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第 17 章 ...
-
(十七)
路上走了几天,相安无事,一行人终于到了朝都城门,押送犯人手续繁琐,好一通忙活后才算顺利通过。而进了朝都大门,张玧诚没有任何理由再护着洛清晚,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心上人下了马背,被精兵带上脚铐,准备押上另一辆囚车。
看着洛清晚纤细的背影,张玧诚握了握拳,再也忍不住跑上前,伸手就想抓洛清晚的肩膀。
“清晚!”
“王子殿下。”武将拦住张玧诚,小声说,“请注意身份。”
这一路,他把两个年轻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这王子殿下八成对洛家少爷有意思,所以才护人护得这么紧,生怕洛家少爷受苦受累,要是可以估计那镣铐王子殿下都能替人带上。
他也觉得这两人算得上相貌般配,可...王子毕竟是王子,身份上存在差距,加上洛家少爷目前是提审的嫌疑人,玧诚王子这样与其纠缠不清,可能更会加重洛家少爷的可疑,让人觉得洛家刻意利用王子而达到谋害国主的目的,而且对王子的名声也不好。
“放开!”张玧诚皱紧眉头,瞪着武将。
“王子!请为洛家少爷着想。”武将紧紧抓住张玧诚的胳膊,“这是朝都,不要落人话柄。”
张玧诚一愣,呆呆的看了看武将,又看了看前方的洛清晚,冲动的情绪慢慢被理智取代,也逐渐意识到自己再这样下去会给洛清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说不清的关系,徒增嫌疑。但...但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心上人进入牢狱,又岂能放心。
“让我...再跟他说句话。”张玧诚垂下头,轻声说着。
“王子殿下,等到审讯结束自然有说话的时候。现在...允许末将带洛家少爷等候审讯。”武将安慰的拍了拍张玧诚,“洛家少爷已经引起非议,再耽搁岂不是遭人口舌,王子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我,知道了。麻烦将领一路照顾。”
“王子不要这样说,末将只是尽力所为。接下去的,就交给审讯的大人吧。”
张玧诚松开手,抬起眼睛看着洛清晚,那人也回过头,褐色的双眸里有着不安和惊慌,却还是努力露出一抹微笑让自己放心。王子殿下张张嘴,眼睛微微一热,不点不敢看洛清晚被押上囚车的背影。
“洛家少爷只是受审讯,双方对峙有理有据后才能定审,王子殿下先不用太焦急。”武将知道张玧诚担心什么,这一入大狱,看不到摸不到,能不能受刑都说不好,王子殿下不心疼才怪。
“我知道。”张玧诚苦笑一下,又深深看了眼洛清晚,“还麻烦将领把他平安送到地方。”
“末将明白。”武抱抱拳,“那...末将先行离开。”
张玧诚点点头,看着洛清晚的囚车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中。不知怎的,乾元王子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洛清晚这一入大狱,会有无法翻身的结果……
“那个...玧诚王子。”一边的驿站使者拱拱手,小心的对张玧诚说。
“什么事?”张玧诚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语气平静的问。
“七王爷...早就传来口谕,说...说……”
“说什么?”
“说要是见到王子殿下,让您速速回王府,有急事商议。”
“...好,我知道了。”
张玧诚大约知道父王找自己要干什么,依旧不急不慢的骑着马回到七王府。守门的家丁看到大王子回来,赶紧迎上前,并让人通报王爷王妃。管家张灏迎了出来,直问张玧诚这段时间去了哪,连个招呼都不打。
张玧诚三两下糊弄过去,打听两位父亲的态度,张灏一听这话脸色僵了一下,说王爷还是那样,王妃嘛...有点捉摸不透想什么,让王子赶紧去书房。
王子殿下心里倒是不慌,做都做了,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一通罚,只要洛清晚没事便好。张玧诚站在书房门口,深呼吸两下,才抬手敲响房门。
“进来。”吴邪的声音在里面响起,没多少起伏,听不出多少情绪。张玧诚撇撇嘴,抬手推开书房门。
七王爷和七王妃正坐在飘窗上看书,听到脚步声只是稍稍瞥了一眼,继续翻动手里的书,没有搭理儿子的意思。张玧诚踌躇片刻,一撩下摆就要行礼。
“可别,王子殿下现在人大心大本事也大,这一礼我可受不起。”吴邪哼了一声,不咸不淡的说。
“爹爹,孩儿...孩儿知错。”张玧诚摆出认错的表情,讪讪的跪了下来。
“知错?你还知道自己错了。”吴邪啪的一下把书扔在小桌上,惹得一旁张起灵也抬起眼。
“错哪了!”
