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世无双》迟绿Chill

2、初见就打架

　　他们初见是在高一那个阳光明媚的夏日午后。
　　淇江中学是老牌名校，很喜欢压榨学生。

　　八月十号就要开始为期十天的军训，还没休息够的高一新生们就在连天的抱怨声里跨入了高中的大门。

　　盛惜珩身体一向不好，在军训前一天打篮球打的大汗淋漓，没有擦汗就骑着山地自行车飞驰回家。

　　结果就毫无征兆发起了高烧，在家休息了五天才去军训。

　　他去学校的时候正是下午，夏日午后的天空蓝的如同水晶一般，不带任何杂质，干净又剔透。

　　操场旁边的一排绵延的樟树枝繁叶茂，夏天的代言人蝉鸣聒噪极了，莫名让盛惜珩感觉有点烦躁。

　　他身体还没完全好起来，即使淇江的气温不算高，但此时走在操场上顶着八月的艳阳天感觉有一些头晕眼花，却还是强撑着保持着一贯快速的步伐向前走去。

　　旁边的少年戴着一个金丝边的细框眼镜，微长的刘海细软的搭在额前，看着温和又斯文。

　　他注意到了盛惜珩有些疲倦的神色，轻声安慰道：“再穿过一个篮球场就是领迷彩服的地方了，那里有空调，教官那边不着急去报道，你可以先在里面休息一下。”

　　盛惜珩微微回忆了一下这个看起来就是好好学生的少年刚才的自我介绍，他说他是一班临时选出的班长，名叫陶言知。

　　即使知道他是好意，但盛惜珩从来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淡淡的瞥了一眼陶言知温温柔柔的笑容，冷声道：“不必。”

　　陶言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放慢了自己的步伐。

　　他们在远处就看见了篮球场上的几个身影，少年们好像不知炎热，顶着炽烈的阳光兴致勃勃的打着球。

　　明明是夏日午后，可却有不少女孩子没有进凉爽的体育馆，而是坐在篮球场边槐树的阴影下，拿着可爱的小电风扇吹风。

　　看上去像是在和朋友聊天，实则暗地里注意着球场，眼里闪烁着名为爱慕的少女心事。

　　盛惜珩他们要从篮球场边走到体育馆，路过篮球场的入口时，他微微停住了脚步，转头被球场上的少年们吸引了注意力。

　　他看见有几个男生严阵以待，但终究还是没有拦住势如破竹的少年。

　　身材高挑的少年熟稔的运着球，手上的篮球像是有生命一般听他的指挥。

　　他重心移动，晃肩沉膝，全力突向右侧，对面的人信以为真，以为自己抓到了机会，连忙去拦他。

　　盛惜珩微微摇了摇头。

　　假动作。

　　少年两脚交叉，球从对手的□□晃过，几乎是一瞬间，少年就闪身过了防守。

　　见计谋得逞，少年勾了一下嘴角，肆意又桀骜，眸子里的光亮的惊人，如同夏日一般炎热滚烫，似是有破千钧的无畏与魄力。

　　然后盛惜珩就见到了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有攻击性的一个灌篮。

　　少年冲至篮下，一跃而起，几乎是一瞬间就爆发出了惊人的弹跳力。

　　小腿高高在身后弯起，双手持球，狠狠的灌进了橘红色的篮筐里，力道大的似乎要把篮筐震破。

　　篮筐在空中摇曳，发出响亮的“嘎吱”声，少年在空中扯着篮筐在晃了几下，才猛地落地。

　　落地时膝盖微微弯起，却不难看出腿部线条的流畅，这个少年有一双模特里都少见的长腿。

　　随之而来的是人群的欢呼，众人将少年围在中央，赞美声不绝于耳。

　　“太帅了我去！”

　　“大神教教我们！”

　　“不愧是全省初中生篮球联赛的MVP，有一手啊！”

