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旧梦》白子台

3、纵马启阳南，路遇佳人难

　　温三去为温容怀取来洗漱的水的时候，天色还未大亮，只是隐隐绰绰的可以看见宫中景物的轮廓。外院中有几个丫鬟在扫地浇花，温三路过时，却听见墙角有窸窸窣窣小声交谈的声音。
　　“听说昨晚温三总管在世子爷房中过的夜？”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
　　“我就说他们二人早有私情，只是以前碍于王妃娘娘还在，不敢造次。如今······”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一阵冷笑。
　　温三还未待听完这些便早已气红了脸，她稳了稳气息又收敛了脸上的怒气，移步走向那群多事的宫女。
　　那群宫女万万没想到温三会出现在这里，见她进来慌得差点没有拿稳扫把水壶便急忙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直道：“总管饶命，总管饶命！”
　　微不可闻地冷哼一声，温三脸上忽然一派和煦的笑意，柔声道：“都起来吧，日后做事的时候千万不可聊天了。”
　　那群婢女显然没有想到温三会这样轻易就放过她们，抬起头来看她的时候，却发现她脸上的笑容不像作假，便又猛磕了几下头。直到温三远去，众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宫中真是不干净。温三想。
　　温三进去的时候温容怀已经自己穿好衣服坐在床边，失神地想着什么。温三轻轻唤了几声，温容怀方才抬起头。
　　因着害怕温容怀在这宫中听到什么流言蜚语让她更不愉快，服侍完温容怀洗漱后，温三道：“又到了去城外的城隍庙发救济粮的时候了。”
　　温容怀忽然红了眼眶，叹了口气。“是啊，母后是如此善良的一个人，我又怎能不继续这件善事呢。”
　　“温九今日下午要去城南米铺购米，你若想去可以与他同行。”
　　温容怀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温三。“三儿姐姐，自我母后在时你便来服侍我，如今你已二十有一。”她顿了一下，“既然你与温九大哥心意相通，不如你们成了亲出宫吧，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耽搁你们。”
　　温三怀疑温容怀是不是今晨听到了什么。“季余这是说什么话，既然我和阿九答应了王妃娘娘要照顾你，便断然不会离开。”
　　温容怀还要开口，温三继续道：“日后别再提这样的话了。”说完端着盆子便往外走。
　　温容怀叹了口气。她何德何能，有这么好的两个朋友。
　　温容怀向温有义请完安后，小厮来报说户部送了几本账本到城东的宅子里。温容怀想处理完那些账本后还有每日的功课要做，便在临行前吩咐温三：“我可能迟些去城南，让温九大哥先行，不必等我。”
　　若是骑马，从城南到启阳约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因着城中的米库存不够，方才去米铺设在城南的仓库直接取米。启阳城里的百姓种稻不过自给自足罢了，所以设在城南更多是为了方便其他地方供米的商贾。
　　温容怀驱马向城南赶，却在前方林子里听见几个男子的声音。
　　“你的婢女逃了，侍卫也被打死了，我看美人你还想往哪里跑。”此话一出，便引得一阵放肆地大笑。温容怀听得心头一紧，暗道不好，便放慢了马儿的脚步，以免马蹄声引起贼人的注意。
　　“若各位愿金盆洗手却又无处可去，我倒可以引荐一二。只望各位悬崖勒马，切莫再造恶业。”清冷的声音传来，昨日在湖畔遇见的苏浅的模样一下子映入了脑海。原来是她。在贼人面前还能如此镇静自若，怕也只有她了吧。
　　勒马缓行，再往前走，便依稀看见远处的林中五个彪形大汉将苏浅团团围住，一步一步邪笑着向她逼近。而那五人的身后，赫然躺着两个侍卫的尸体。
　　这南启竟有如此大胆的贼人。温容怀狠狠地抓紧了缰绳。但此刻并不是仔细考虑如何整治治安的时候。救人要紧。
　　且不说苏端明知道自己爱女受此侮辱后会在南启掀起怎样的风浪，单是同为女子这一点，温容怀也下决心要救苏浅。虽然，昨天苏浅在知道自己是温景后并没有给自己好脸色看。
　　赤手空拳，自己未必敌得过那几个一人一刀的大汉。温容怀思忖道。