“不应该...擅自离开朝都。”张玧诚嘟囔着。
“原来你还知道,走的时候想什么了!”吴邪厉声训着儿子,却被一边的七王爷拉住了手。
“吴邪,别动气。”张起灵语气平静说。
“小哥你别护着他,这臭小子翅膀硬了,胆子也大到天上,再不教育就得爬到咱俩头顶上!”
呦,这是什么情况?张玧诚偷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两位父亲,心中纳闷今儿个怎么身份调过来了,往常不都是父王严厉爹爹包庇吗?这怎么……
突然明白大约是怎么回事,张玧诚抿抿唇,一个没忍住偷笑一下,立刻引来还在充当严父的七王妃一记眼刀。
“笑什么!”
“爹爹,您就别拦着父王了,还是让他亲自骂我好了。”
“你!”吴邪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自家小哥,他没觉得自己演的很差啊,怎么就被儿子识破了?
儿子私自离开朝都,动身的那一刻他们夫夫俩就察觉到,也大概知道儿子要去哪,去干什么。未加以阻拦就是知道这小子绝对不会听话,强行押回来也会再跑,还不如由着他。再说出事的又是那孩子的家,让他去看看或许还能帮上什么忙。只是私自离朝算大过,是要受罚的,怎么着也得让儿子长个教训,先来个下马威,不然吓不住这个臭小子。
“父王和爹爹莫气,孩儿...孩儿不辞而别的确不对,孩儿愿意受任何处罚。”
“你还知道要受罚,受了罚会不会长记性。”
“爹爹,再来一次,孩儿依然会去。”
“你这混小子!”
“吴邪。”张起灵再次拉住吴邪,顺着七王妃的背,“别动气。”
“小哥,你看诚儿他……”
“我没生气。”
“啊?你...你没生气啊。”吴邪不自然的笑了笑,推了自家小哥一下,“没生气也不早说。”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吴邪的头。儿子的做法,自己年轻的时候又不是没做过,为了确定心上人的生死不管不顾离国而受了鞭刑,这儿子跟自己一个德行,不过……
张起灵眼神一凜,冷冷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张玧诚:
“再有下次,军法处置。”
“小哥。”吴邪一听[军法处置],心里也咯噔一下。
“不准求情。”张起灵淡淡的说,转而又问儿子,“听没听清楚?”
“是,孩儿知道。”张玧诚低下头回答。
“起来。”
张玧诚缓缓站了起来,看着还板着脸的爹爹与淡然的父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这次你擅自离开朝都,你父王已经说是他派你去打听边境私藏奸细一事,对外可别说漏了。”吴邪叹了口气,嘱咐着儿子。
“是,孩儿知道。”张玧诚点点头,“爹爹,我……”
“就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得过我和你父王?你刚动身我俩就知道了。你说你……”吴邪指了指儿子,叹口气拍了一下小桌。
“我那天跟你说的都白说了,是不是?”
“爹爹,我只是……”
“只是什么?让你别轻举妄动,得稳下来以不变应万变,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你说说你,就这么莽撞的跑出去,万一遇上点什么事可怎么办!而且,你一个王子搅和到里面,是觉得事情还不够乱吗?你是想让叛国的罪扣到自己头上才满意?”
“爹爹,我没这样想,而且洛家是被冤枉……”
“冤没冤枉自有你三伯伯来下定论,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跟那孩子的关系是不是?”
“我告诉过你了,给那孩子惹来杀身之祸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爹爹。”
“你爹爹没吓唬你。”张起灵开口说,语气不容置疑,“你应该想想事情的严重性。”
严重性,严重性,所有人都跟他说严重性,不能冲动,不能轻举妄动。但是谁又知道,他若是没去,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这次去边境,人押回来了吗?”
