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乌颂霜

1、1

　　琳雏坐在沙发里，对着那昏黄的灯，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纤长的指在那个视角之下显得有些病态的惨败与透明。懒懒地倦在沙发里，修长的腿只是随意地搭在了一边。轻轻的，琳雏尝试地吐了一个烟圈，模糊的圈渐渐地不见。
　　房间里，顿时充满了一股劣质香烟的味道。
　　烟慢慢地燃尽，琳雏的手指捻着烟头，然后那明亮的烟头落在了旁边那人的肩头上。烟灭了，而那一刻，琳雏好像听见了尖叫，竭斯底里的尖叫。
　　身旁的男人在睡梦中感觉到了疼痛，皱着眉头睁开了眼。本是模糊不清的瞳在看见肩头上的烟头时，瞬间变得明亮。他扬起了手挥开了琳雏，琳雏向后倒了过去，贴到了墙上。那一刻，她朝着天花板，笑了一笑。
　　“你在干吗？”高曲生气地擦了擦肩头，直到把最后一丝烟灰擦干净了，才抬起头来看向旁边的琳雏。而此时琳雏已经从沙发里爬了出来，套上了轻薄的睡衣。
　　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窗前，手搭在窗帘的边缘，然后用力一挥，外面的阳光便像是无数支箭一般，冲了进来，穿透了她的身躯，直直地落在了那暗黄如枯叶一般的地板上。高曲自沙发里坐了起来，伸出手，遮挡住了有些刺目的阳光。
　　琳雏站在那里，看着窗外，手却摸向了旁边桌上的烟盒，十指只是轻轻地落在了那只金属盒子上，摸索着上面古老的花纹，一直顺着感觉而去，最后打开了烟盒，摸出了一支烟。琳雏摇了摇手里的打火机，好像快没气了。按下了打火机，却是没有出现那淡蓝色的火焰。她把烟叼在嘴里，然后又试了好几次，可是依然没有出现任何动静。
　　拿下了叼在嘴里的烟，把打火机扔到了桌子上，然后转过了身，看向了身后的人，“高曲，打火机。”
　　高曲在旁边的裤子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拿出了一只打火机。那透明的打火机上，印着一个穿着比基尼的美女。只是，人影已经有些模糊了，想来，这也已经用过很长时间了。高曲把打火机扔给了琳雏，然后站了起来，开始穿衣服。
　　琳雏拿起了打火机，一用力，打火机便冒出了蓝色的火焰，把烟轻轻地凑了过去，只一下便点燃了。当把烟刚刚挪开，火便灭了。琳雏淡淡笑过，把打火机随意地扔到了桌上。
　　狠狠地吸一口烟，如同吸食毒品一般的，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开始随之跃动，每一处神经都得到了舒展。但因为是劣质的烟，所以让喉咙感到了一点不舒服。蜷曲了舌尖，琳雏把烟给吐了出来，蓦然感觉胸腔里少了点什么。
　　看着窗外，琳雏顿了许久，点燃的烟在逐渐燃烧生命，直到最后，燃到了尽头，一丝红光闪过，烫到了那有些病态的惨白与透明的指尖，顿时她清醒了过来。犹豫了好久，琳雏才回过了头，看向了身后的高曲，高曲正在屋角的那个简易储物柜里拿出昨晚剩下来的一些饭菜，准备当早饭吃掉。他拿着有些残破的碗筷，全然没有注意到琳雏的目光，正直直地落在他的身上。
　　“高曲。”琳雏把烟头从玻璃的一个破口处扔了出去。这样的游戏，从未失误过。高曲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抬起了头。在阳光之下，他看见琳雏穿着轻薄的睡衣站在那里，虽然睡衣有些旧了，可依然能承托出她曼妙的身材。只是，好像是太瘦了，瘦到感觉每一根骨头都快要刺穿皮肤冒出来了。高曲无奈地笑了笑，看了一会琳雏，见她不说话，便又低头吃了一口冷饭。
　　“高曲，我们离婚吧。”
　　那双端碗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有那么一刻，琳雏以为眼前的男人就此死过去了，悄无声息。阳光下，高曲有些坚硬而挺直的头发似乎在一瞬间柔软了下去。可是，这也只是一刻而已，只是一瞬而已。当高曲站了起，慢慢走过来时，琳雏在心里邪恶地想，要是他死了，该多好。可是……又不忍心让他就这么死了。
