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房明津

5、第 5 章

　　谈得好好的，宋天星说翻脸就翻脸，而且压根连反应的机会都不给许律，话音刚落就起身出门，许律待要追上去，却被服务员礼貌地拦住。
　　“不好意思，我这就付钱。”许律当然不会撂下没结的账，可是等他迅速扫码付完款，哪里还有宋天星的影子？
　　大白天的，蛋糕店也关上了门，就差在门口加粗写上“打烊”两个字了。
　　许律往蛋糕店透明的玻璃门前凑了凑，瞧见先前招呼他坐下的那个甜美的女服务员正在收拾东西，扭着头朝外看了一眼，正好与他视线相撞，于是连忙又把头转回去。
　　好似门口站的是一头洪水猛兽。
　　周延在门口站了几分钟，纠结着是否要给宋天星打电话，随后觉得如果他现在打过去宋天星极有可能将他拉进黑名单，于是只好暂时放弃。
　　他走到路旁停车的地方，找到自己的小电驴，摸了摸坐垫，烫得他手猛地一缩，只好又找到一家小超市买了瓶冰镇的矿泉水降了降温，这才敢骑上，晃晃悠悠地回自己家去。
　　许律住在离北区派出所不远的老居民楼里，两居室，一个人住。
　　房子老，左邻右舍住的也都是些老人，大都知道许律的情况，有时候来了闲情逸致做些什么讨巧的吃食，总记挂着给许律送一份，许律从小就是个热心肠，碰上这些老人家家里有什么需要搬动的或者修理的东西，他都能出一把力气，是以这么多年邻里关系相处无比地和睦。
　　许律到家的时候还不到中午，老楼里没电梯，所幸整座楼也不算特别高，许律家在九楼，他拔下车钥匙刚进楼道，突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楼道里静得出奇，许律慢慢退到楼门口，抬眼朝上望去。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几乎立刻就注意到了他，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来。
　　许律一瞬间从头凉到了脚，仰着头，喉结滚动不停，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但是楼顶的异样很快就被更多人发现了，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楼下，用手比划着，小声地交流——
　　“嗡嗡嗡，嗡嗡嗡”
　　许律想要制止围观人群的指手画脚，无奈人类看热闹的天性压制了其他应有的情绪，他也已经打电话汇报了这里的事，估计很快就会有救援人员到场，只是在这段时间内，最大的变量此时仍在饶有兴致地低头看着人群。
　　许律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群聚集地，顺着楼梯开始朝楼顶跑，十二层，许律跑得心跳剧烈，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按住胸口，然后隐匿在通往楼顶的拐角处。
　　这里距离那个男人只有几十米，但因为墙体的遮掩，他可以稍微探出点头去，近距离查看一番楼顶的情况。
　　刚才在下边看的并不清楚，这时候他才认出那个不断挣扎的老人正是住在他下边一层的杨阿姨，杨阿姨当了一辈子的中学老师，好不容易干到退休了想要颐养天年，等着抱孙子，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家却发现杨阿姨和自己唯一的儿子之间出现了龃龉。
　　杨阿姨几乎不愿再提起这个儿子，旁人偶尔说起来的时候，她也是很快就沉下脸去，恨恨地道那挨千刀的死在外边才好。
　　旁人不解其中曲折，但是看她咬牙说得决绝，眼圈却红了，连忙出言宽慰，三言两语地将这个话题给跳过去，渐渐地也甚少人再提及，一来二去几乎成了这片儿的禁忌话题。
　　可是现在，那位倔强的老人却被一个男人死死抓住后背的衣服，双手被制，拼尽全力的挣动却让那个男人越发不屑一顾，手稍一使力，就将老人的头摁到了栏杆上。
　　锈屑落下一片，杨阿姨脸上似乎已经被磨伤了，男人却低下头去，笑着问了一句：“妈，来了这么多人呢，你看到没有？”
　　他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可能是觉得楼顶无人，但是尾音却莫名打着颤，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理。
　　说完了一句话，他见杨阿姨没理会他，突然间变得有些激动起来：“你没有看到吗？你不是总觉得我默默无闻吗？你看，这么多人都在看着我呢，你不感到高兴吗？”
　　他哈哈地笑了一阵，身体都跟着哆嗦，紧跟着咳嗽起来。
　　许律听得胆战心惊，有心想趁着这个当口将杨阿姨救下来，却发现那个男人机警得很，虽然咳得厉害，双手却始终抓着杨阿姨抓得紧紧的，他只好按捺住，继续等待时机。
　　等那个男人终于逐渐恢复过来，脸色却变得极其难看，佝偻起腰朝下看了一眼，恶狠狠地道：“操，那群警察这么慢，这时候才来，可真是够腐败的。”
　　他这话说得倒像是个愤青，不过警察来了这个消息落在许律耳中，终于令他松了口气，下一秒他听见楼下传来大喇叭的声音：“楼上的人听着，马上放开人质，抗拒从严，马上放开人质，马上放开人质。”
　　男子再次大笑出声，只是这次多了一丝疯狂，他也冲着楼下大喊道：“我偏不！我们母子好不容易能好好相处一回，我怎么能放开呢？警察…警察算个什么狗东西！”
　　楼下的人都没想到行凶者居然是人质的儿子，一时间一片哗然，警察也没料到这么个情况，只好改变策略，开始走攻心路线，不过男人咬死了就是不肯听任摆布，被说得烦了干脆大吼了道：“你们知道个屁！我妈今天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要是你们再欢呼两声，送点鲜花，就更应景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存在过的场景，脸上挂着朦胧的笑意，身体却抖得比先前还要厉害点，许律正看得心惊，冷不防肩膀上放了一只手。
　　他顿时脸色陡变，但是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嘴巴和手脚就被捂得捂，锁得锁，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这块通往楼顶的地方已经摸过来两个身着消防制服的人，其中一人控制了他，看过来的眼神凌厉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