　　MVP？

　　盛惜珩注意到了这个词。

　　他已经很久不看球赛，但是也知道这个篮球比赛的MVP含金量有多高，几乎是全省初中里最出色的篮球手才能获得。

　　他倒是想较量一下。

　　盛惜珩看见场边的几个女孩子微微站起身，手里拿着矿泉水，却扭捏着不好意思走过来，害羞又期待。

　　少年几乎比周围的人高半个头，盛惜珩能清楚的看见他眼里的光。

　　他的长相比球技还要出色，比旁边的同学要高出半个头，身材不似一般少年那般单薄，肌肉线条极流畅好看。

　　学校发的宽宽大大的迷彩服短袖也遮不住他的好身材，反而更显得人攻击性十足，像是一把利刃出鞘的短剑。

　　他眉眼间距离很窄，显得上扬的丹凤眼尤为漂亮，看眼神就知道是个桀骜不驯的危险分子，眉宇间满是少年特有的锐利锋芒。

　　他在众人的喧嚣里开口道：“我会带领淇江中学拿下全国冠军。”

　　声音里是少年人变声期时特有的低哑，最后一个字语调上扬，带着些胜券在握的意味。

　　十几岁的少年总是这样恣意轻狂，壮志凌云，对梦想拥有无比的信仰，散发着热血不息的光，眸中是天地百丈。

　　少年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冷淡又轻蔑的嗤笑：“白日做梦。”

　　盛惜珩觉得有些荒谬，就算他是MVP，但篮球可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而淇江中学的篮球队向来没有什么人才，唯一几个还算过得去的都已经毕业了。

　　这个人如果觉得只靠自己就能获得全国冠军，那真是天真又可笑。

　　和从前的他一样。

　　众人循着声音向篮球场边看去，只见到一个穿着丝质白色衬衫的少年。

　　他身形单薄，高挑又削瘦，皮肤近乎雪白。即使在夏天也穿着长袖，扣子一丝不苟的扣到最上面一个。

　　白色衬衫几乎没有任何褶皱，整整齐齐的系在银色的直筒西裤里，淡金色的水晶袖扣反射出夺目的光。

　　整个人精致又干净，和篮球场里这群被晒的黝黑、衣服也乱七八糟的野猴子简直不像是一个世界的。

　　少年愣了一下，眼里先是划过一丝不可置信，接着压低了眉毛沉下眸子，嗓音里尽是被挑衅的不爽，冷声道：“你说什么？”

　　众人都不敢发出声音，只是看着盛惜珩。

　　一时之间本来吵闹的球场突然变得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这个陌生少年的回答。

　　两个少年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看着彼此的眼神都称不上和善，似乎有火花在空中碰撞，莫名让同学们感到紧张。

　　见到这种剑拔弩张的场面，一旁的陶言知连忙出声道：“湛则同学，盛同学的意思是你的志向如同梦一般远大，一定会成功的。”

　　盛惜珩因为头晕更是心情不好，本来不过是随口一说。

　　但此时见到面前的少年凶狠的像是要吃人的眼神，心里的烦闷更盛，胜负欲莫名的被点燃，怎么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下服输。

　　他的目光里满是轻蔑，勾了勾嘴角，冷冷哼出一声：“我的意思是，就凭你？”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充满怒意的低吼：“混蛋！”

　　接着盛惜珩看见一个穿着迷彩服的身影猛地向他冲来。

　　鼻梁上感到一阵猛烈的撞击，似乎有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横着划过他的鼻子中央，一瞬间火辣辣的疼痛起来。

　　众人的惊呼声充斥了整个篮球场，几个男生连忙拉住如同小兽般的湛则，防止他二次伤害盛惜珩。

　　盛惜珩被打的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被身旁的陶言知扶住，陶言知连忙劝架，一向温柔的嗓音此时强硬了起来：“都是同学，别冲动！”

