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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番茄牛腩和小馄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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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结束，李春寒抓着自己的文具和准考证走出考场，他自认为发挥得不错，要不然可就白瞎了余黎梨和叶茗的补习。
他看到了年筱，他们俩的考场就隔了一个班，年筱自然也看到他了，她逆着人流笑着朝他走过来还拿透明的笔袋碰了碰他：“恭喜你啊，中考结束了。”
“也恭喜你，中考顺利结束。”李春寒跟着她一起笑，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无论结果如何，总算是完成了人生重大的考试之一。他们在楼梯口碰到了唐天，他正东张西望像是找人，倒是先看见了他们，他朝他们挥挥手：
“看见叶茗了吗？”
“没有。”年筱摇摇头问：“怎么了？”
唐天还在四处张望着，他挠挠头，闷热的天气加上密集的人流让他考完后的好心情骤降：“狗梨说叶茗肯定要被围堵，他那个性格，我们今天等到猴年马月都等不到他。”
叶茗他肯定会被一大堆人围着问题目。
果不其然，等他们找到叶茗，他已经被里三圈外三圈包围起来。
三个人默契地互相看了看彼此，握紧拳头空中甩三下：“石头剪刀布！”
唐天输了！
他愁眉苦脸地攥紧自己的石头，挤进人群。他人高马大的，边进去还边喊：“考完啦啊！都考完了！放过叶茗，考完就放下啦！”
“学霸也是要吃饭的！”
唐天终于是把人群中央的叶茗给拔了出来，他很得意地勾着叶茗的肩膀，为了防止他再被抓走，李春寒只能防着另外一边，三个人跟街溜子一样勾肩搭背地，摇摇摆摆地向前走，年筱直接装不认识，还被李春寒给勾回来了，她愁眉苦脸道：
“救命！我不要这么丢脸。”
他们笑着走出校门。几乎是一下子就看到了年竺坐在她爸的肩膀上昏昏欲睡。应该是等了太久，体力跟不上了。
杨幼兰抱着花递给女儿，唐天被拥进了他爸爸的怀里，用力地拍了两下，还可以看到不远处余黎梨唐妮娜正和自己的爸爸妈妈说话。
这时李春寒还勾着叶茗的肩膀，故作可怜兮兮的口吻恶心他：“看来只剩我俩了。”
听他矫揉造作的声音，连叶茗这个老好人都嫌弃地推开他，皱着眉说道：“要吐了。”
推都推不开，叶茗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都想把唐天拉回来和他一起承受这份情义。
其实李春寒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有多庆幸，庆幸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自私，但李春寒依旧害怕孤独，害怕落单，害怕只有自己没有人等他。
李春寒比叶茗更早看见他的父母，以前他去叶茗家玩的时候，偶尔会看到除了卢婶婶以外的人，而且有次他去给叶茗送作业，就看到这两个人在吵架，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叶茗从不现身的爸妈。
叶茗应该也看到了。
李春寒看看他，又看看不远处正在寻找叶茗的两个离得老远的人，学着刚刚唐天他爹一样，阔气地拍了拍叶茗的背：
“去吧。”
“你真没事吗？”
刚刚还觉得他恶心的叶茗，此时却有点放心不下，总觉得自己跟抛弃了李春寒一样的。
李春寒看看自己的手机，摇头晃脑地装傻充愣：“哎呀，能有什么事儿！快去吧。”
叶茗被李春寒推到了他父母的面前，许久不见的陌生并不会因为三言两语而消散，但是总归不会冷下脸让他们离开，接下来大概率会一起吃个饭，庆祝人生的新阶段。
那我应该去干什么呢？
就是在这个时候李春寒意识到，他无处可去。
“给你。”
他这边还在伤感春秋，年筱就把东西塞进他怀里，花束的香气有点让人想打喷嚏，李春寒也不知道年筱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出来一捧花。他以为是叔叔阿姨给年筱的，这怎么敢收。
“送给你的。我们订了一束给你。”
年筱把花推到他怀里，毫不留情地拆穿：“再不给你你都要哭鼻子了。”
“哪里有。”李春寒嘴硬，但他还是靠着肩膀借着擦汗的动作把快掉下来的眼泪抹掉，他转移话题：“花好漂亮。”
听到他很喜欢这份礼物，年筱豪气地拍了拍李春寒的肩膀：“喜欢就好。”