张玧诚握紧双拳,没说话。
“诚儿,你父王问你话呢。”吴邪见儿子没开口,轻声提醒。
“父王,爹爹,洛家...已经满门惨死了。”
“什么?”吴邪一惊,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家小哥,发现七王爷也皱起眉头。
张玧诚把大致情况说了说,七王爷夫夫俩越听越觉得蹊跷,这...如果不是畏罪自杀就是栽赃陷害,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暗中知道消息并不着痕迹的传递出去。此人...莫非就在王宫里?
“那这次被押回来的,是那孩子?就他一个活口?”吴邪问。
张玧诚又点点头,想了想开口问:“父王,这件事,三伯伯是打算亲自审问吗?”
“先让一位老臣审,国主最后会亲自前去问话。”七王爷回答儿子。
“那可不可以让我……”
“不可,你不能再参与。”
“为什么?”
“会说不清。”
“有什么说不清的,都是我亲眼所见,难道还……”张玧诚突然收住话头,眼珠转了转,“父王是怕,奸细连我也一起陷进去?”
七王爷拨弄着茶杯盖,用沉默回应儿子。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
“诚儿,小哥说了,你不能再参与。你要是想让那孩子加一条勾搭王子,从王子那里套消息的罪名,就尽管去插手。”
“我...我……”张玧诚有点无措,纠结得直搓手,“那我可不可以……”
“审讯的经过,可以让你知道。”
“多谢父王。”王子殿下这才松了口气,“那三伯伯是否已经回朝?”
“嗯,几天前回来的。”
“我...我的事,三伯伯他……”
“国主暂时不知道,我只告诉他你跟洛大人认识,替我去打探消息。”
“哦。”
“这几天,不准出门,在自己房间闭门思过。”张起灵话锋一转,喝了口茶说。
“啊?”张玧诚眨眨眼,压根没想到父王突然说这个。
“怎么,犯了错觉得还能不受罚?”吴邪瞪了儿子一眼,“罚你闭门思过已是护着你,还是你想让国主亲自下旨罚你?”
“不...不用了。不用惊动三伯伯。”张玧诚嬉皮笑脸的说。
“知道还不下去思过,别在这碍眼。”吴邪嫌弃的摆摆手。
“是,孩儿告退。”张玧诚行了一礼,灰溜溜的出了书房。
“小哥,你看这事。”见儿子走远,吴邪坐回到飘窗上跟张起灵小生活,“这事你觉得……”
“先看看审讯结果。”张起灵收起书,抬眼看了看窗外,“总觉得,会节外生枝。”
“我也有这种感觉,那几个奸细...应该会搞事情。”
“嗯,我一会儿向大狱里交代一声。”
“但愿...是咱们想多了。”
朝都大狱里十分晦暗,只有烛火的光亮照在长着苔藓的石头上,铺在地上的草席很是潮湿,时不时有受刑的惨叫声隐隐传来,让人心惊肉跳,洛清晚蜷缩在单独的牢房里,宛如惊弓之鸟一般提心吊胆,一点声响都能让他汗毛竖立,生怕自己被拖出去受刑。
自从进入到大狱里,他的精神就在受着无形的煎熬,这里面的气氛过于压抑,让人神经紧绷,总觉得自己就是那过街老鼠,只差人人喊打。但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崩溃,再怎么难熬也不能低头,他的父亲没有错,他不能让家人担上莫须有的罪名。
因为还没有最终审判,洛清晚并没有换上囚服,依然穿着自己的衣服,有点跟这里的犯人格格不入。连着几天,他被提到公堂之上审问了无数次,断案的是一名老臣,问了他一遍又一遍事情发展的经过,他也说了一遍又一遍,那老臣只是捋着胡子看着他的口供,仿佛在琢磨自己所说的真实性。
他并没有跟那□□细一起上公堂对峙,好像说要等国主看完两方口供后会亲自来让他们面对面,不知道还得需要几天才行,而国主又能对他的话信上几分。这段时间,他听着狱卒们嘀嘀咕咕,好像审案的老臣比较偏向于自己的父亲私藏奸细。
这也怪他,在家中突发变故后,那些自己搜集出来的证据都没带在身上,而且只有他一个活口留下,死无对证,又如何说理?难道...就让他们背负着这个罪名让人耻笑一辈子吗?
正想着,奸细那边传来阵阵窃窃私语,洛清晚竖起耳朵,小心的往那边看去。他和关押奸细们的牢房不远,也能看到那三明奸细,更能看到默不作声的尹弘,刚进来的时候,他看到那人,恨不得冲进去取了对方性命。要不是父亲救了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他们又怎会遭遇横祸!
