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鱼儿上钩了。 ...
-
冬至节后，百官们结束难得的休假，开始了年终最忙的一段时间。再有两个节气便是新岁除夕了，新的一年马上就要来了。
文成殿上，百官整齐站立于金龙莲花藻井之下，分列于御座两旁。御座之上，平帝却很是头疼。
这些个老不休的，天天净盯着别人家的二亩三分地，比自己多一厘少一分都要斤斤计较大半日光阴。
“陛下，臣有本启奏。臣且参左相府与镇国公府于冬至佳节上大摆宴席，有悖国丧，更有结党营私之嫌。”
“陛下，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平帝看着这跳出来的一干人等，皆是所属右相府。这是连掩饰都不想掩饰了。
“陛下，老臣有话说。老臣觉得此言倒真是妙极，足堪糊弄婴孩。”你们说的什么，真是吓死宝宝了。
御史大夫掌御史台三院，台院、殿院、察院，主监察百官、弹劾上奏。
今日却也是右相府诸人急躁了些，连御史台都没说什么。他们这骤然跳出来，不是送过来给御史台当活靶子了吗。要知道，御史大夫这一张嘴，你裤衩子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老臣老眼昏花，今日幸是未以目尝之，实是其味甚辛。”你们真真是辣眼睛。
“老臣虽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也知前些时日里，圣昭左相府与镇国公府已结两姓之好。怎得今日里两府一起吃个饭也要说道？”
“这未免有些太强人所难。阁下诸位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你们咋不上天呢？
“老臣年老体弱，幸得陛下眷顾，仍忝居堂上。”我老了，你们要是把我气出个毛病，你们就等着陛下收拾你们吧。
这御史大夫简直是平帝的嘴替，也怨不得平帝如此喜爱，虽然有时候确实有些气人，但无伤大雅。
平帝才涌上的怒气被御史大夫一折腾，哪还有什么怒气，这不可劲等着看戏吗？
李德顺站在平帝身边，看着底下两方嘴战将歇，轻咳了一声提醒看戏看的欢的平帝——该您发话了。
“孤觉御史大夫所言甚是。尔等可是对孤所赐婚有意见？”平帝极其熟练地摆出帝王模样。
“臣等不敢。”那跳出来的一干人，本以为今日可参两府一本，结果被御史大夫骂了个狗血淋头，就差被指着鼻子说他们多管闲事了。
更气的是这陛下，居然还帮着这御史大夫。他们也不能说陛下有错吧。真是憋屈。
右相对为首之人使了个眼色，令其退下。这局是他们操之过急了。
毕竟，陛下实在是太看重那个人了。
只是，有时，这看重未必是看重，更是无形的夺命刀。
————
镇国公府主院，沈母正在准备着早膳。再过一刻钟，估摸着沈郎也该下朝到家了。
“夫人，妾外人前些时日感染了风寒，妾恐其无人照顾，请夫人准妾出府几日去看看妾外人。”说话的是沈尔尔的一个奶娘。
怕尔尔小朋友饿着肚子，镇国公府这光是奶娘，便就找了四位。这位是后来添上的，说是夫新丧，幼子亡。这挑人的妈妈看她可怜，便也叫她留着了。
为着这尔尔小郡主的安全着想，她的几位奶娘都是拘在府里的，不叫出去的，省的与外人勾结，叫人防不胜防。
“可需要府医随你去看看？”沈母心下留了个心眼，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事总得小心些才是。
“多谢夫人体谅，怎敢劳府上大人跑一趟。妾外人已经抓了药，按日子喝了就是。”奶娘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真真觉得不太对劲。
“你且去好好照顾你外人，这边你不急。待会儿找房妈妈拿些银子，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沈母抬眼向房妈妈使了个眼色，让她带着奶娘下去了。
“夫人，是她。”房妈妈将那位奶娘送出府，特意去问了问那位挑人的妈妈。
果不其然。
“叫暗一跟着吧，切莫打草惊蛇。”暗一暗二暗三暗四出自镇国公府家族暗卫，是老国公给镇国公府新主母的护身符。
————
右相府，议事厅。早朝时的那一起子人，下了朝就往这右相府里钻。
“陛下也是太过重情，毕竟那个人是汝阳王唯一的儿子。”右相明着是安慰在座诸位，实则添油加醋，将矛头直指那位。
“我朝已有太子，可就算是太子，也没见得今上如此这般宠爱。”
“是啊，陛下此举，实在是令吾等惶恐。”
