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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猜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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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结束,郑煜明品尝过送上来的美人之后,心里却好似猫抓一般,不时想起秦若脸颊飞起的红晕。
这么想着,他又灌了一壶酒,独自摇摇晃晃朝着秦若的营帐走去。
“醉探......美人帐,醒......卧美人膝!”郑煜明打了个酒嗝,“爱妃,朕的贤妃,你、你在哪里啊?怎么......怎么不来迎接朕?”他声音嘶哑,步伐也有些不稳。
陆云景眼中顿时翻起如墨的暗潮,他扫了一眼地上的人,沉声开口道:“陛下快到了,姐姐快给我一粒解药,我想办法引走他。”
秦若闻言,立即手忙脚乱从锦囊中掏出一粒小小的白色药丸:“云景,你要小心些!”
陆云景接过解药,若有所思的神色一闪而过,继而扛起昏迷的潜入者,一个闪身消失在营帐中。
秦若立在原地,不由得困惑起来,陆云景说话怎么会突然有种,令人十分信服的莫名感觉。想了想,她找到了一个解释,这小子定是陆家血脉觉醒,会装样子了。
她走到床边,给听春盖上被子,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这个多事的夜晚,她是万万不敢睡觉的。
“有刺客!护驾!!”
一声惊恐到嘶哑的吼叫贯穿了凝固的夜色,奔走声,呼喊声,秦若不知陆云景做了什么,也不敢私自出门,只好在门口踱着步缓解焦躁。
熟悉的身影闪身而入,她好容易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卫队长的声音隔着帐子传了进来:“启禀贤妃娘娘,巡逻队在王帐中抓住了一名刺客,现下状况不明,恐有同党,娘娘请小心。”
她小心翼翼走回床边,揉了揉嗓子,做出醉酒之人被惊醒的嘶哑语调:“多谢大人,有大人保护,本宫十分安心,大人辛苦了。”
帐外传来配枪顿地的响动,然后是卫队长明显亢奋起来的语气:“能够保护陛下和娘娘,是臣的荣幸!臣告退!”
陆云景一直站在墙下的阴影中,看着秦若行云流水的操作,刚刚的思绪又浮了上来。理智控制之下,前世的记忆一点点回笼。
是了,后来根据自己的调查,秦若进宫之后从未得过圣心,一直到在冷宫死去,也一直尽心尽力想做一个贤臣,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妃子。
那这一世受宠的贤妃娘娘又是怎么回事?那些提早准备的药丸、信手拈来的欺骗,未卜先知制服潜入者的手段......他忍不住捻了捻手指。
还有那夜被收下的玉佩,原以为是自己换了一个劝说的方式,才让若姐姐收下了玉佩。可这样想来,若是......
那夜的若姐姐已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了呢?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陆云景按下发散的思绪,悄悄呼出一口气。
秦若喝了点水润了润嗓子,才发现进来之后异常安静的陆云景。
这么看来,他同自己记忆中的弟弟又一模一样了。
“云景,你刚刚做了什么?”她好奇问道。
“陛下帐中无人,我给他喂了解药,解了绳子扔进去,又刻意在附近跑了几圈引了巡逻队,那家伙刚醒就被包围了。”陆云景说得很简短,秦若忍不住补充道:
“他做的本就是见不得人的事,自然不敢说出来,只得认了刺客的名头,对不对?”她习惯性抬手,摸了摸陆云景的发顶,“我们云景真聪明!”
陆云景也和她一起笑起来,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即使姐姐重活一世,自己在她眼里,也只是面目模糊的弟弟。
秦若没注意到这些,兀自说道:“陛下是个贪生怕死喜好享乐的,此番出了一个刺客,秋猎能不能继续还是未知数。”
说着,手指微曲,她又想摸摸陆云景的头了,可刚刚掌心的发丝温软细腻,和记忆中毛绒绒的小孩头发有些不同,她硬生生压了下来。
“云景,你还是回城吧,这样闹一番,没人会对我怎么样了。况且,你总要有自己一番事业的。”秦若顿了顿,“这些年,你比谁都用功,积攒的学识武功已经足以让陆家认可你,虽然这条路很难,但我不在秦家了,你尚未及冠,终究要给自己寻一处庇护之所。”
“今后你会有自己的家,会有一个体贴温柔的妻子,这是你自己的路,我没想过你会做得这样好,也从未后悔将你从护城河中拉起来。”
察觉到陆云景情绪有些低落,秦若展颜笑了笑,或许是因为在黑暗中,或许是因为面对的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人,心里的话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生在秦家,研习孔孟,我曾以为自己能够荡世间不平,救世人于水火。但我被世人送进了宫中,日日与昏君为伍,没有人救得了我,我又怎么救世人?”
“你不喜欢陆家,那便不回去,若你愿意,可以像我从前那般,做几年救世者。”
“喂!云景,你有没有在听啊?”秦若回过神来,“好了好了,你不愿听我絮叨,我不说了,你先回去吧。”
陆云景偏了偏头:“若姐姐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被他这么一问,秦若忽然想起避子药的事,要是明日忽然有什么变故,自己更加求助无门,可看着眼前还有一丝稚气的弟弟,她又开不了口。
半晌,她眼睫微垂,声音带着犹豫:“你给秦渊哥哥传个信,就说……避子药备得有些少了,让他想办法多送些。”
乍然听见这样的请求,陆云景眨了眨眼,像是没有缓过神。
看着眼前面容平静的女子,月光给她的脸颊染上一层银辉,分明应该是立在云端的仙子,可她的眉间为什么有着化不开的艳冶?