洛清晚脸色一沉,挪着身体往那边靠了靠,打算将对方的说话声听得清楚些。
挪动间镣铐发出声响,回荡在牢狱里,奸细听到声响,往这边看了一眼,洛清晚身子一僵,有点惊慌的与那些人对视。
“怎么,你个坤泽还想听点什么?”一个奸细嘴角一挑,笑得不怀好意。
“你们...你们是不是在说怎么陷害我爹?”洛清晚咽了咽口水,尽量平静的开口。
“管你什么事。”奸细刚吼完一声,却被一旁的尹弘伸手拦住。
“不用...跟他多说什么。”尹弘扫了一眼洛清晚,淡淡的说。
“尹弘,我爹他真是瞎了眼,怎么就把你给救了。”洛清晚愤愤的说。
“我得感谢你爹,不然...我的计划也不会顺利进行。”尹弘冷冷一哼,眼睛里没有一点感情。
“我爹他已经被你们害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他死了,就好人做到底,担了这一切才好。”
”尹弘,你究竟……“
“吵什么吵!”狱卒被说话声引了过来,不满的敲着牢房的栏杆,“再吵别吃饭了!”
洛清晚负起的转过身,不打算再跟对方置气,有那个时间,他还不如多想想怎么能让大臣和国主相信父亲的无辜。
牢狱又相对安静了一会儿,那几个奸细和尹弘不知道私下里又研究着什么,洛清晚懒得搭理他们,想来想去也就是那些,有点头疼的把脸埋进膝间,手不由自主的摸上发间的银簪,张玧诚的面庞出现在脑海中。
阿诚,你怎样?我...我有点,撑不下去了……
一个东西咕噜噜发出声响,从一边滚到自己这边,洛清晚纳闷的抬起头,却发现是个小瓷瓶,瓶身小巧,瓶口封着,好似装着什么东西。
洛清晚没敢动,只是盯着那个小瓶子猛看,奸细那边发出稀疏的声响,引起这人的注意。
“嘿,洛家的坤泽。”一个奸细小声叫着洛清晚。
洛清婉没搭话,警惕的看着奸细们。
“谢谢你们家帮了我们一把,不然这尾巴就得被人抓住,蛰伏的人也能被挖出来。”
“你就好人当到底,再帮这最后一次。”
“你在说什么?”洛清晚不明白的说。
“嘿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别跟他废话,依计行事。”尹弘打断了那名奸细的话,只是看了洛清晚一眼,不知从哪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瓶子,打开瓶口,一仰头喝了干净。
其他几名奸细也纷纷效仿,一个个拿出瓷瓶一饮而尽,洛清晚看着他们的举动,突然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
“你们...你们……”
“洛家少爷,我们对你爹已经仁至义尽,没完成任务实在是无能。”奸细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喊着。
“你胡说!”
“感谢你爹多年对我们的栽培,可是我们能力有限,不能杀了狗皇帝。”
“喂,又在吵什么!”狱卒听到声音又走了过来。
“你爹含恨自尽我们也很遗憾,就此追随洛大人,你就...放心吧。”狱卒瞪着双眼,说出来的话全是带着衷心的谎言,然而下一刻,所有的奸细包括尹弘全都口吐鲜血,痛苦的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自尽?”狱卒被弄得一愣一愣,完全反应不过来。
“洛家...少爷,你也...快点服毒,别落到...这群人的...手里……”狱卒脸上是诡异的表情,眼神一暗,断了气息。
“你胡说,你胡说!”洛清晚几乎崩溃的喊着。
狱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刚才的字里行间里理出了什么,齐刷刷看向洛清晚。一个狱卒眼见,看到地上的小瓷瓶,立刻抽出佩刀:
“别轻举妄动!”
洛清晚被这架势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人要跟他们一样服毒自尽,快打开牢门把人压住!”
“我没有!”洛清晚摇着头说,“他们是自己自尽的,我没有!”
“还狡辩!你这个瓶子跟他们一样,果然你跟他们有勾结!”
“不,不,不是这样!”
几个狱卒打开牢门冲了进来,几下就把洛清晚压在地上,那个小瓶子也被当成证物捡了起来。外面的狱卒接过来看了看,跟着吩咐:
“快去请大人!”
