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她总是罢工「快穿」》闫朔朔

11、亡者

　　灵王头七那日，满城都挂上了白幡，邵迢迢夜里坐在屋顶上，看到小巷里孩童拿着糖葫芦笑得一脸甜蜜，坐在晚归的父亲肩头抓着他的头发，一边问：“爹爹，为什么要挂白布啊，不是只有死人才会挂么……”
　　“的确是有一位贵人去了。”那男人架着孩子笑道，“满儿明日和你娘在家好好乖乖的，不要出去。”
　　“满儿乖乖的，爹还给满儿买糖吃。”
　　“好。”
　　“宿主在看什么？”
　　“人。”
　　“我知道那是人。”余皎皎撇撇嘴，对于敷衍又不靠谱的宿主已经没辙了，“宿主你说这几天就会完成任务，是真的吗？”
　　『真的。』
　　“可是短短几天，洛遥遥和付宏营也没犯什么大错，怎么死呢？”
　　『时候到了你就知道了。』
　　?
　　“报！有刺客盗走灵王殿下的遗体！”
　　“什么？！”四十多岁却已老态尽显的皇帝拍案而起，随后咳得撕心裂肺，“哪来的贼子如此大胆？给我查！必须把灵王找回来！”
　　在京都他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这天下到底还有几人眼里有他这个皇帝！
　　“对，让瑞王和临王一起找，找不到，他们就都滚出京都！”
　　“陛下当真是那么说的？”素曰一边给分饰两角十分辛苦的鹦鹉喂食，一边梳着它五彩斑斓的毛。
　　“八九不离十。”邵迢迢点了点小鹦鹉的头，“陛下不信他们，那这皇位给谁，就真的难说了。”
　　“小姐，是想当皇后吗？”
　　“这话乱说不得。”邵迢迢失笑，“临王殿下也没有那份野心的。”
　　?
　　“父王让我和临王一起查付梧的尸体在哪……”付阮樊冷笑一声，狠狠一拍桌，“这不是明摆着怀疑我或他藏尸？”
　　“一片狼藉。”冰冷悦耳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付阮樊还没说什么，那人又接一句，“心浮气躁。”
　　“赵钱，你只是在本王府上避难的，过、街、老、鼠。”付阮樊的声音彻底冷下来。
　　“殿下，你可知皇帝不喜你的原因。”正苍从屏风后绕出来，立在一片狼藉中唯一一块干净地，正对着付阮樊的桌案。
　　付阮樊闻言冷笑：“他谁都不喜，这天下只有他完美无缺，但还不是个短命鬼。”
　　“隔墙有耳，殿下，您太莽撞了。”他微微皱眉，仿佛一个师长般数落道。
　　“有事说事，没事滚！本王不是你徒弟，再多一句嘴，我就告诉洛无双你在这里。”
　　“她早就知晓了——殿下易怒而冲动，虽然本性不坏，却气性大，为君者，从不能后悔。陛下正是担心殿下脾性误事，才不予您皇位。”
　　“我是和你说付梧！分明是那诡计多端的畜生将计就计，假死脱逃，又毁尸灭迹，现在他在暗我在明……”
　　“可见殿下名正言顺，而他，再也没机会了。”正苍难得说了句人话。
　　付阮樊瞥他一眼，哈哈大笑：“赏。”
　　“不必，殿下给我一滴血即可。”
　　“龙血是你能觊觎的？”付阮樊冷笑。
　　“殿下不愿便算了。”他转身便走，“只是这一片狼藉，叫下人进来收拾恐多事端，只能殿下自己来了……”
　　“回来！”
　　?
　　“找灵王的尸首……”付玉珩突然就笑了，疑惑的看向一边幕僚，“你见过，灵王的尸首吗？”
　　幕僚摇头笑道：“没有死人，谈何尸首？”
　　“那就只好造一个了。”
　　?
　　“那可是灵王殿下啊，何人如此大胆？”洛遥遥咬着一颗葡萄，头枕在付宏营大腿上对他痴痴的笑。
　　付宏营不看她，自顾自望向窗外繁花：“你不是早就猜到了？”
　　洛遥遥咽下那葡萄趴到他背上，玉白的手指摩挲着他下颌：“世子，为何不看我？”
　　“别闹。”
　　“世子~”
　　“我看你是太闲了。”付宏营反手将一本书盖到她头上，退开来冷哼道，“还不去查。”
　　“是是是，在下打工人遵命。”她一翻白眼，任劳任怨的走了，背影无比沧桑。
　　?
　　“宿主，所以灵王的尸首究竟去哪了。”
　　『什么尸首？』
　　“灵王的尸首。”
　　『灵王的什么？』
　　“灵王的尸首。”
　　『什么王的头？』
　　余皎皎炸毛了：“马冬梅！”
　　『马什么梅？』
　　余皎皎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宿主你够了。”
　　『哦，我只是想告诉你，从来就没有这个玩意儿。』
　　“你之前不是还说，灵王马上就要变成灵王了，不是暗示我他要死了？”
　　邵迢迢摇摇头：『娇娇啊，你总是在某些地方让我觉得，电线工不容易。』
　　“什么意思。”余皎皎没明白。
　　『没什么。』
　　?