莫名的情绪在心里迅速滋长,陆云景想要应声,张嘴却觉得喉咙被堵得严严实实,有什么办法呢?
她是名正言顺的宫妃,却连拥有孩子的资格都要再三斟酌,她不该是这样的!
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紧握,掌心传来一阵刺痛,陆云景看着秦若下垂的眼角,微微颤抖的唇瓣被轻轻咬着,故作轻松应道:“姐姐放心,消息一定带到!”
秦若没有再说话,转身向床榻走去,脊背绷得紧紧的,让陆云景再次想起,她已经是高高在上的贤妃。
最后看了一眼对方挺直的身躯,他压下心底的苦涩转身离开:她不是一味需要人保护的蒲柳,而是最坚韧的青竹。
置身于广阔的夜空之下,陆云景想着秦若刚刚的劝说,迷茫得像是走失在人海中的幼童,自己会有什么路呢?
自己的路不过是努力让她安安全全活在世间,不想救世,只想救她。
长夜漫漫,他轻笑一声,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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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听春努力向秦若确定着昨夜的细节:“所以,就是还有人冲进了王帐,所以陛下才这么快收拾行装回宫?”
秦若点点头:“陛下将秋猎的相关事宜交给了张指挥使。”
听春有些失望,原以为可以借机在皇家狩猎场放松一些,不想这么快就要回宫了。
兴许是郑煜明情绪不佳,回程的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到达了皇宫。
“贤妃娘娘,陛下去了御书房,稍后会来听雨阁用午膳,还望娘娘做好准备。”看见秦若下马车,李公公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细心嘱咐道。
想到昨夜郑煜明酒后的狂诗,秦若微笑着应诺:“多谢李公公。”
待回到听雨阁中,一位不速之客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打扇。
那人穿了件真紫色的蚕丝裙,袖口宽大。因着手中竹制团扇的轻微晃动,那顺滑的布料已经滑到了手肘,露出一条线条流畅的小臂,捏着扇柄的五指修长,指骨分明。
听见门口有响动,那女子轻轻转过头来,瓜子小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眨了眨,嫣红的唇如花瓣盛开:“贤妃你回来了。”
听春一时有些讶异,这女子的姿态,怎么好似她才是这个院子的主人。
秦若袅袅娜娜走进院中:“淑妃特意来听雨阁做客,而本宫如今风尘仆仆,倒有些失礼了,如果怠慢了淑妃,还望恕罪。”
淑妃从石凳上站起,用手中的竹扇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不碍事,你回来了就请我进去坐坐吧,一会儿太阳升起来,这里该有些热了。”
秦若正在梳洗换衣,听春立在花厅,小心翼翼伺候着眼前的女子。
只见她端起杯中的茶品了品,一双杏眼便惬意地眯起。
片刻后,又捏起案上的绿豆糕,毫不见外地吃起来,看见秦若从里屋走出,她才放下糕点,随意拍了拍手:“贤妃进宫之后,我早便该来做客的,只是听闻陛下时常来此,倒有些不太方便了。”
正说着,淑妃忽然捂着心口皱了眉,另一只手执起茶盏,面不改色灌了大半杯茶,才又舒展着眉头开口道:“今日我原是去看看御花园中一直未开的一支菊花,不想这鞋有些累脚,走着走着就乏了,想着贤妃尚在狩猎场,才来此歇息,谁知你竟然回来了,倒显得我有些失礼,还望贤妃不要见怪。”
秦若微微颔首,语气温软:“昨夜有刺客袭击王帐,陛下受了惊吓,故而带着贵妃娘娘还有本宫先回城。”想了想,她添了一句,“还有兰将军献的妍美人。”
淑妃闻言,挺翘的鼻子不由皱了皱:“贤妃车马劳顿,此番已经叨扰多时,便先告辞。”
她走路极快,像一朵飘然的紫色烟霞,银铃般的话语环绕在空气中:“我住在启祥宫隔壁的永和宫,时刻盼望贤妃大迁之日。”
秦若根本没来得及有反应,淑妃已经走出房门老远。
听雨立在她身侧,语气中带着迟疑:“淑妃娘娘看起来……有些不太像淑妃。”
“那你看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像贤妃吗?”秦若抬眼看她,一脸宠溺,“行了,快去通知尚食局准备陛下爱吃的。”
另一边,香雯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满桌精致的彩色,声音绷得紧紧的:“启禀娘娘,陛下说今日午膳去听雨阁用。”
兰贵妃捻着手绢的指尖骤然握拳,凤眼微眯:“已经有了妍美人,陛下还是让那个贤妃勾去了魂?”
香雯将头垂得更低:“陛下还说,听雨阁终归是暂住,平日里过去花费的功夫委实多了一些,让娘娘早些将启祥宫修好,多调派一些工匠人手也不打紧,最好能在…...能在娘娘晋封皇贵妃那日之前修好,让贤妃娘娘搬进去……”
话音未落,兰贵妃已柳眉倒竖,随手将已被攥得皱巴巴的手绢扔了出去:“修!立刻传我懿旨,举后宫之力,三日内给本宫修出来!”
香雯捡起地上的手绢,低声应诺,正要出门,就被兰贵妃叫住:“一大桌子菜,吃着没滋没味儿,去叫容嫔带了大皇子来,陪本宫一起用午膳。”顿了顿,她若有所思添了句,“还有偏殿住着那位妍美人,一同叫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