“如此偏宠，君不君臣不臣，名不正言不顺，更有动摇国本之嫌。”
七嘴八舌，就是白的也能被这一群长舌给说成黑的。
“诸位暂且放心，只要我们一心，谅他是谁，再怎么宠爱也无妨。”
“既如此，那就拜托右相了。”
也是，同为大月枝节盘错的老牌世家贵族，自是要同气连枝，沆瀣一气。这样才能保得长长久久的荣华富贵，竟是连皇室也轻易动不得。
“诸位慢走。”右相假模假样地送走了一干人。
毕竟，有着他们在前面冲锋，自己才能踏踏实实坐在后面。
管家上前为右相换上了新茶。
那些个人，平日里净喜欢装模作样，明明贪恋这荣华富贵，却装的个个像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样。
喝的茶也是讲究，必要是新鲜山泉水，配上那雪顶含翠，火候还得不温不慢，才得一杯香茗，却也只得堪堪入口。
而右相喜欢的是那千金难求一斤的云顶白茶——只取自夏日雨前，那云顶高峰上野生茶树的头茬，加上当地特有且只开三日的云雾花，一起窖藏数月，方得数十斤而已。
口感什么倒是其次，主要是贵，一眼就能看出来此茶非凡间之物。
“准备好了？”右相抬盖撇去浮沫，轻抿一口，茶香入喉，回甘不涩，不愧是茶中极品。
“一切皆妥当。”管家轻声回答，然后静静候在右相身后。
谁也不会想到当年随手一救的妇人，今日居然能派上如此用场。
一个与右相府毫无关系的妇人，任凭他翻遍上京城，也找不出丝毫蛛丝马迹指向右相府。
“很好。”当年那个妇人挡在马车前面，实在是吵闹得紧。没办法，只得甩了她一个银锭子，才得脱身。
右相想起昨日的消息，他独身一人在府中凄凄惨惨戚戚，明灯照孤影，对月吐悲肠。
而他的政敌却享着天伦之乐，还跟镇国公府一起共度佳节，竟这般和和美美。真叫人厌烦。
他怎能甘心？他怎么能处处都不如左相那个老东西。
他在朝中虽掌着中书省，伴御驾，却不如左相掌六部有实权。
左相的女儿能嫁给惊才绝伦的汝阳王，而他的女儿却只能嫁给汝阳王那个文武不通的弟弟。
凭什么他没有儿子，而左相却儿女双全，子孙满堂，享天伦之乐。
他不服。
————
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巷子内，一个妇人缓缓走进巷内，推开一扇木栏杆，向屋内走去。
眼瞅着那木栏杆是破破烂烂，那屋子也是四面透风，房顶上更是有个大洞，蛛网暗结，怎么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你只需要照做即可。”先是男子的声音，特意压低了嗓音，像是怕被人认出来一样。
“奴才明白。”妇人接下了男子递过来的纸包，仔细收入衣襟中。
当年要不是右相施舍，她怕是早就跟那个不中用的一样丢了命，到地下见阎王去了。
待妇人走后，过了有一会儿，那个男子才走出来。
那个男子很是警觉，走出巷子便直直往人多的地方而去，叫人没办法继续跟踪。
————
崇明殿书房，平帝紧锁眉头，凝视着桌上的密折。
上京城内，世家盘踞，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廷中，世家们更是把控着大月的重要职位，权力直逼皇权。
这要是好好做事，真心实意为百姓也就算了。可这些个世家大族们，无不仗着手中权势，打压寒门，鱼肉百姓，长久下去，寒门远无出头之日，百姓更是民不聊生。
这大月，外有强敌大燕虎视眈眈，内有蛀虫啃噬国脉，看似富强，可就像一个外强中干的人，撑不了多久。
这世家，是要好好动一下了。
“陛下，天色已晚，太子还等着您检查功课了。”李德顺看着平帝脸色越来越凝重，心知一切都急不得。
“多嘴。”平帝从忧思中抽身，这些急不得，也不能急。
这个老东西，太子功课自有他太傅检查，用得着他上赶着去。
自己是一国之君，天子威严，居然要跟自己的儿子道歉，真真是奇耻大辱！
平帝是怎么也装不下去的，今日里，不仅这个老东西拐着弯地提醒了数回。连皇后都派人借着送羹汤的功夫暗示于他，生怕他反悔不认账。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可能像小孩子一样反悔呢。
“去凤仪宫。”平帝收好密折，无奈起身去找太子去了。
算了，就依这一回。谁叫孤是个如此大度的人呢！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鱼儿上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