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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杭府生变 ...

  •   三天后,几人终于看到了奉塭镇的牌匾。
      杭岁渝站在杭府门口,杭府的匾额已经破败,勉强认出一个杭字。大门紧闭,门环锈迹斑斑,杭岁渝不禁抬手摸了摸。
      站在这里,他好像又看到了及冠那日的人来人往,父亲和母亲就在这里,笑意盈盈的招呼每一个来客。
      杭岁渝一时竟不敢推开这门。推开这门,看到的会是什么?是宾客尽欢,还是悬挂眼前的绣花鞋?杭岁渝收回手有些恍惚。
      唐期和唐啸也没打扰杭岁渝,任他细细的把杭府正门看了一遍。
      “咯——”绵长刺耳的声音传来,年久失修的门被杭岁渝用力推开。
      杭岁渝定了定神,率先走了进去,唐啸和唐期紧跟其后。
      杭府三进三出,如今三人正在杭府前院,长廊假山,应有尽有,只是水已干涸,长廊的木头腐朽落败,漆色脱落,花草树木也都灰黄一片。杭岁渝一阵胸闷。
      杭岁渝指了指几人所处:“当日宴请,父亲就把席面设在这儿。”
      唐啸却说:“奇怪。”
      杭岁渝收起惆怅,问:“有哪里不对劲?”
      唐啸:“此消彼长,人走楼空,藤蔓只会长势盛人,如今也才九月,为什么这里的草类却全都干枯?”
      杭岁渝听他这样一说也觉得不太对。冯婉平日里极爱花草,以前院子里总是生机盎然,无论春夏秋冬,总有绿色点缀。如今,整个院子一片死寂。假山池水干涸尚可理解,但是这树怎的也生机全无?
      杭岁渝四处观望,唐啸和唐期却往一间屋子一同靠近,唐啸还不忘叮嘱:
      “跟上!”
      杭岁渝放轻脚步跟在二人身后。
      靠近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人说话的声音。细细密密的,听不清。杭岁渝大惊失色,不可能啊,杭府荒废多年怎么会有人?
      唐啸本想问问杭岁渝,但看杭岁渝这表情也明白问不出个什么来。两人默契的把杭岁渝挡在身后,唐期蓄势待发,唐啸手上用力缓缓推开房门。

      杭岁渝设想了无数可能,或许是流浪的小孩,或许是杭府丫鬟后人……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杭岁渝与门内男子面面相对,满脸不可置信。
      看到父亲,杭岁渝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只有毛骨悚然。当初杭叙是他亲手下葬的。怎么会在这里?
      但看到头发花白的人,杭岁渝迟疑道:“爹?”
      唐啸和唐期二人也有些震惊。
      杭叙面对杭岁渝却不言语,杭岁渝小心翼翼的,声音发抖:“爹?”
      杭叙却长叹一声,转身负手往屋里走去。似乎看不到眼前几人。
      “他看不到你。”唐期说。
      杭岁渝被眼前这景象弄得有些崩溃: “师父,为什么会这样?”
      唐期: “他已经死去多年了。人死不可能复生的。”
      唐啸:“你仔细看看。”
      杭岁渝这才发现,杭叙的目光从未在几人身上停留,他转身时,杭岁渝看到他颈部覆盖着一层浅浅的白毛,身上是入殓时杭岁渝亲手为他换上的衣服,只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花色了,刚才杭岁渝以为的花白头发,也是一层厚厚的灰尘。杭叙生前喜洁爱美,其如今灰扑扑的模样让杭岁渝忍不住一阵阵心酸。
      正这样想着,杭叙骤然转身,又朝几人走来。来都门口时,作出朝外观望的姿态,神情焦急,自言自语:“为何还不来?这么久了?是不是有事耽搁了?”
      兀自观望一会后,长叹一气转身往里走去。没一会又重复刚才的动作。石板铺成的地面,已经走出了一条浅色的印子。
      杭岁渝眼睛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唐期拍拍他的手臂,说:“先退出去。”
      三人退出来,唐期将房门轻轻阖上。里面传来脚步声,以及杭叙的自言自语。
      唐期轻轻在门上扣了两声,里面传来杭叙的声音:“请进。”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门被从里打开了。门开的一瞬间,唐期将杭岁渝拎到几人前面,与屋内的杭叙迎面相对。
      杭叙喜出望外道:“岁渝,你终于来了!快进来。”仿佛并未看见杭岁渝身后的唐期和唐啸,自顾自一把拉住杭岁渝的小臂往里走。
      杭岁渝回头看到唐期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任由杭叙将他拉进屋。杭叙进屋后,回身往门外张望一番,把门关上了。杭岁渝呆愣愣的看着皮包骨头,灰尘仆仆的父亲,一时也忘了恐惧,只有心酸。
      杭叙走过来拉着杭岁渝的手,急促道:“岁渝,我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样?”