“喂！年糕！李子！”不远处，余黎梨正在喊他们，她拿着相机，他们说好考完以后要一起拍一张照片留念，就像他们幼儿园和小学毕业的时候一样。
“嚯，花不错嘛！”余黎梨看见李春寒怀里的花，免不了装腔作势一番，李春寒接过戏，免不了炫耀：“那当然，这可是我的朋友们送给我的。”
“真羡慕你有一群这么好的朋友。”
唐天边说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他终于从他爹的束缚中逃离出来，听见李春寒的话，心里美滋滋，这花里面还有他挑的，看看这花，心里还得暗暗赞赏自己的审美。
“诶呀，我也觉得，不过别担心，以后你也会有的。”
两个人还在演。
“别演了别演了。”年筱都要受不了了。
唐妮娜和叶茗被余黎梨拉了过来，相机交到了余父的手上，李春寒抱着花，他被自己的朋友们包围着，总觉得不再孤单。他们在校门口拍完了初中阶段的最后一张照片。
六人组的初中生活到此结束。
但是他们都没想到李春寒那么喜欢那束花，还特地买了个花瓶放了点水保养，只可惜这个人好像是和植物没有什么缘分，花没半个月就谢得差不多了。
李春寒换水的时候，年筱还打趣问他：“这么喜欢啊？再送你一个吗？”
“不用了啊。”李春寒给他的花瓶装好水，顺手把快凋谢的花瓣拢回去些，他满意道：“这个就足够了。”
已经足够了。
李春寒有朋友就足够了。
年筱今天来找他突然，他本来还不知道干什么，坐在自己的桌子前面摸着自己的头发，突发奇想考虑要不要去做个发型。结果想法刚冒头，年筱就来了，手上还拎着一瓶酱油，今天的气温高，从小超市没走两步到他家，年筱的鼻尖都在冒汗。
“今天我爸买了好多番茄，说这个番茄好，有他小时候吃的番茄味。还说要做番茄牛腩。他说可得让你尝尝。”
年成和孩子们玩得很好，每次家里有什么好玩的总是会想到和女儿玩得好的几个。
“等会儿你得帮我把番茄带给他们。”年筱等他换好鞋提醒他饭后的行程，大热天的，她需要一个同伙陪她一起。
“没问题！”
李春寒把酱油抱在怀里，兴致勃勃地冲在前头，反正怎样都比在自己家里闷着好。
没走两步又回到年筱的身边，年筱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个良心发现，还愿意等等她，李春寒面对着她退着走，毕竟这条路他走过太多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你说我要不要去换个发型？”
年筱顶着大太阳去看他微卷的头发，脑子里想了下他寸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挺酷的，你可以试试。”
“我也这么觉得。把头发拉拉直，再去染个不一样的颜色……”
还没说完就被年筱打了一下，“想什么呢？没几天就开学了。”
“哦对哦。”李春寒都快忘了马上就要开学，他平常日子过得没边，连开学这件事都要忘了。
高中，李春寒以前都没怎么想过自己还能上重点，原本他就想报个普通的高中或者三加四就行了，结果看大家都去了重点，总觉得自己也应该努把力，让在天生的阿婆安心。
可是真正要去面对考上的时候，却总是有种惶然的恐惧，对于未来，李春寒觉得自己还没做好准备，但是自己的朋友们却好像已经规划好了一切，只有自己被落下原地，说真的，这感觉并不好受。但是要在短短的时间内想清楚自己的未来又觉得太不负责了。
长大太难了。
李春寒把炖的软烂的牛腩放进嘴里，向年成叔竖起了大拇指：“诶嘛！叔！这做得太好吃了！”
年成喜欢做饭，自然也喜欢听别人夸奖自己的厨艺，一听这夸奖，又往孩子碗里哐哐盛了两勺，“喜欢就多喝点，明天再来！”
“谢谢叔！”李春寒中气十足的回答，让穿着围裙的年成乐得仰天大笑，不正经的被杨幼兰掐了把才端正回来。
年筱早就习惯自家老爹的幼稚行为，抽抽嘴角，沉默地喝汤。
圆滚滚的番茄被装到了塑料袋里，他们拎着番茄敲开了几个人的家门，收获了余黎梨家做的糖饼，唐天和唐妮娜包的饺子，还吃到了叶茗家阿姨做的猪油渣。
他的外婆以前也会用猪油做馄饨，早上的时候下一把小馄饨，小馄饨基本上没啥肉，筷子上肉泥粘上面皮一拢就是一个小馄饨，吃的就是那口鲜味。
“突然想起来外婆做的馄饨了。”
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她也没说什么，但是心里总是会痒痒的，想要靠近她，想要和她说更多更多的话。
李春寒抖抖身子，想要缓解这莫名其妙的从胸腔喷薄而出的温暖。
真是好奇怪啊。
李春寒会包馄饨。这自然是和他外婆学的，在被敷衍地给了无数次面团以后，他终于耐下心抓起了筷子，两个人一下午就能包上几个星期的量。外婆身体好的时候，起得比他这个学生都早，早上会给他下点小馄饨，一碗馄饨下肚，觉也醒了。
