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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烧烤和薯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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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吃烧烤的间隙,年筱总是避免不了想起第一次使用这个烤炉的时候,她爸妈因为没掌握好温度和时间,做出了一大盘子黑炭,最后只能带他们出去吃烧烤的悲伤故事。
对了,那时候李春寒也在。
还是她爸爸出去买孜然的时候把在外面瞎溜达的李春寒提溜到自己家里,目睹了这场厨房事故。
“哎春寒,别跟叔叔客气,想吃什么随便点!”
“好嘞,叔叔!我绝对不会跟你客气的。”说完就见他拿着笔在菜单上唰唰写。
他好像很久没有来过她家吃饭了。
“小寒好像很久没来了。”
她妈妈果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还问她:“怎么最近都没怎么见到他呢?”
何止你没怎么见到他,我也没怎么见到他。
想想他现在的发型,她的爸爸妈妈看了第一眼估计也会愣在原地吧。所以年筱只能给出一个含含糊糊的答案:
“啊?你说他啊,他最近叛逆期了。”
引得年成和杨幼兰的大笑,自己的女儿鲜少会开这种玩笑。
上了高中以后,李春寒变得有些怪怪的。他上课开始睡觉,不是那种因为前一天复习晚了疲惫地休息,而是前一秒还在和她或者其他同学聊天,下一秒上课铃一响就趴回桌上呼呼大睡的那种。无论老师怎么提醒,他充耳未闻,很快就被主任叫出去了。
那天以后,李春寒再也没来过学校。
年筱和唐妮娜还有叶茗和唐天那天在他家门口等了他好久都没等到,还以为他发烧生病昏迷了,用了寄放在年筱这里的备用钥匙打开门,才发现房子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这时候发了半天的消息终于有了答复:
「不用等我了」
叶茗看了一眼消息皱着眉,用自己的手机也发过去一条消息,最后叹了口气:
“先上学吧。”
李春寒最终还是没有来。
今天有一节体育课,很幸运地没有被其他主课老师霸占,体育课前的课间所有人都提前陆陆续续地向操场走去,年筱被前桌陆思瑶邀请一起去操场,难免不了经过李春寒的课桌。
他的课桌上除了新到不能再新的课本就只有和她一起买的黑色笔筒,他在这个教室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就像他的家、他的房间一样。
空空荡荡的。
他们六个人当中,年筱和李春寒相处的时间最长,并不是他俩乐意待在一个空间,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他们两个从小学开始就在一个班里,还一直都是同桌。年筱后来猜想是老师觉得乖乖女和淘气男是很好的搭配,才会下意识地把他们两个分到一起。
年筱并不排斥和李春寒做同桌。于她而言和熟悉的人做同桌更要有安全感,不用和过多的人建立人际关系,不用绞尽脑汁地去猜测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也不用因为短暂相处后的分离而感伤。
体育课是和唐妮娜的班一起上的,男女生分开进行体能训练,今天自行分组垫排球,年筱自然而然地就和唐妮娜待在了一起。
“中午唐天给李春寒发消息了。”
年筱正在和唐妮娜做拉伸,两个人互相按压着对方的肩膀,年筱筋骨有点僵硬,不好好拉伸等会儿肯定要受伤。年筱垂着头,眼里手砖红色的橡胶跑道,她问妮娜:
“我是不是也应该发个消息问他啊?”
“问呗。反正他最听你的了。”
听到这话年筱一如既往发出了嫌弃的声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去问今天英语小练的事情,唐妮娜瞬间就像泄了气的气球,软塌塌地趴在年筱的身上:“别提学习了!累了累了。”
她们俩颠完排球还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年筱喝水的空档瞄到不远处的叶茗推着手推车去收球,心想他肯定又被推着或者自愿当上了各种各样的委员。像以前一样,她们还是会去帮他。
唐天也来了。带着一身臭汗和篮球,唐妮娜和年筱嫌弃地后退了两步,几个人走路间又说起了李春寒,说起他没由来的困倦、厌学与反叛。
“李子到底怎么了啊?”唐天灌了一口可乐问道。
是啊,他怎么了呢?
手指停留在了对话框里最后他发过来的信息,年筱仰着头坐在房间的椅子上,漫无目的般地举着手机,抱着李春寒先给自己发消息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李子:「你在干嘛?」
突如其来的消息提醒让手机差点脱了手,害得年筱手滑不小心点到了他的头像两次。
你拍了拍李春寒的小脸说:真俊啊。
……
小李飞刀:「?」
年筱自动忽略了他奇怪的拍一拍文案,想了想还是回复了他。
年糕:「刚写完作业,干什么?」
李子:「出来见一面吧。」
李子:「就我俩」
年筱盯着他的头像晃了下神,总觉得他说不上来的不对劲,但还是披了件外套,边换鞋边往家里喊了一声:“我去买尺子了,有什么要帮你们带的吗?”