大狱公堂连夜开审,老臣接到奸细们集体服毒自尽的消息也是惊骇不已,赶紧把洛清晚提到公堂之上。洛清晚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回答老臣的提问也语无伦次,狱卒们被当成人证,把奸细们临死之前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又原封不动的重复给老臣,老臣拧着眉头,严厉的看着洛清晚。
“洛清晚,你还想狡辩?分明是你们商量好要一起自杀。”
“大人,我没有,是他们诬陷我的。”洛清晚跪在地上,摇着头说。
“那些奸细,是不是你爹通敌叛国,养在家里的奸细打算谋害主上?”
“不!这都是栽赃嫁祸!我爹他根本没做这些!”
“还敢狡辩!”老臣一拍惊堂木,拿出一份手写的信件,“这是那些奸细们昨天交上来的物证,都是你爹跟别国往来的书信,结果今天就集体服毒自尽,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可能,不可能!”
“让他自己看!”老臣让师爷拿着信件给洛清晚看。
洛清晚看着纸上的字,都是卖国养奸的字样,但...但……
“这不是我爹的字迹,不是!”
“下面有洛大人的印章还说不是!我本以为这是嫁祸,哪知道还真是私通叛国!”
“我爹不是,我爹他不是!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洛清晚,你对你爹所做的事到底知道多少!现在招工清楚,本官还可以念你年少无知,给你适当减刑。”
“我爹他没做过,他根本没做过!你真是昏了头,就凭几句话定我爹的罪!”
“大胆!”老臣又是一拍惊堂木,“宁死不从还有辱官员,来人!打他二十大板!”
“我不服,我不服!你们冤枉我爹,你们冤枉他!”
洛清晚被狱卒脱了下去,摁在冰冷的地上。板子一下下打在腿上,随着冰冷的夜风很快形成血花染红了这人的衣裤,洛清晚咬着牙忍着眼泪,喊出口的都是[冤枉,我爹冤枉,我爹不是罪人]的话,一声声,响彻在黑暗的夜里,双腿很快没了知觉,然而洛清晚的心里早就麻木一片,仍固执的重复着嘴里的话,即使痛晕过于,也未曾停下……
七王爷一家坐在一起吃早膳,突然接到宫里来人传国主口谕,急请七王爷和玧诚王子进宫议事。父子俩对视一眼,赶紧换了身衣服随着宫人一起进宫面圣。
张海客在御书房等着七王爷父子俩,听到宫人传话人已在门口等候,简单应了一声后七王爷父子俩走进,跪下行礼。
“起来吧。”张海客背着手走到七王爷跟前,对跟着自己的一个年轻乾元说,“星儿,先下去。”
“是。”张玧星行了一礼,转身走到七王爷跟前。
“七叔,玧诚堂弟。”
“玧星堂哥。”张玧诚冲张玧星点点头,看着堂哥走出御书房。
“三哥有何急事?”张起灵见御书房只剩下他们三人,对张海客说。
“边境洛家私藏奸细一事已经定论了。”张海客叹了口气,从御桌上拿起一份公文。
“什么?”七王爷父子对视一眼。
“看看这个,今早刚呈上来的。”
结果张海客的公文,七王爷父子俩看了起来,越看越心惊,张玧诚额头上登时就冒出来汗,这...这怎么可能!
“三哥?”张起灵一挑眉说。
“没想到,漠北居然还有这样致仕的官员,养着奸细要取我性命。”
张玧诚一把夺过公文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上面写着奸细集体服毒自己的过程,以及临死前所说的话,更有一些对洛大人不利的证据,一样一样,都构成了罪名。
“三哥信?”
“不能不信。”张海客哼了一声,又拿出一份诉供,“那个洛家唯一的活口已经招供了。”
“什么?!”张玧诚惊呼道,“这不可能!”
“三伯伯还能骗你?”张海客转过身,“你自己看。”
张起灵率先接过诉供,看了一遍眉头拧得更紧,他把诉供递给儿子,意料之中看到儿子惨白了脸。那上面写着洛清晚经过刑罚后招供了他父亲私藏奸细预谋杀害国主的事实,白纸黑字外加手印,妥妥的罪名成立!
