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流风遗泽

52、第五十二章

　　我转身便走。我实在受不了站在他面前，像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追问着要我还是要他。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要是敢拦我我就自杀。重火宫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一刻也忍不下去，他这是在逼我。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追上来，我渐渐心安，却又有点失落。
　　身后有清脆的耳光声，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兴趣知道是谁打了谁。
　　林轩凤一直沉默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我这才发现，他的手竟是自始至终按在凤翎剑上的。真要动起手，我估计我刀还没抽出来呢，他就已经打起来了。
　　真的，以前我发现重莲特喜欢跟我讲肉麻话，讲的我的心一颤一颤的却还要死撑着说他恶心。现在一看轩凤哥，他什么话也不和我说就能把我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我蹲在地上，伸出手：“轩凤哥，背我下山。”
　　他回头看我：“重莲不在。”
　　我顿时怒了：“重莲不在我就不能疼爱你了？快点过来，林二少走不动了。”
　　他半蹲下来，背对着我。我不客气地拍拍衣服跳到他身上，他轻颤两下便起身背着我往山下走，一步一步很是安稳。
　　我朝他脖颈里吹气，他怕痒，左躲右闪避开我。我嘿嘿傻笑着：“小青蛙背着小小青蛙。”
　　他脚步有片刻的迟疑，低声道：“你真的要跟我回去？”
　　我敲他的头：“少爷我觉悟了行不行？你对我又好长得又帅，而且比我还老，我们才应该是一对好不好。重莲那个老不死的我配不上。”
　　他侧过脸看我：“老不死？你什么时候说话变成这样了？”
　　我从他背上跳下来，有点心虚，不想说话。他亦不再多问。
　　天亮以前我们出了重火境，找到一处客栈落脚。睡了两个时辰不到，起身准备出门吃早饭，却看到雪芝带着朱砂在楼下砸人家的场。
　　朱砂一把钢刀深深砍进木桌，雪芝抓着店小二问他有没有看到一个戴着眼罩的男人跟着另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投宿。店小二被她们两个丫头吓得话也说不出。
　　我叹口气，若是再不出现，大概沿途客栈都快被雪芝一家一家拆掉了。轻咳两声走到雪芝身后，雪芝回头看我，表情很想赏我两个惊天锅贴。
　　我随时做好开溜准备，至于林轩凤我也不管他了，反正最后我也是要逃到灵剑山庄去的。
　　雪芝揪着我的衣服，她要是个男人，肯定能把我拎起来：“凰儿你很逍遥嘛。”
　　我摸摸她的头发：“那是。”
　　“凰儿，白琼隐来了。他说重莲是中了蛊毒，一定要见你。你当真不回去？”
　　心下一惊，却还是若无其事：“有重翼不就好了？”
　　朱砂插嘴：“重翼？解语那天给他一个下马威，他还记着仇呢，昨晚差点杀了解语。还好叶之行在房里，后来上官透也来了，他又有伤，被他们赶回去了。”
　　我差点就想回重火宫好好疼爱一下上官小昭君。干得好，是个男人。
　　“重火宫现在一片大乱，重莲不知道为什么，重翼被伤了也不追究，只是每天守在他房里。”雪芝看着我。
　　我清咳两声转移话题：“蛊毒是个什么玩意。”
　　雪芝道：“不清楚，白琼隐说要你回去。温采也在。”
　　我开始研究雪芝的衣带，偷偷打了十几个结：“温采？他现在怎么那么喜欢管重火宫了，不会是暗恋我吧？”
　　朱砂完全不想跟我废话：“你不想想当时我们队段红尘多好。”
　　我盯着雪芝：“是啊，真好。”雪芝红了脸，狠狠掐我。我躲过去看着她：“芝丫头，我不会回去。重莲现在过得很好，没病也没疯，你们为什么一定要他喜欢我？”
　　雪芝道：“可是他喜欢重翼。那个重翼今天想着杀这个明天想着杀那个，重火宫什么时候才能安宁？”
　　“那你们就从那里搬出去，月上谷也不差。”并非不想重莲喜欢我，只是我不知道，现在若是让一切回归正轨，重翼会怎么样，轩凤哥又要怎么办。
　　雪芝挽起袖子差点两个耳光就甩过来了：“凰儿，你不会也是被下蛊了吧？”
　　我慢慢松开手：“芝丫头，你别逼我。我只想和轩凤哥回苏州好好过日子，重莲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你真的喜欢林叔叔？”
　　我有些心烦意乱，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下意识逃避。想了想还是道：“是。”
　　“那我就杀了林轩凤。”朱砂眼睛里几乎可以喷火。
　　我正待反驳，头顶上空却传来声音：“不必，我们回去便是。”
　　声音清冷，听不出感情。我抬头，轩凤哥倚在二楼木栏上，原来他已经醒了。
　　我望着他跳下来，走到我面前。
　　“凰弟，你能否告诉我一件事。”
　　“嗯？”
　　“若是重莲真的中了蛊毒，白琼隐医好他了，你会不会跟他走。”
　　“林轩凤，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咬着牙，“你以为我就那么好骗，重莲朝我笑笑勾勾手指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忘乎所以了？”
　　“他是被人所害。”
　　“我不管。”
　　“凰弟若是喜欢我，是不是会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
　　我看着他发青的眼眶，心里某个角落忽然变得很软：“是。”
　　雪芝和朱砂的脸色不好看。朱砂拔出桌上的刀就想走：“林轩凤你很开心是不是？林宇凰在给你告白呢，你们继续玩，我们不奉陪。”
　　雪芝拉着朱砂便出门。
　　林轩凤道：“雪芝，你等一下。”雪芝怒气冲冲转过身，林轩凤握紧我的手，“我要你陪我一起回重火宫。”
　　“我不回去！”我倒退两步冲着他大喊大叫，“林轩凤你又发神经，我死也不回去！”
　　他忽然伸手，目光宠溺地帮我理好额前的刘海：“小孩子脾气。”
　　我语塞。
　　他温柔笑着：“重莲被人下了蛊毒，所以才会这样。我只不过是在你困难的时候到了你身边，说到底，不过是个乘虚而入的小人罢了。现在白琼隐来了，事情便有回到从前的转机。凰弟，你怎么那么傻。”
　　我再待说话，他却上前轻轻抱住我。
　　温暖的怀抱，衣服的布料很舒服，透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有淡淡的清香，让人安心。
　　让人情不自禁沉溺。
　　我忽然又想起了乱葬村，想起了凤凰林，想起了那个小木屋。
　　他在我耳边低语。
　　“林宇凰…你爱谁。”
　　眼前浮现的，依然是那张风华绝代的脸，那么近却又看不真切。我不说话。
　　“是重莲…对不对。”
　　我情不自禁点头，双手抱他抱得很紧。
　　他慢慢挣来我。
　　再回过神时，他已站在客栈门口，给我一个笑容，灿若千阳。
　　却又是苍白无力，凄美而破碎。
　　最叹红颜斑白发。
　　谁等谁，等了一万年。
　　只是等来一个错。
　　谁对谁，凝望一秒钟。
　　转身带走了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