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可说》越冬川

5、妖魂魔魂

　　夜晚。
　　徐明湛将林无念叫来后山一处温泉。
　　“这里是濯魄泉，泉水内灵力充足可用于疗伤，对修为提升也大有帮助。”徐明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无念内心还在别扭着，站在原地不动，分明他什么都不肯教自己，现在这又是玩得哪一出？
　　徐明湛笑了笑，看出了她的心思：“你身体虚弱，旧伤未愈，不适合马上修习术法。”
　　林无念没有说话，仍是站在原地。
　　徐明湛抬头看了看月亮，缓缓说道：“马上就要到月圆夜了，你的妖魂也需要压制。”
　　林无念身体一颤，双眼紧盯着徐明湛，可他的脸上仍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他在威胁别人。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林无念强装镇定，她若是被善渊宫的人发现体内有妖魂，肯定要死无全尸了，她那个便宜爹估计第一个冲上来杀了她。
　　“无所谓，你只要知道这濯魄泉可以压制妖力便好。”徐明湛说完就走了，留下林无念在原地惊惧不定。
　　月朗星稀，明日应当是个好天气。
　　宋千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自从下午见林无念与堂溪雪在一起说说笑笑她便开始心烦意乱，就连清心咒都无法抑制。
　　又是一阵磋磨，宋千言还是从床上起身了。
　　来到林无念的院子，屋子里面黑漆漆的，看来她已经睡了。
　　宋千言失落得走出了院子。
　　明明才识得一个新朋友，如今她又找到别的朋友了，与自己的关系也不会再亲厚了吧。
　　宋千言心中烦乱，不知不觉走到了后山。
　　月色皎洁，清光四散，亮如白昼。
　　宋千言无心赏月，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压抑的闷哼声，那声音有些像林无念。
　　前面便是濯魄泉宋千言是知道的，只不过平时不允许弟子随意进出，周围都有结界封锁。如果林无念真在里面，她没有门内给的通行符咒是如何进入的？
　　宋千言小心翼翼接近声音源头，那声音听起来愈发痛苦了，像是小兽的垂死挣扎。
　　拨开眼前的树枝，温泉里半趴着一个身影，周身散出红色煞气。
　　宋千言倒吸一口凉气，这煞气看起来霸道又年深岁久，像是修为深厚的妖族才能散发出来的。她不敢耽搁，善渊宫进了妖怪这事可不是小事。
　　宋千言准备离开时那个温泉中的人突然抬了头，却是双目通红的林无念。
　　宋千言当即愣在了原地，她脑内迅速思考了眼下的情况，若她上报，今日林无念或许就活不下去了。没再迟疑，宋千言跑向林无念。可眼前的结界将她拦在了外面。
　　眼见林无念越来越惨白的脸色，宋千言不敢再耽搁，从怀里掏出一张引雷符。
　　“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炁，混一成真。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闻呼即至，速发阳声，急急如律令。”
　　随着咒语结束，天空极速被乌云覆盖，隐有雷声传来。
　　突然几条雷电投下撞在结界之上，轰然炸开来，宋千言被这撞击产生的气浪一下弹开，狠狠抛到了地上。
　　那结界被这雷电一炸，显然有些松动，宋千言顾不得被磕破的额头，趁着结界还未自动修复，赶紧冲了进去。
　　此时林无念还在水中挣扎，额头青筋条条绽出，像是承受着巨大痛苦。可观她周身并无外伤，难道？她真的是妖族的人？这濯魄泉于人无害，却可压抑妖力，是以妖族进入其中会苦不堪言，如烈火灼魂，肌肤寸裂。
　　宋千言抱起林无念想将她带到岸上。
　　林无念这时方才意识到有人在她身边，她快速出手掐住了宋千言的脖子，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眼里除了愤怒再无其他情绪。
　　宋千言抱着林无念又跌坐回了水里，她奋力想要掰开林无念的手，可如今她力气大得吓人，根本无法撼动一丝。
　　宋千言感觉眼前的光渐渐被黑暗侵蚀，她沾了些额头上的血，点在林无念眉间。
　　霎时间，林无念突然停止了动作，而后又如断了线的木偶般跌入了水中。
