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流风遗泽

27、琼觞

　　天色向晚，客栈里雪芝点起数盏油灯，好奇看着相对而坐的桓雅文和重莲。
　　林宇凰和上官透趴在床上百无聊赖的轻声猜拳，输的人在脸上画一只乌龟。
　　雪芝倚在窗前想着适儿。她知道适儿现在应该没有性命之虞，白衣人若是要杀他，那个晚上就动手了。
　　可是她仍是担心。担心他们有没有好好对适儿，担心适儿会不会生病，担心适儿会不会哭着要娘亲抱。
　　更担心…以后适儿会不会在那些生死攸关的场合里，被拿来当做要挟生命的筹码。
　　她想的有些心烦，迎风微微捋捋头发。上官透偶然回头看她，竟看得有些痴迷，不小心又输了，只得任凭林宇凰拿毛笔在他脸上又画了一只乌龟。
　　重莲轻啜一口茶，温言道：“桓公子所为何事，请直言。”
　　桓雅文眉头轻蹙：“不知莲宫主是否知道，芙蓉心经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盗。多年之前便有人掘开温采坟墓，将琼觞取出。我记得当年林公子得到琼觞之后，便请花大侠将其磨成粉末。花大侠作风正派，绝不可能任此流落江湖，定是照做。但却不知为何，化成灰的琼觞竟会再现江湖，还被今日与莲宫主交手的重翼得来修练。”
　　重莲低垂的睫毛微微颤抖：“桓公子可曾想过…”
　　“嗯？”
　　“温采墓中的，不一定是真正的琼觞。盗墓挖坟，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桓雅文手一抖，杯中茶水泼了些许在手背上。他颤声道：“莲宫主说的可是真话？”
　　重莲微笑，“只是猜测，桓公子不必当真。”
　　桓雅文的脸色微微缓和下来。重莲又道：“桓公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琼觞也是重火宫至宝，天下皆知。若是琼觞他日被寻回，可否交由重火宫保管？”
　　桓雅文略一迟疑便点头道：“自然可以。桓某已不问江湖之事多年，只是最近听闻芙蓉心经的消息，迫不得已才带着闵楼和天涯染指其间，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还请莲宫主帮忙。”
　　重莲颔首：“必是鼎力相助。我与梅影教主神交已久却从未谋面，本是憾事，今日桓公子亲自登门，以后有什么要求，只说便是。”
　　桓雅文略略倾身：“谢谢莲宫主了。既如此，桓某告辞。”
　　天涯和闵楼在门口等候已久。
　　他刚踏出房门，床上的纱帐便被拉开。林宇凰和上官透的头伸出来：“表哥，你要走了么？我们还没好好说几句话呢。”
　　两人的头伸出来房里的人便都笑了。重莲也忍不住嘴角的抽动，只是看桓雅文在才未大笑出声罢了。天涯和闵楼探头一看，竟也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林宇凰和上官透的脸上都被对方画满了小乌龟，林宇凰脸的正中还有一行小楷，端正写着“林宇凰你是王八蛋”，连脖颈也未能幸免。
　　重莲终于忍不住，温柔地笑起来。他走到床塌上坐下，抱林宇凰入怀，拿过水盆里的一块布巾想替他擦脸。林宇凰在他怀里左躲右闪，闷着声音：“我还没输呢，别帮我擦！要擦也要用你的袖子擦…林二少的脸哪能碰这种脏抹布？”
　　重莲的眼睛弯起来，笑的很是好看。他执起自己白色的衣袖，一手固定住林宇凰的头，另一手便开始用衣袖擦林宇凰脸上的墨迹。
　　袖子上染上斑斑点点的黑墨，看着有些邋遢。可穿在重莲身上，却是一样的宛若仙人。
　　那边雪芝正在出神，上官透叫她几声不应，只好拿起重莲扔回水盆的布，自己动手清理脸上的乌龟。
　　桓雅文轻轻带上门，对天涯闵楼道：“我们走吧。”
　　月光如水照缁衣。
　　桓雅文使劲眨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月光终究是太亮，照得人几欲流泪。
　　他轻轻摇摇头，脑海里那个少年渐渐清晰的身影，最后又总算淡淡模糊。
　　采，若是你没死，那有多好。
　　就算你日日夜夜念着的是他，我也还能看着你发呆看着你出神看着你闹脾气。
　　时光若是能永远停留在那个相遇的夏季该有多好。
　　只是命运的玩笑，自你幼年时的那一场冲天的火光里，便已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