清晚认了?清晚认罪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见儿子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张起灵撇撇嘴,继续跟张海客说话:
“三哥这是觉得定论了?”
“不定论还能怎样,人证,物证都在这,还有认罪的诉供,还想怎么翻盘?”
“本来我还想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听听他们怎么跟奸细对峙,没想到...居然能想到杀人灭口。”
“洛家也不是什么善茬,集体自杀后留个儿子到狱里面和奸细服毒自尽,这招倒是妙。”
“有那个心思怎么就不好好为官,我待他们也不薄!”
张海客越说越气,愤愤一甩袖子。
“三哥...打算如何?”张起灵看着张海客的背影,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猜想。
“打算?还能有什么打算。”张海客看着远方眼神一冷,语气也低了几分,“漠北国律,通敌叛国、私藏奸细、残害王室,哪一个不是诛九族的大罪。三个加一起,他们洛家死几遍都不过分。”
“那三哥打算……”
“洛大人一家已经畏罪自杀,既然已经入土我不想再大动干戈,就...褫夺官号府宅,按照罪臣处理,名声昭告天下警戒世人。”
“那...大狱里的活口……”
“当众处死。”
“不!”张玧诚一听这话彻底回过神,大叫一声打断张海客的话。
“诚儿?”张海客不解的看着侄子,又询问的看了看张起灵。
“三伯伯,不可,万万不可!”张玧诚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焦急的说。
这是什么情况?他这个侄子可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张海客犹豫一下,小声问张起灵:
“你儿子怎么了?”
张起灵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张玧诚,最后无奈的说:
“诚儿...大概有话要跟三哥说,我先去看看母妃。”
“哦,你去吧。”
张起灵经过张玧诚身边时,伸出手按了按儿子肩膀,乾元王子抬头看了看父王,只见七王爷素色的薄唇轻启,无声的表达[好好说,不可操之过急],王子殿下重重点了点头,听到七王爷走出御书房。
“你父王走了,诚儿有什么话起来说吧。”张海客在桌前坐下,又恢复成宠爱小辈的长辈。
“三伯伯,侄子斗胆逾越,还请三伯伯先听侄子说清楚再下决断。”
“好,你说。”
“三伯伯,侄子到边境的时候和洛大人一家接触过,他们不是那种通敌叛国之人。”
张玧诚跪在地上,讲述着自己对洛大人的见解,以及对洛清晚的了解,还说了自己再次去边境时遇上了洛大人一家惨死、逮捕奸细的过程。张海客听着,手指敲着桌面。
“你父王跟我说派你去边境了解情况,你...亲眼看见奸细杀洛家人了吗?”
“侄子没亲眼所见,但侄子知道,洛大人是个好官,他们...不会私藏奸细。”
“诚儿,你跟他们才几面之缘,又怎么那么确定洛家的人品?”
“因为……”张玧诚握了握手,咬咬唇下定决心,“因为洛清晚是侄子的心上人,侄子对他的为人有信心。”
“什么?!”张海客被张玧诚的话吓了一跳,指着侄子说,“你再说一遍,洛家儿子,是你什么人?”
“洛清晚,是我喜欢的人,我跟他情投意合,此生非他不可。”
“你...你……”张海客指着侄子,只觉一口气上不来,全都堵在胸口,“你竟然……”
“三伯伯,侄子知道您生气,但是侄子是真心喜欢他,对他的为人和家庭都有了解,这件事情绝对是栽赃嫁祸,陷害洛大人一家于不义。”张玧诚挺直脊背说。
张海客捶了一下桌子,想了片刻才继续说:“你跟洛家儿子,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我第一次去边境的时候,我与他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诚儿,你糊涂啊。”
“三伯伯,您为何……”
“你这个傻小子,被人利用了难道还不知道?以为是人家真心对你?”
“三伯伯不是的,洛清晚在不知道我是王子的时候就对我……”
“你怎么知道他不清楚,也许他就是在你跟前演戏,故意叼着你的胃口。”
“三伯伯,不是的,真不是那样。”张玧诚着急替洛清晚辩解。
“玧诚,你先听三伯伯说。”张海客难得板起脸,严肃的看着张玧诚。而张玧诚也少有的听到三伯伯叫他玧诚,这一称呼其实就是暗中告诉自己,三伯伯已经动了气,尽管脸上的表情没变多少。
“你这个孩子,平时聪明归聪明,怎么不知道人间险恶?还有人在脸上写上坏人两字让你看吗?”
