去的意识归拢，重回到了现实。
不仅是心跳，宁滟倚靠的躯体也有着温度，原先垂着的手臂更是揽住了他的腰背，一只手覆在他的腰上，掌心温暖发热。
宁滟一愣，心头积聚的阴霾忽地消失无踪。
只是恢复清醒的同时，他发觉自己的手脚如同失去了知觉，使不上一丝力气，哪怕是抬头看一看贺兰行的脸，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办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