      杭岁渝忍者难过,问:“爹,你不是已经……你怎么会在这?”
      杭叙:“岁渝,你先听我说!不要过问我和你娘的事,你把家产卖了,拿着钱去平阳城,那里有很多仙师,去投靠凤仪仙山,樊长老会收留你。你要学功夫,你记住,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明白吗?我这有一块玉,你拿着,凤仪仙山一定会收留你。我已经死了,岁渝。不要妄做纠结。”
      “谁要杀我?为什么杀我?你的仇人?那你为什么在这?”
      杭叙:“你问题太多了。我不知道谁要杀你,敌明我暗,所以你躲进凤仪仙山后,要隐姓埋名。待学成后,能保护自己,再去查婉儿的死,我和你一样想知道她为何自尽。你查出来了记得烧给我看看,不然我投胎都不能安心。”
      杭岁渝:“……爹,都啥时候了你还逗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亲手埋的你。”
      杭叙:“你还说呢,我让你把我和婉儿埋在一起,你小子自己说,婉儿呢?”
      杭岁渝:“我当时确实把你们埋在一起啊!你没看见吗你?上面还有我写的奠文呢!”杭岁渝只觉得毛骨悚然。忙问道:“爹,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
      杭叙:“我醒来时就在你立的墓前,旁边没有婉儿的棺椁!只有我一人的坟冢。”
      杭岁渝:“怎么可能!娘是你和我一起葬的。”
      杭叙:“我醒来时遇到一位仙人。”杭叙拍了拍椅子上的灰,拉着杭岁渝坐下,道:“时间紧迫,长话短说。”

      杭叙睁开眼时,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坟地,熟悉是他和杭岁渝一起找的地,找人建的杭家坟冢,陌生是此时此地一塌糊涂,已经看不出原貌。
      “我途径此处,不想将你扰醒。既有缘,我可满足你一个愿望。”一个道骨仙风的老者说。
      杭叙:“您是?……我这是?”
      “我乃司南星君。你已入轮回,却因我的缘故暂不得入奈何。你有何心愿,我可助你完成,也好了却我的因果。”
      杭叙不解,问道:“敢问大仙,今夕何年?”
      司南星君:“人间历法我不清楚,但你己经在这躺了三年。”
      杭叙心想,竟已有三年!不知年年如今怎样了。杭叙拍拍身上的尘土,想先去看看冯婉的墓,放眼望去却一无所获。
      司南星君:“我还有要事在身,你有何心愿?我帮你了了,也好去寻我的机缘。”
      杭叙只能先放下疑惑,道:“在下一介凡人,已入尘土,没有什么所求。只是……”
      “你想知道独子杭岁渝的消息吧?”
      杭叙惊喜道:“大仙,您神通广大……”
      司南星君指了指被杭叙踩在脚下的石碑:“你看。”
      “先父杭叙之墓,孝子杭岁渝。”
      杭叙这才发现,自己的墓已经被泥土掩埋,石碑倒塌,自己正站在碑上。
      司南又道:“不过,我确实能算的出人的未来。你要是想知道的话,老朽可为你占卜一卦。”
      “不敢瞒仙人,岁渝如今算来也二十有三,但这些年来我和婉儿多有宠溺,他心性顽劣,我实在放心不下,我想知道他未来可还一切顺利?”
      司南抚须一笑:“凡人有此机会,长命富贵,荣华尊崇才是所求,你且考虑清楚。若你想留在人间不入轮回,我也能允。”
      杭叙笑笑没再解释。
      司南铺开一张画纸,里面显出杭岁渝的身影:“好!各有所求。且看。”
      画中杭岁渝风华正茂,一身华服,杭叙看到儿子,一时有些忍不住热泪。
      转眼间天降黑云,笼罩杭府。杭岁渝正在杭府奔逃,人声鼎沸,火光四射,将杭府围困的犹如火笼。杭岁渝被人架着扔在地上,他的表情惊恐不定,万念俱灰,衣衫破烂。
      杭岁渝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来。突然一剑刺来,利剑从杭岁渝胸前穿心而过,将杭岁渝钉在地上。杭叙心头一颤,伸手想抱杭岁渝又想起他不在眼前。
      杭叙指尖发颤,摸了摸画:“仙人。这是怎么回事?岁渝他?”
      司南也皱了皱眉,摆摆手没说话。继续施法,画中又出现了杭岁渝的身影。被开膛破肚的杭岁渝一身鲜血,弃尸荒野。一转眼,又是杭岁渝被割喉断气,溃散迷离的双目。一幅一幅,杭岁渝都不得善终。
      杭叙看的心惊胆颤:“大仙,为什么会这样?”