　　空气突然拼命涌入宋千言的喉咙里，她大口呼吸着，夹杂着咳嗽声，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
　　宋千言赶紧将在水中的林无念抱到了岸上，将林无念放好后又躺在地上大口喘了起来。
　　咳咳。
　　一旁的林无念终于醒了。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旁竟然是宋千言，她的脸色不太好，看起来有些苍白，脖子上还有些青紫色的淤痕。
　　一瞬间，林无念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妖魂发作时总会下意识的攻击别人，这也是她能自己在山里生活的原因，只要有生命威胁时她就会意识消失，醒来时总是满身血迹，因为这个原因，她根本没有朋友，连妖怪们都对她敬而远之。
　　她此刻心中恐惧又悲伤，她的小战神看到了她发疯的一面，肯定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她不想伤害她，却也不想失去这个唯一的朋友。
　　“你是半妖？”宋千言率先开口，语气平淡，没有林无念想象中的质询。
　　宋千言慢慢坐起来，林无念这才发现她另一侧脸上被血染红。
　　林无念瞬间红了眼眶：“这是我……”
　　宋千言打断道：“不是你，是我自己摔的。”
　　林无念暗暗松了口气，可宋千言脖子上的指印肯定是自己的。
　　“我……”林无念从未像现在这般吞吐，她鼓足勇气才又接着说道：“对，我听人说我出生时是个死胎，在柴房放了一晚上却活了过来，人们都说我是个妖怪托生，所以才将我扔进了山里。”
　　说着，林无念自嘲地笑了笑：“他们倒是没有说错。我也不知道体内的妖魂是怎么来的，从我有记忆起就会每月月中发作一次，或者在情况紧急时，都有过发作。”
　　宋千言平静地听着，神色如常，并没有林无念不想看到的厌恶和恐惧。
　　“你不怕我吗？”林无念小心翼翼地问宋千言。
　　“濯魄泉压抑妖力会让你痛不欲生，以后每月十五便来找我吧，我的血可以压抑你的妖力。”宋千言平静地说着。
　　林无念觉得有些迷幻，小战神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她？竟然还能压制自己的妖力？
　　“我是地底魔域黄泉漠出来的魔族。”宋千言语气平静地说着，林无念听来仿佛平地惊雷。
　　千年前魔族与人族妖族神族开战，大有荡平天下唯吾独尊的气势，后被几族联手封印在了地底，永世不得出。并且传说里魔族都是煞气冲天，魔气逼人，看一眼就要被炼化的程度。
　　宋千言看出了林无念的迟疑，开口说道：“传说里大部分都是假的，地底被封印的魔族和地上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千年前我们也是生活在地上的人。”
　　“那你的血为什么会净化妖族煞气呢？”林无念完全相信宋千言的话，只是想不明白她的血有什么特殊。
　　“我是曦月一族，我族上古时是以天地浊气修习，久而久之，我族之人都有疏导浊气的能力，煞气也算浊气一种，我之前也不确定，刚刚试过才发现传说的没错。”宋千言缓缓说道，声音不大但如清泉流响，悦耳怡神。
　　林无念心中暗喜，这不就是说小战神不怕她吗，甚至还告诉了自己她的秘密，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们是真的好朋友啊。
　　林无念想到这，开心得冲过去抱住了宋千言：“小战神我刚刚真怕吓走了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实在不想失去你，还好你没有被我吓走。”
　　宋千言被林无念这个暖暖地拥抱惊了下，随着林无念的话，她的身躯也逐渐放松下来：“唯一的朋友？”
　　林无念紧紧抱着宋千言没有松开的意思：“小战神不管是神是魔还是妖我都不会抛弃你，就像你没有抛弃我一样。”
　　宋千言一瞬间有些恍惚，这世间竟有人不在意她的魔族身份，她对林无念说出来也只是怕林无念觉得她妖族的身份被自己知道会内心不安，所以同样送她一个把柄，她赤子之心竟从未想过宋千言会告发她。
　　月亮渐渐隐入群山，两人肩并肩坐在一起，等待朝阳，一缕金色的光芒将远山描摹，那金乌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正渐渐升起。