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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到新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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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徐知著一深一浅地在雪林中穿行,头顶是白桦浓密的枝桠,它们的叶子早已掉光,他抬起头来,在微弱的星光里,依稀能看见它们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像是逃无可逃的网,要把他困死其中。
徐知著缩了缩脖子,低着头,眼睛死盯着一个方向,只是用余光打量周围的危险。
在这月残星疏的夜里,危险一直潜伏在身边。
他开始大步迈起来,再不在意雪的深浅。往往是一脚还没完全抬出雪面,另一条腿就迈了出去。
直到他看见一处空缺,冲了过去。
“呼,呼。”喘着粗气,他劫后余生般抬头看,却陷入了巨大的恐惧。
四周的白桦树上仿佛长满了眼睛,赤裸直白的盯着徐知著。像被天敌盯上,他颤颤地抖起来,感觉心跳加速,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地吞咽空气。
那些眼睛一点点变得清晰。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徐知著的心跳声逐渐变大,视野也晦暗了下去,在视野彻底黑暗之前,他看见八只猩红的眼。
目光不过一瞬,却令他如坠冰窟。
徐知著猛然睁眼,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着,要撞碎胸腔逃出来,世界重新有了色彩和各种各样的声音。睁眼,就看到了木制的房顶,耳边隐隐传来柴火燃烧时的劈啪作响,萦绕在鼻尖的是生姜的辛辣味道。只觉得温暖,舒适,又安全。因为噩梦而剧烈跳动的心脏逐渐缓和,又很快睡去。
这次的睡眠堪称完美,无梦,仿佛又是一瞬间,就醒来了。
“感觉好些了吗?”徐知著直起身子,转头望过去,是一个清俊帅气的少年,十来岁的样子,带着顶棕色的绒毛帽子,耳朵两旁是像飞机翅膀一样向上翘起的耳罩。看着这样的一对“招风耳”,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少年看到他眼角的笑意,撇了撇嘴。“醒了就把碗里的姜汤喝掉。”然后从床边的小柜子端起木碗,重重按入徐知著双手中,并且指了指自己的帽子。“耳罩和帽子是一体的,一回来就忙上忙下照顾你,所以才…”似乎连自己都意识到了逻辑不通,猛地一抓帽子,脱了下来。
一时间,木碗的蒸汽和少年头上升起的白雾一起在房顶氤氲。
噗,咳咳。徐知著没压住声。忙不迭喝一口姜汤掩饰尴尬。
少年想在他脸上印上拳头,最后还是磨了磨牙齿,然后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他的名字。
“阿贾克斯。”
“嗯?”
“我是说,我,叫,阿,贾,克,斯。”
“哦哦。”徐知著简直要咧嘴大笑了,这孩子真可爱。
阿贾克斯一下子站了起来,扭头转身一气呵成,“老头子!醒,了!”
“来了,来了。”一个魁梧的汉子单手掀开门帘走来。“你快躺下休息,再睡会,再来一道吃饭。”在床头又放了一碗姜汤后,推着阿贾克斯一起离开了。
徐知著甚至来不及道谢,这位大汉就已经没了影子。身边没有了人,他才来得及打量周围环境。
十分干净:一张床,一床被子,柔软的枕头,还有床边小小的木制柜子。意外的是床上方的木窗,花纹样式精巧,和窗外的雪景,树缝里透下的阳光相映成趣。
大概是女主人的手艺。徐知著这样想着,但自己现在又在哪里呢?
“吃饭最大,吃饭最大”索性不再胡思乱想,起身下了床,踩着吱呀作响的地板,走到了房间外头。
仿佛走入了新世界——人们围在壁炉附近,一位成年女性在收拾桌面,并撩起垂下的发丝;另一位少女则买着轻快步伐,端着肉和面包上桌;两个小娃娃正在和一位魁梧的男人打闹;不远处,一位美妇在准备饭菜。在那一瞬间,木盘与木桌的碰撞,孩子嬉闹的欢笑,男人粗犷的大笑声,劈啪作响的火焰声,肉香,面包的小麦香,占据了徐知著的感官,他一下愣住了。
“真像过年啊。”他怔怔地想着,家里也是这样,兄弟姐妹们也是这样嬉闹,老一辈人会坐在一起拉家常,虽然不爱这些,但总跑到厨房去以帮厨的名义偷吃……
但不等他细想,记忆就蒙上了一层纱,模模糊糊,不再真切。一切都像是上辈子的故事了。
“哎,外乡的,别干站在那儿,快来帮帮忙。”少女手上活计不停,一边朝他喊。
“冬妮娅,怎么让客人帮忙啊。”年长的那位女性数落少女的同时招呼着徐知著落座,“吃饭吃饭,千万别客气。”
“嗯嗯好。”徐知著一下就笑了起来,神色飞扬,是长辈再喜欢不过的模样。学着旁边的少女用叉子叉一片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好吃!”从未享受过的鲜美在他嘴中炸裂。忍不住贪了嘴,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是满口流油。
“抱,抱歉。”
这一次是阿贾克斯看他的笑话了。就连屋子的男女主人,他们的神色也有些古怪。
不过很快正色,询问徐知著的来历。
可当徐知著说起自己的父母姓名时候,他突然卡壳,只好说想不起来,在周围人奇异的目光下报出所在城市名。
只得到一片沉默。
当他迅速报出省名,甚至国名,仍然得不到回复后,他也陷入了沉默。
穿越了。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回事。
“来自哪里无关紧要。”女主人一脸淡然地拍案决定,“如果现在无处可去,就暂住这儿吧。”
于是徐知著以远房亲戚的身份住进了这个家庭, 并且得了一个新名字——莫洛斯,意为冰雪送来的孩子。排行第二,其上是姐姐伊莉莎,其下依次是弟弟阿贾克斯,妹妹冬妮娅,弟弟安东以及弟弟托克。
到了晚上,莫洛斯被安排和阿贾克斯一间房。
伊莉莎为莫洛斯抱来另一床被褥,三两下整理好之后准备离开了。
“晚安。”一声清响后,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
阿贾克斯躺在一边,一言不发。两床被褥划出了楚河汉界。
其实莫洛斯也没心思说话。莫洛斯听着窗外风雪疯狂的咆哮,便觉着困惑和无助又开始彰显存在感了。酸涩感漫上鼻腔,他重重地捏了一下鼻子,摸开眼角的湿润,翻了个身,强制摒除心中的杂念。
振作精神,总会有办法的。怀抱这样的想法,他渐渐睡着了。
也许梦里仍有恐怖,他的眉头紧紧的皱缩在一起。
而身旁的阿贾克斯却因不熟悉的气息而痛苦失眠。当他正准备发作时,却正好看见莫洛斯抹眼角的模样。只好高高举着手,动也不敢动,直到徐知著睡着,他才把手慢慢缩回被子里。
他看着身旁紧皱着眉头的莫洛斯,心中升起一些同情。于是一点点扭转过身去,轻轻搭上徐知著的肩膀,隔了被子,一下一下地叩着,然后轻声哼唱起母亲很小时候哄他入睡的歌谣。
屋外大雪任然肆虐,屋内歌谣轻轻哼唱,但声音越来越渺茫,最后消失了。
雪停了,一小束月光从窗外照入小房间,映照着一大一小两人平静的小脸,世界安详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