　　她猛地抽打了一下爱马，马儿便嘶叫着狂奔起来，飞速向贼人奔去。那伙大汉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见一个少年驾着一匹马冲过来。因害怕被撞到，大汉们下意识有些躲闪，如此正好给了温容怀出手的机会。
　　经过苏浅时，她松开缰绳俯下了身去，双手环住苏浅腰身将她抱上马来，电光火石间苏浅便侧坐在了她身前。刚上来时重心未稳，两人差点坠下马去，温容怀连忙双臂环过苏浅，抓住了缰绳。
　　贼人见此，心下大怒，便各自翻身上了自己的马，也追了上去。
　　“苏小姐，得罪了。”温容怀沉声道了个歉。
　　许是刚才太过紧张时冒出的细汗忽然受了寒风，又许是身后之人是敌是友一时莫辨，苏浅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她还能怎么办呢，除了相信这个温景，她别无选择。
　　温容怀以为苏浅是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冷到，见贼人还远，便腾出一只手来解下斗篷披在了苏浅身上。
　　一阵淡淡的清香包裹住了苏浅，刚上马时苏浅便闻到了的清香。此刻这清香恍若铺天盖地袭来，化成三月的春风抚平了苏浅一切紧张与担忧。
　　她忽然很想哭。她从不会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脆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温景是一个让她很心安的存在，至少此刻是。
　　但是她知道，现在并不是哭的时候，她便只是将头轻轻靠在温容怀肩头，不再有动作。
　　温容怀因为苏浅的这一靠有些紧张，掩饰性地回头看了看那些贼人时，却发现那些贼人似乎越来越近。
　　“把斗篷系好。”她对苏浅发出了指令。粗乱的马蹄声和后面聒噪的嘶喊声让苏浅听的不甚清楚，温容怀又低下头看了看苏浅身上的斗篷。
　　苏浅当即会意，系紧了斗篷。
　　看向前路时，苏浅才知道为什么温容怀要自己系好斗篷：她们已经来到了一条山路，再驱马是不可能的了，而身后的贼人又越逼越紧。
　　“踏风，你千万回去引来温九大哥。”温容怀摸了摸马儿的鬃毛。
　　“准备下马。”马儿的脚步未停，温容怀抱着苏浅滚了下去。没有时间缓解痛楚，温容怀瞥了一眼不远处嗷嗷大叫的贼人，拉着苏浅就往山里跑。
　　山路也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两人艰难地跑在雪地中。贼人下了马紧跟上来。
　　温容怀转头看了看苏浅，朦胧中苏浅精致的五官柔和得仿佛镀上了一层月华，眉眼间虽然依旧清冷，但此刻因为逃跑有了紧张的神色，让温容怀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堕入凡尘的错觉。
　　难怪那些贼人穷追不舍，若是自己是个男子，怕也未必舍得放走这样的绝色吧。温容怀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无奈的摇摇头。
　　现在让两人平安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她们二人毕竟是女子，论体力是敌不过身后的大汉的。温容怀想。她看见路旁的树林里有几棵被大雪压倒的大树，便带着苏浅跑了进去，找了最里面的一棵树躲了起来。
　　苏浅这才惊觉二人的手一直牵在一起，红了脸，轻轻地挣开了温容怀的手。温容怀勉强向苏浅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目光注视着外面的情况。
　　贼人追到林子外，苏浅忽然意识到什么，轻声说：“脚印。”温容怀甫想起厚积的大雪，很容易便留下了二人的脚印，如今脚印断在了外面，贼人发现不了才奇怪。
　　温容怀惊起了一层冷汗，右手伸进雪堆里摸索起来。再出来时，冻得通红的手里多了几块石子。“你就在此地，莫要走动。”说罢便要起身。
　　苏浅拉住了温容怀。“温公子莫要冒险。”虽然温景善骑，但这并不代表看起来如此单薄的她会武功，若是因此丢了性命，那可如何是好。
　　温容怀报以安慰的一笑。身为南启王世子，自小便被要求文武双全，温容怀的武功也是不错的。面对这五个贼人，温容怀只是怕体力不支，但胜算还是有。苏浅见她执意要去，只得放开了手。“公子千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