　　宁和十年，三月廿二。
　　帝崩，其三子灵王承天命出鬼门，继承大统。
　　“够狠啊，前脚死了后脚登基，这什么骚操作。”余皎皎已经无力吐槽，为什么这种死而复生的鬼话会有人信？
　　『帝国虎视眈眈，若我们的圣旨竟然可以叫人死而复生，自然也可叫人由生到死，这种舆论压力，不仅可以蒙蔽百姓，更可以屏退那些愚昧的游牧民族。』
　　“所以这个灵王就这么当上皇帝了？”
　　『眼下群狼环伺，陛下驾崩对裕朝的打击比你想象的大得多。付阮樊和付玉珩不是君子，却有脑子，不会在这时候乱上加乱。』
　　“所以，这个灵王要当好一段时日的皇帝了。”余皎皎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邵迢迢没再说话。
　　她由宫人领着，走在入宫的小路上，远远见到十六人抬大轿撵过来，忙退到一边，低下头准备行礼。
　　能在宫中如此的，只有皇后或陛下。
　　但是付梧应该不会坐这种红纱香飘的轿子。
　　于是邵迢迢低声道：“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悄无声息，她只能听到女子的呼吸声沉重而缓慢，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那声音沙哑道：“平身。”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
　　“嘶——”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听到有人痛呼的呻吟，那声音太小，好似幻觉。
　　轿撵远去，夕阳斜照，邵迢迢看到重重红纱之中的人影，并不纤细窈窕，似乎是两个交叠的人影……
　　?
　　宫人领着她去了御书房，邵迢迢有地图，看得出来绕路了。
　　但如今形势有变，这种小事伤了和气倒是没必要，就是这陛下刚登基就如此怠慢权臣之女，有些不妥。
　　陛下坐在屏风之后，让她平身，声音不太对劲，也不知是不是本人。
　　“退下吧。”他随意的问候几句，言语间暗示会有封赏，便叫她走了，这一趟皇宫来的委实莫名其妙了些。
　　邵迢迢走前听到一声女子的呻吟，短促而妖媚，她僵了一下，有些犹疑的回头看那屏风。
　　付梧轻笑道：“洛小姐，还愣着，莫不是要留宿？”
　　“臣女僭越。”她忙低头出去，方才屏风缝隙里那一角凤袍却在脑中挥之不去。
　　她突然想起，那日“阮音”瞧的方向不仅有她，还有素曰。
　　“宿主，他们一起坐轿子过来的。”余皎皎有点窘迫的说。
　　『我知道。』邵迢迢面不改色又优雅的踏出宫门。
　　已经不重要了，付梧会对她好的。
　　“洛小姐，或者该叫你，重安郡主。”
　　这还是邵迢迢第一次见到付阮樊，她望着男子那张昳丽到叫女人都嫉妒的脸，巧笑倩兮：“瑞王，不，瑞亲王殿下，说笑了。”
　　“凤袍好看吗？”他笑道。
　　“瑞亲王殿下喜欢就好。”邵迢迢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笑得戏谑。
　　“你说什么？！”付阮樊的脸刹那间就沉了下来。
　　“重安告退。”她对他施施然行一礼，坐上宫门前的马车，一路坎坷的回府。
　　之所以坎坷，是因为邵迢迢一路上都在买买买，导致马车还不如人走来得快，下人提议不如小姐去街上走走，马车里闷，她却又不愿意下去。
　　于是如此一路墨迹着回了府。
　　大包小包的东西全都堆在房内，有些是她之前就订制的珠宝首饰还有各色衣裙，但更多的是街头玩物，小孩玩的竹蜻蜓布老虎，糖葫芦桂花糕芝麻球之类各色小吃，应有尽有。
　　“宿主买这些做什么？”余皎皎有些懵逼，他本以为宿主是今日高兴才会如此，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宿主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
　　邵迢迢什么都没说，在书案边沉默的开始磨墨，随后提笔缓慢书写起来，她尽力把字写的小，从上往下从右往左，但最细的笔也有大拇指粗，她写的手有些颤抖。
　　照着书房里各种书的字体开始比对着写，余皎皎看不到她写了些什么，只看到最后落款的几个字：亡者迢。
　　“宿主！”
　　『我该走了。』邵迢迢摆摆手，“走吧。”
　　灵魂抽离的感觉其实并不好受，尤其是这具身体因为待了一段时间，对她还有一股吸力。
　　“2022ZGMZSTT19980715Y 0913 249SYJJ。”她刚感觉自己身体一轻，便听到一串字母数字。
　　STT是她名字首字母，这应该是她的编号。
　　“是我。”于是邵迢迢回答，从胸腔里长长吐出一口气，这大约就是死一般的感觉，喘不上气，堵着什么，太难受了。
　　“消极怠工 ，扰乱剧情，和稀泥的搅屎棍。”那威严的机械音继续说，他慢条斯理，说的慢又一丝不苟，说这种话都叫人笑不出来。
　　“是，我的错。”邵迢迢十分坦然的认了，“甘愿受罚。”
　　“去吧。”那声音长叹一声。
　　邵迢迢转身走向那无止境的虚空，她脚下黑不见底，一步一涟漪。
　　她走着走着，原地坐下，一动不动了不知多久，又改为躺着。
　　或许在这里静静的死去也不错，也许她已经死了，只是不自知而已。
　　死后的世界挺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