李春寒觉得自己得让朋友们尝尝自己的手艺，所以第二天就起了个大早去了菜市场，还碰到了年成拎着大包小包地朝他走过来。
“去叔叔家包馄饨吧。”
所以年筱刚打开房门就看到了围着她爸爸围裙的李春寒抱着铁盆抓着筷子搅肉馅。
她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又看看家里的挂钟，这才七点多钟。
大清早的这是在做什么？
疑惑归疑惑，但困意还是打败了理智，她揉了揉还半眯着的眼睛，哑着嗓子跟李春寒打了个招呼，“早啊。”
“早！”李春寒精神得很，被叔叔拉过来帮忙，还学了年家怎么调馄饨馅。
年筱自然不可能这么早起来帮忙，她昨天半夜才睡，可没这个精力。
“等会儿好了我叫你。”
李春寒的头发被透进家的晨曦抚慰，看见这样的他，年筱忽然想起来好像这样的场景她已经见过无数次，仿佛他本身就应该在她家一样。
啊？
年筱很快意识到这个想法的荒谬，抖抖身子，想要把这该死的念头驱逐出自己的大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恼火，瞪了一眼还在疯狂搅拌的李春寒。
接收到信号的李春寒指指自己，有些不理解，怎么刚刚还友好打招呼，现在又另外一副模样了。
奈何人已经钻进房间，想问原因都没问成，只是被年叔拍了拍肩膀安慰道：“哎呀，起床气了，别多想。”
年家包的是大馄饨，荠菜肉的。不过年成多留了点纯肉，打算和李春寒包点小馄饨。
年成吃过李春寒外婆包的馄饨，甚至比李春寒吃的要更早，他的妈妈和李春寒的外婆是同事，都在一个学校任教，小时候都是办公室里的老师帮着带的，马老师包的馄饨自然吃过。
甚至包得比李春寒上手还快。
年筱起床的时候，李春寒已经和年成捞馄饨出锅了，见她醒了赶忙招呼她来一碗。
说实话，有两个人盯着自己吃饭并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甚至有点煎熬，也不知道他们是想要做什么，看着面前两碗冒着热气的馄饨，有些不明白两个人在争些什么。
明明在她嘴巴里这些东西都是差不多的味道。
她选了一碗吃起来脆脆的，大概是往馅里面放了马蹄，望见李春寒慢慢张扬起来的笑脸，以及举过头顶的双手年筱就知道自己选错了。
“筱筱！你背叛了爸爸啊！！！！”
捂住半边耳朵，装没听见的年筱默默吃完了两碗馄饨，她还是有点犯困，今天早上妈妈要去学校办点事，顺便把年竺送到了舞蹈班，所以一大早上家里异常清净。
“年糕打算今天早上做什么？”
李春寒问她的时候，正背对着她在刷碗，年成接到了同事的电话，让他明天帮忙看下自习，正在和同班老师推脱拉扯。李春寒和年筱石头剪刀布，结果显而易见，李春寒输了。
“不知道。”
年筱还有些懒洋洋的，今天大家也没约要去干什么，所以显得今天格外清闲。
是啊。今天要做什么呢？
年筱躺在沙发上换频道，李春寒擦干净手上的水，打算出去，年筱也懒得起来，只是仰着头看着他拎着袋馄饨，脚一蹬鞋子就进去了，不免好奇：“你要去做什么？”
“去看看外婆。”
说完李春寒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年筱拖着拖鞋走到他前面：“我也去，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知道了。”
李春寒站在门口，年筱家的空调不太给力，门口已经感觉不到什么凉气，年筱也就换个衣服的功夫，他的头上已经开始冒汗。
年筱丢给他一把雨伞，说天气预报今天有雨，李春寒看了外面的大太阳，半信半疑。
下了公交车以后，其实还要走一段路，外婆的墓在山上，是很早以前就买下的，骨灰就埋在下面，李春寒把早上包的馄饨带过来，说了两句家常就结束了。
“不多聊两句吗？”
年筱站在不远处，撑着阳伞在看对面树上的蝉，以为会要等好一段时间，没想到比预料中的快上好多。
李春寒听见了也只是笑着摇头：“不用了。中考以后就来过了，也打扫过了，今天就是想让外婆吃下我包的馄饨。”
“再说了，我唠叨多了，外婆肯定要嫌弃我了。”
李春寒笑着说，但年筱知道，他常常来这里，偶尔一个人来，偶尔他们中间有一个会来陪他，她今天只是想出来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下山的时候，年筱看了眼逐渐聚集的乌云，突然提起来：“我的姐姐……她去世以后，骨灰被我们撒在了好多地方。”
“是嘛？”李春寒感觉到了雨滴打在头上，他把雨伞打开，撑在两个人的上方：“真好。”
雨水打在伞上，声音清脆得像昨天晚上吃到的青提。年筱稍微凑近了些，让两个人最大程度上都不要被雨淋到。她望着视线不远处被雨水模糊的公交站台，笑着回答他：
“我也这么觉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