　　高曲的手绕过了琳雏的腰，然后把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头枕在她的发，埋入她柔软的发中，只在一呼一吸间，胸腔中便充满了柔软的芬芳，高曲很喜欢这个味道。抱住了琳雏，高曲觉得心里很难受，怀里的琳雏，瘦的都有些咯手了。
　　阳光依然肆无忌惮地落了进来，冲破了那早已残破不堪的门窗，落在了地板上。琳雏倒在高曲的怀里，眼直直地盯着地板。她在想，在这片枯黄的废墟之中，会不会冒出墨绿的藤蔓，然后悄无声息地缠上自己的脚，再然后是高曲的脚。他们就只能一直站在这里，一直拥抱着。
　　“琳雏，我错了，好吗？下次我再也不这么对你了。我错了，原谅我好吗？”高曲抬起了头，看了一眼琳雏，然后轻轻地，在她的锁骨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吻，“原谅我，好吗？”
　　琳雏看着高曲，没有说话，没有回答，只是推开了他，转向了一边，“不早了，快去上班吧。不然老板又要扣工钱了，这个月的钱，还没还呢。”
　　看着那消瘦的肩，高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好向门外走去。门开了，“吱吱”的声音，好像是哭泣。
　　琳雏看着窗外，她有一种冲动，想要把那些玻璃都砸穿，然后，让阳关刺穿自己的身体。可是，他没有，玻璃破了，还要花不少钱去补吧。
　　房间里除了一张沙发和一个高曲自己做的储物柜以外，已无其他。只在角落里，还有一个收音机，那是高曲在某个夜里带回来给自己的，虽然有些破旧，可还能用。
　　打开了收音机，便是一个音乐频道。琳雏站到了桌前，自那烟盒里又摸出了一根香烟，刚想叼进嘴，可一想没有打火机可用，便又把烟放回了烟盒。
　　站在阳光之下，琳雏低下了头，看着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微微的显着青色，斑斑点点的，如同满天星一般。那一刻，琳雏好像闻到了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有点恶心。猛然间，就想到了昨晚。
　　高曲是喝了酒才回来的，全身的酒气，琳雏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瘫坐在门口的高曲拖进了屋。喂了些水，高曲便清醒了一些，迷迷糊糊地在屋里走动着。屋子本就不大，放了几样东西后，根本就没有剩余什么地方。琳雏上前要扶高曲，却被一下子挥开，撞在了墙上。脊椎狠狠地与墙相撞，“簌簌”的墙粉落下了许多，琳雏疼得蜷曲在了一旁。
　　“高曲！你干什么！”缓过了劲，琳雏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男人。而高曲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后，一下子转过了身，看向了琳雏。一步一步，琳雏看着高曲的眼睛，感觉到了许多不一样，有什么是模糊的，有什么又是清晰明亮的。那一刻，琳雏很害怕！高曲走了过来，一巴掌便挥了过来，然后便是接二连三的抽打。琳雏惨淡一笑，心中苦涩。原来他还是没有改了醉酒打人的习惯……
　　看着窗外，琳雏瘫倒地坐在地板上。
　　收音机里，林忆莲的《野风》不断地冲撞着耳膜。
　　野地里风吹得/凶无视于人的苦痛/仿佛要把一切要全掏空/往事虽已尘封然而那旧日烟花/恍如今夜霓虹……谁能够无动于衷如那世世不变的苍穹/谁又会无动于衷还记得前世的痛/当失去的梦已握在手中/想心不生波动而宿命难懂/不想只怕是没有用……
　　那一刻，琳雏很想哭，狠狠地，想撕心裂肺地哭一场，不顾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