“那个洛家,分明是利用你王子的身份,故意接近你,套取想要的信息,你居然被利用还不知道,竟还动了心。”
“诚儿,不要被人蒙蔽了眼睛还不自知,好在这次没多大损失,你要是跟着卷进来,对你的影响有多大你知不知道,会有人说你跟奸细沆瀣一气,对你三伯伯图谋不轨呢。”
“三伯伯,请您相信侄子,他们真的不是……”
“怎么,你就这么喜欢那个洛家儿子,连三伯伯的话都听不进去?是不是你父王和爹爹也知道这事,由着你胡来。”
“三伯伯,父王跟爹爹他们...他们只是让侄子不要轻举妄动。”
“还是你父王跟爹爹明事理,你还小,容易冲动,被蒙蔽双眼,以后看人得擦亮眼睛。”
“侄子相信自己的眼光,洛清晚父母的人品,侄子比谁都清楚。”张玧诚倔脾气也上来,正面迎上张海客的目光,“洛清晚是自己喜欢的人,绝不会是勾结别国的小人。”
“玧诚!”张海客拍了一下桌子,声音也提高几度。
“三伯伯说辞只是看到了供词和诉供,并没有真正接触过洛大人,而侄子跟他们有过了解,有信心为他们担保。”
“若是三伯伯不信,侄子可以去找证据为他们翻供。”
“翻供?你还想着翻供?洛家儿子自己都认了你还想怎样!你是不是被他迷的糊涂了?”
“侄子没糊涂,洛清晚招供肯定另有隐情。”
“够了!”张海客站了起来,第一次生张玧诚的气,这个孩子的脾气怎么跟他父王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张玧诚闭上嘴,低下头等着三伯伯训斥。
“你当真要跟那个什么洛清晚闹得不清不楚?为了这个罪人的儿子连三伯伯的话都不听?”
“你是不是还想娶一个罪人的儿子过门,让天下人笑话你!”
“三伯伯,侄子是想娶洛清晚,不论他是不是罪人,他都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
“你当真是被迷了心神,他要是要你三伯伯的命你是不是也要给!”
“三伯伯,他不会的。他不是……”
“玧诚,三伯伯明白告诉你,你想娶洛家儿子想都不要想。你是王子,怎么可能跟一个罪人成婚,这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而且,你的婚事,我已经有了打算。”
“三伯伯?”张玧诚错愕的抬起头,抖着嘴唇说,“三伯伯是说...要给我赐婚?”
“没错,你父王应该跟你提起过,别国有联姻的坤泽公主,这事已经谈的差不多,等奸细叛党平息会正式下旨给你赐婚。”
“我...我不要!我不要别国公主!”
“怎么不要?别国公主家室和势力哪一点不比那个洛家儿子强?最起码她不会谋害你三伯伯。”
“三伯伯,我说了,我有喜欢的人,我只想要他,别人我不要。”
“你当真疯魔了?你难道就没听见我刚才跟你父王说,那个洛家儿子要当众处死吗?”
“三伯伯,您真要...处死他?”
“君无戏言。”张海客转过身,拿出国主的威严对张玧诚说,“谋害国主之罪你应该知道厉害性,不严惩怎么平息天下,又怎么震慑图谋不轨之人?杀鸡儆猴不无道理。”
“洛清晚他...他真的要……”
“他必死无疑。”
张玧诚睁大双眼,全身脱力瘫软在地上,脑海里全都是三伯伯说的必死无疑几个字。
“诚儿。”转头看着茫然自失的侄子,张海客于心不忍,走上前按了按儿子的肩头,“被人骗肯定不好受,就当给自己长了个教训,以后好好挑人。”
“你要是就是喜欢洛家儿子那一款,等过后三伯伯再物色差不多的给你当侧妃。”
“...三伯伯,可否还记得之前答应给侄子的赏赐?”张玧诚幽幽的开口。
“当然记得。”
“可还算数?”
“自然,三伯伯说了,君无戏言。”
“那……”张玧诚重重磕了三下头,力气大得将额头磕破,一道鲜血滴在御书房的地上。
“侄子现在就要那赏赐,请三伯伯高抬贵手,饶洛清晚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