“妈妈要吃牛奶糖!”杨幼兰从房间里探出个脑袋,她正在备课,脑门上还贴着个标签。在客厅里玩积木的年竺也朝她挥舞着手,生怕把她漏了:
“姐姐我也要我也要!”
“那爸爸我要番茄味的薯片。”
年成正在陪女儿搭积木,学着小女儿的样子和年筱挥手。
年筱朝着屋子里的三个人比了OK的手势,立刻关上门杜绝了一切姐姐我爱你宝贝女儿你最棒了的话语。
这三个人知不知道楼里隔音不好啊。
年筱知道在哪里见面,就在楼下的小游乐场,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李春寒果真就坐在秋千上,戴着棒球帽,微晃着秋千,仰着头看天空中的弯月。
不过他像往常一样,很快就发现了年筱。
他朝她挥手,年筱加快步伐来到了他的身前,李春寒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坠落进了胸腔,挣扎着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
“晚上好啊。”他打了个招呼。
“好什么好?你今天逃学了耶。你知不知道逃学三次要被记处分的。”年筱有些恨铁不成钢,当时叶茗和余黎梨下了苦功让他和妮娜考上重点高中,现在余黎梨知道他这般,绝对要从寄宿高中杀出来追杀他。
“嗯,我知道。”
“知道你还……”年筱剩下的话随着李春寒把棒球帽摘下而吞回肚子里,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年筱从出生至今都没有发出过的惊呼。
“你!你!你?”
年筱算是知道他今天去干什么了,白金色的短发在今天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耀眼,耀眼到年筱觉得是他脑子里的水反射的光芒。
疯了吧?
她上手扯了一把,居然不是恶作剧的假发,李春寒是真的把头发染了,已经没有可以回头的余地了。年筱觉得自己应该再发出一遍刚刚那般的惊呼,但是当看见他疲惫的笑容,年筱最终还是和以往一样坐到了他旁边的秋千上。
“你怎么了?”年筱望着月亮问他,今天的月亮清冷到让人无法直视它太久,总让人觉得寒意迫近,过于寒冷,但李春寒却始终仰头望着。
“我……”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当年筱转头看他的片刻,李春寒还是玩笑般地放下了刚刚转瞬即逝的想法。
“我是不是比那个银狼还要帅?”他笑嘻嘻地问年筱这个幼稚的问题。
“什么?”
看着他桀骜不驯的发型,年筱还反应了好几秒才想起他提的这个人,是她之前看的番剧里的一个人物,她跟唐妮娜追了好久,还买了海报贴家里。
她也开玩笑似地:“你可没他帅。”
“真的吗?那可真伤我的心。”
“别演了……等等,你耳朵上的是个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我打了个耳洞!想不到吧。”
“想不到,你可真厉害。”
这就是她和李春寒除了今天以外最后的一次见面。
年筱算着今天盐和糖的价格,把钱转了过去。
李春寒是刚洗完澡的时候收到的消息,他身上套着居家的短袖和运动短裤,浴室里还冒着热气,他边打开窗户通风边翻阅消息,年筱他们的消息一直都是被置顶的状态,所以第一个就能看见。
筱筱:「调料钱给你转过去了,谢谢你请吃的冰淇淋还有糖果。」
发梢的水滴落在浴室白色的瓷砖地上,晕染出粉色的痕迹,李春寒盯着看了这粉色花瓣一会儿,弯下腰拿纸巾擦拭干净,他在这个家里刚刚留下的印记也就消失。
李春寒的房间很干净。书桌上放了两个笔袋、几本课本,书架上有他小时候看的课外书,英雄小说之类的,衣柜里放着几件常穿的衣服。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所以与其说是干净,倒不如说是空旷。
没有一个人生活过的样子,仅仅是作为旅馆一样的地方。
李春寒的房间有个很大的窗户,所以他待在房间里的每个夜晚都能看到月亮,弯月、圆月、睫毛月或者是被乌云掩盖微透的月光。
吹风机的风声带着杂音,看样子是用不了多久时间,仔细想来还是外婆好久以前买给他的,他年纪小点的时候身体算不上太好,头发不吹干总是会感冒,他的外婆才给他买的这个吹风机。
其实可以把头发剃掉的,但这是他和妈妈唯一相似的地方,所以外婆不舍得让他剃掉,那时候的李春寒也不想剃掉卷发,微卷的头发和爸爸妈妈给予的姣好面庞,总是会让人心生好感,会夸他帅气,长大以后是明星脸诸如此类的话。
外婆说他这是臭美。
这是李春寒记忆里鲜少的几次外婆给他笑脸的时候。
外婆并不喜欢李春寒。
今天的月亮弯弯的,像是人们耷拉的嘴角。就像是外婆看见他的表情。
谁叫他是私生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