      司南思索一番不得头绪:“老朽千年修为,不可能有差池。这只能是……”
      司南没说完的话,杭叙心中明了,双膝落地:“大仙,求您救小儿一命。”
      司南:“命定之数,不可解。”
      杭叙重重叩在地上:“求仙人指点迷津,不管什么代价,杭叙决无二言。我不知我儿究竟做了什么才有此劫难,为什么会……我既然知道他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理啊。”
      司南:“遭此劫难,大凶大恶,大富大贵。”
      杭叙坚定道:“若他为恶,我尽我所能阻止。不求富贵,只求他平安。大仙,求您!”
      司南:“我救你,是因为我阴差阳错将你这已死之人沾染上仙力,你如今非人非仙,要么我将你送入轮回,要么带你修道,离开人界,不沾因果。”
      杭叙苦笑:“多谢大仙美意,但我本就是凡尘人,怎能无牵挂。请问大仙,我还有多少时日?”
      司南:“今夜辰时。一口仙力吊着你,仙力散尽,人也消亡。”
      杭叙看了看天色,再不敢耽搁。行礼告辞,又突然想起:“大仙,你我既有缘,关于岁渝……可否再提点几句。”
      司南:“大凶大恶,大富大贵,看他造化。甘于清贫,得过且过,苟活终老。”
      杭叙本想细问,司南拿出一块玉来:“此乃天上神玉,我将仙力注入此内,可保你三日肉身。”话音刚落便消失不见。
      杭叙拿着玉来到杭府,杭府了无生机,杭叙唤了几声岁渝却无人应答,杭叙无奈只能挨间屋子找,未果,他只能匆忙出门寻人问。但夜色深重,街上无人走动,杭叙敲开隔壁人家的房门,却把邻居吓个半死。只能匆匆回到杭府,想到自己只有三天时间,心急如焚。看自己的墓杂草丛生,显然岁渝很久未归,天下之大,三日内何处寻他?想到这,杭叙连夜回到墓地,从自己的棺椁中挑了些能拿出手的陪葬品。同时又找了一遍冯婉的墓,仍然一无所获。
      次日,杭叙再次外出寻人,因昨日闹出的动静,不敢靠近杭府,在街上找了个小叫花子,拿了些珠宝让他去打听。
      小叫花回来说杭府许久没有人了。至于杭岁渝,前两年还偶尔见到他出来街上买吃食,每次都买很多,然后三俩月不见人。
      杭叙忙问:“那他人在哪?”
      小叫花说:“就在杭府里。”
      杭叙只得又回杭府,在杭府后门小巷里,见到一堆堆还没烧过的纸钱元宝,杭叙没在意,翻墙进了杭府。在杭府找了许久,还是不见杭岁渝,杭叙只能边喊边找。
      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喧哗。杭府大门被人推开,杭叙闻声而去,迎面对上邻居等人,为首的一人一身青衣,手执玄剑。众人见到他脸上尽是惊恐。杭叙正要解释,那人就出剑了。
      杭叙转身就逃。但杭叙经商之人,不过几息就被仙师拿下了。
      “那人本想将我烧了,但是这玉佩护身,那火竟伤我不得。他看出来这玉佩不是凡物,上面又有仙人的仙力,再加上我给他解释了许久,他才同意我继续留在府中,但是不能出去吓人。反正我来就是为了找你,在府里就在府里把,就同意了。于是我就在杭府一直找你。但是玉的仙力消散了,我还是没找到你。”杭叙说到这不免有些郁闷:“你到底去哪里了?”
      杭岁渝:“我就在府里。我一直在府里。”杭岁渝面色沉重,继续道:“然后呢,仙力消散后你不是就……为什么还在这里?”
      杭叙神情不自然的说:“我也不清楚。我走着走着意识就开始模糊,然后就彻底没了意识,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杭岁渝盯着他:“爹,你说实话。”
      杭叙:“大致走向没骗你,别的你就别问了。快和爹说说,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危险?”
      杭岁渝揉揉脑袋:“爹,您看看您周围的幻境。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那位大仙说,你醒来时是我及冠三年,您已经在这里走了多久了。三百年!三百年了。”杭岁渝说到这时情绪有些激动,心底升起浓浓的愤怒的恶意。一想到父亲在这里没日没夜的走了三百年,是为了找他,而当时他在干什么呢?为什么父亲翻遍了整个杭府都没找到?
      想起来了!那时他正好入定,踏入仙道。在就在这间房的隔壁,入定后自动生成结界,隔绝了周围一切,同时别人也看不到他了。
      所以,当他在为得道升天而沾沾自喜时,杭叙在他隔壁,循环往复走了整整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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