　　盛惜珩鼻梁上传来刺骨的疼痛，伸手一摸，只见到白皙的手上布满了红色的鲜血。

　　脑海里哄的炸开了一声巨响，耳边的声音全都滞空了一般，全身肌肉紧绷了起来，一股热气直奔头顶。

　　他虽然身形瘦削，但也不是吃素的，一把扯开旁边的陶言知，直接来了个跆拳道里的三百六十度凌空回旋踢直逼湛则面门。

　　湛则被几个男生拉着，躲闪不及，直接被踹中了右边脸颊，连同劝架的几个男生一起倒在了一旁的围绕着篮球场的铁丝网上。

　　湛则只感觉有什么冰凉尖锐的东西深深的刺进了自己眼下的皮肤里，差一点就戳到了眼睛。

　　一旁女生的尖叫声充斥着他的耳膜，他不愿意落下风，硬生生扯出脸颊。

　　他只感觉一阵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接着便有几滴猩红的血砸在了面前的水泥地上。

　　他在心底暗骂一声，想冲上去揍扁眼前这张漂亮的脸。

　　可是他还没出手，就看见面前的人眼睛一闭，摇摇晃晃了几下，直直向前倒下。

　　他只感觉到骨头碰撞的轻响，刚才还斗志昂扬的对手此时浑身无力，尖尖的下巴正嗑在他的肩膀上，毫无征兆倒在了他怀里。

　　面前的人耳朵通红，浑身像是火炉一样滚烫。

　　湛则此时也反应过来有什么地方不对，连忙两手扶住盛惜珩瘦削的肩膀，在他耳边急切的喊道：“喂！你怎么了！”

　　一旁的同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有些懵了。

　　陶言知没有慌张，连声吩咐旁边的同学去请老师叫救护车，然后对着湛则喊道：“快把他抬进体育馆，让他平躺下来。”

　　湛则连忙一把抱起昏迷过去的盛惜珩，飞奔进体育馆，找了个干净的长椅将盛惜珩放平。

　　解开了他衣领的前几颗扣子，伸出手探了探盛惜珩的呼吸。

　　少年的温热的呼吸浅浅的喷在他手指上，虽然微弱，但却平稳，他却放不下心，神经紧绷，眼神片刻不移盯着盛惜珩。

　　几个教官冲上来在湛则身后一阵怒骂，被旁边赶来的老师们好言好语的劝走了。

　　湛则却没有理周边的嘈杂，只是注意着眼前这个少年的反应。

　　眼前人的皮肤白的没有什么血色，睫毛乌黑纤长，脸上完全没有刚才的那股高傲，平静的像是寒冬的积雪。

　　他的鼻梁上还在不停冒着血，湛则在两个裤子口袋里掏了半天，只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餐巾纸。

　　湛则有些莽撞的伸出手，到了脸边却放缓了动作，轻轻擦了擦盛惜珩鼻梁上的血。

　　他压哨投三分的时候都不抖的手此时微微颤动。

　　单薄的纸巾被鲜血浸透，变得沉沉的一张，破了几处，怎么也擦不完少年鼻上冒出的血。

　　旁边有一个女孩子递过来几张纸巾，指了指他的右脸，小心翼翼的问道：“湛则同学，你的脸上还在流血，要不要擦一擦？”

　　湛则没有看她，沉着声音道了谢，匆匆忙忙接过纸巾，没有顾得上自己脸上的伤，继续慢慢的擦拭着面前人的脸。

　　也许是他的祈祷生效了，眼前的少年缓缓的睁开那双细长的狐狸眼。

　　四目相对时，湛则原本悬着的心一瞬间掉了下来，浑身一下子卸了力，手脚一瞬间有一些发软，坐在地板上看着面前的人。

　　他打了这么多次架，比了这么多场球赛，哪怕是被数人团团围住的时候，哪怕是篮球比赛最后二十秒和对方只差一分的时候，都没有刚才那么心慌，他生怕那个少年因为自己而有什么意外。

　　他刚才脑海划过无数个想法，甚至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失血过多导致死亡。

　　他看见面前的少年的薄薄的嘴唇微动，发出一点轻响。

　　虽然声音很虚弱，但湛则听见了他算得上安慰的一句话。

　　他说：“没事，别怕。”

　　那一瞬间，湛则感觉自己的心微微停滞了一下，接着掀起一阵猛烈的海啸，被突如其来的陌生浪潮所覆盖。

　　身旁的嘈杂吵闹声似乎都消失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少年瘦削的侧脸，和那句虚弱的安慰声萦绕在他耳边。

　　我是不是有点混蛋啊。

　　湛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